沈寂谈兴很浓,聊他小时候的事,聊他的成长经历,好的坏的,如意的不如意的,间或偷瞄一眼她的反应。他想让他的妻对他有一些了解。他想告诉她,他现在确实处境困难,在家族里也无立锥之地,但他本人无不良嗜好,品行端正,勤俭刻苦,是个可以依靠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这些话,白驰不知听过了多少遍,都会背了。
好像,自始至终,他对她的态度就没变过,他试图和她成为一家人,想同她好好过日子。憋屈的生活虽让他变得怯懦自卑,却未磨灭他对生活的希望。
他也是果决之人,在她明确的表达出不想和他在一起,她有别的出路要寻。他并未说什么叫人为难的话,而是痛快的写了放妻书,不顾侍书的为难阻挠,将自己存下的所有银钱都给了她。只盼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沈寂面上泛红,情意绵绵:“娘子,寂虽有不足,却也时常自省,有过即改,盼与娘子往后岁月能琴瑟和鸣……”
白驰背对着他,冲天翻了个大白眼,几乎与他同时开口:“……寂虽有不足,却也时常自省,有过即改,盼与娘子往后岁月能琴瑟和鸣,共度余生。”
沈寂刚满含感情的念出一声“娘子”,白驰就知道他要说这句话了,一时兴起,小声嘀咕,还将他未尽的话补全了。
沈寂怔怔的盯着她的后脑勺,反应过来后,惊喜万般,他匆匆给少年盖好薄被,走到白驰面前,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万万没想到娘子竟与我心意相通,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的那样的容易满足,只稍稍给点甜头他就喜不自禁。
过了会,他迟疑道:“娘子能否告知一二,那孩子是谁?是娘子的……什么人?”
白驰随口道:“留他一条命我有用。”
沈寂见她不欲多说,便也没多问,只点头道:“娘子放心,那孩子只是这段时日吃了太多苦,身子亏空了,只需将养些时日就能养回来。”
白驰:“嗯,反正该花多少钱尽管花,不要心疼药钱。”
沈寂的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他确实拣最便宜的药买了,但他可以保证,他没有糊弄人命。他有本事开出既便宜又管用的药方。往日他自己要有什么头疼脑热,他都会自己上山采药,自行煎服,绝不多花一枚铜板的冤枉钱。要不,少年身上的粗布衣裳又从哪里省出来的?
恰在此,侍书端了浓黑的药汁过来,等温度适中,沈寂亲自扶少年饮下。
少年呕一声,差点吐了,沈寂也不知怎么摆弄他的喉舌,竟让他生生灌了下去,一滴没洒。
少年难受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趴在床上,低低叫了声,“哥哥,太苦了。”
沈寂柔声安慰:“良药苦口利于病。”
少年说:“哥哥,能给我个蜜饯儿吗?”
沈寂开的药,又岂会不知有多苦?但他就是没买蜜饯,还苦口婆心道:“这药不能混着蜜饯一起吃,否则你的病不容易好。”
少年不疑有他,很是乖顺,道了谢,又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睡去。
侍书对这套说辞习以为常,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紧抿住唇。
沈寂喊他过来,又给他看了伤,也没回避白驰,趁这空档,问清了自昨夜他们走后,沈府发生的事。末了,侍书忧心忡忡道:“公子,这么多年你都忍下了,循规蹈矩不犯一点错叫人拿住把柄。这次是怎么了?大夫人可气得不清呢,她一直对你参加了乡试耿耿于怀,要是她蓄意破坏,不让你进京参加会试,那可如何是好?你的前途可就毁啦!”
沈寂敛眉想了下,“那妇人在气头上什么事都做的出,我须得回去一趟,绝了这隐患。你就不必跟着了,等我了结了此事,再来同你们回合。”
侍书又道:“少爷的意思是我们明天就回麓山书院?”
沈寂没多解释,点了下头。
侍书瞟了眼存在感极强,却一直挂着一脸“事不关己”的白驰,纠结道:“那,那大娘子呢?您要亲自送她回沈家?大夫人那边恐怕……”
“她同我一起。”沈寂没好意思当着小厮的面拉妻子的手,只略微压了下她的袖子。
“啊?”侍书这一惊非同小可,“公子,你忘啦,麓山书院学子不准携家眷前往,你的房舍是几人同住的大通铺,也不合适啊。还有……”
“侍书,为防夜长梦多,我打算辞别山长后,直接上京准备来年的会试。”
侍书也觉得这样很好,“麓山书院离云州还是太近了,早点走早点安心,不然大夫人随便捏个理由将您喊回家,阻碍您参加会试,您也没她办法。早点走,还是早点走好。可是……”他又瞟了眼白驰,“此去平京城路途遥远,大娘子身娇肉贵,恐怕吃不下这许多苦,再说,再说了这一路上花费不少,公子能周全自身,要是再多一个人花……”
要不是沈寂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就要将他家公子穷得连上京的路费都凑不够的事都抖落出来了。
虽穷,可是也要面子呀!
白驰自始至终没出声,只含笑看着。各种隐情她早心中有数,也没什么要问的,更不会露出任何吃惊、古怪的表情。
沈寂同侍书说完话,忽然问:“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白驰摊摊手:“我只喜欢做,不喜欢说,你是要我陪你回沈家见你大伯母?倒也可以,只是我怕忍不住会宰了她。”到时候,时光又会倒流。
这一世才是第二天呢,目前来说还没发生什么让她厌烦的事,若是再来过,那才叫她厌烦发疯。
况且,她还记得上一世她对临死前的他做过的承诺,若是轮回无法破解,时光仍会倒流,这一世她会补偿他。
算她虐杀他的补偿。
保他顺遂如意,喜乐无忧。
明明一个小女娘,说出的话却带着刻骨的寒意。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干笑挂在脸上,实在笑不出来。
侍书暗道糟糕,这怕又是头母老虎,大夫人真是好恶毒的心肠,这是要害我家公子一辈子啊。
沈寂叮嘱侍书要敬重大娘子,听从他的差遣。又让他帮忙照看那个昏迷的少年。
侍书实在不放心,想跟他一起。
沈寂按住他的肩,起身要走,白驰大概是想到了前一世,心中有愧,忽地拉住他的一条胳膊往前一带,沈寂失了平衡,扑到她身上,白驰张开胳膊拥住,亲了他的嘴角和脸颊,“早去早回,要是宵禁之前我没见你回来,我就去找你。”
侍书当场僵成了泥人。
这,这,这是他能看的吗?
沈寂满腔的柔情蜜意,一时竟舍不得放手了,他说:“娘子放心,寂定早去早回,不叫娘子挂心。”被人记挂的感觉真好。
他起身时尚算平稳,可目光落到看热闹的侍书身上,再出门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了。
侍书看向白驰的目光就充满了激愤了,好一个女登徒子!竟然敢大庭广众轻薄儿郎!
没成想,沈寂又匆匆炮回,面上还是红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白驰怀里,说:“还剩这么些,你拿着。”又抬手将侍书瞪视白驰的头转到背面,这才一蹦一跳的离开。背影雀跃,虽失了稳重,却有了年轻儿郎该有活泼朝气。
白驰将那包东西扔到桌上,哐当响。侍书对这声音太敏锐了,一转头,眼睛陡然放大,第一反应是公子的私房钱,转念一想不对,公子存得钱一直都他收着在。他都存在陶罐里,封了泥塑,埋在墙根下呢。况且,公子的私房钱吧,零的很,铜板居多,金子就没见过。
正在此时,店家进来说外头有人找。
白驰抬手就赏了一枚金块。随机的很,随手抓,随手给。
店家欢天喜地。
侍书长大了嘴,钱,钱是这么花的吗?
白驰径自出了门,侍书本想跟过去,又看向桌上的金银,不愧是沈寂的小厮,主仆俩一模一样,侍书转过身将金银包好藏在怀里,才追了出去。
门口,白驰正检视车马,崭新的马车,豪华宽敞结实,又按照她的要求内里铺设了棉垫毛毯,保管舒服又暖和。两面窗也很讲究,推窗还做了纱网,透气又防飞虫。
那两匹马就更不用说了,高健威武,品相一等一的好,光看着就能感觉到它们跑起来一定又快又稳健。
白驰点头表示满意。
车马行的人在店家殷勤的引导下,将马和马车牵到了后院。侍书就这么直着眼跟了过去,站边上瞧了会,心里咯噔了下,小心翼翼道:“大娘子,这是您的马和马车?”
白驰有意逗他,“嗯,是我的,也是你家公子的。”
侍书哆嗦了下,颤抖着手去摸马的鬃毛,赞不绝口,“哎呦喂,这马可真俊啊!”
车马行的人顺势将马鞭交到了侍书手里,侍书接过,又不好意思的冲白驰笑。
白驰:“会赶马车吗?”
“会!我会!我赶的可好了!”
侍书的父亲是老马车夫了,他自小就会侍候牛马,后来跟了二公子。还曾想一展本事呢,奈何公子穷啊。可是二公子那样待人亲厚的好主子又能从哪里找?人人都说跟着二公子没前途,侍书还是一门心思跟着他,忠心不二。
店家送来了一些干草,侍书可不许旁人侍候他新得的宝贝,热火朝天的跑上前挑拣,“哎,这里头还有树枝呢,划破了胃你赔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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