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正准备进入隧道，他揽着她的肩，任她的发顶蹭着他的脖颈，有点痒，但习惯了还好，平稳运行的车辆微微轰鸣着，以至于一瞬间有些耳鸣。
许墨抬头又看了一眼斜对面屏幕的红绿点，下一站到家，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起床了，下一站就到。”
快到终点站了，地铁上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在玩着手机。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正对上对座扎着双马尾，穿着白色小礼裙的小姑娘探究又好奇的眼神，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转，露出笑容，友好又纯真，她回了一个笑，终于清醒过来，坐直，“我睡了很久吗？”
“还好，”许墨把手机放在她面前，四指掌着手机，活动大拇指按亮开关键，明暗变化间，她看见正中间显示的时间。
她有些可惜，“忘了给海拍照了。”
“没关系，下次我们带上相机来吧。”
她点头“嗯”了声，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看了一圈，小女孩的爷爷正拿着二胡坐在边上，小姑娘手腕上挂着一袋写着“囍”的小福袋。
红色的镂空袋子里还可以看出糖果的形状，是经典的喜糖。
她和小女孩对视一眼，对方有些害羞地闪了闪，又望回来，她抬头对上老爷爷依旧晶亮的眼睛，眼神交换间，嘴角带上笑意，上前蹲在小姑娘面前，试探着摊平掌心
许墨眼里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眉眼一弯，唇角染上笑意。
“你好啊，小妹妹，你好可爱啊，这几颗糖我请你和爷爷吃好不好？”她的语气尽量放得柔和，生怕吓跑了用着小兔子发圈的小孩子。
女孩往爷爷身旁靠了靠，咽了口口水，看了看糖，又偏头戳了戳身侧乐呵呵的老人家：“爷爷啊，这个糖可以吃吗？”
她怕老人家误会，连忙跟老人家解释，“这个糖我在大超市买的，没拆过，就是放在口袋可能会有些化了。”
“行啊，闺女。”他弯起眼睛，隔着带链的老花镜看上去尤为慈爱，不过下一秒，他又和小姑娘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小姑娘点点头，听完像是得了许可证，从她手里接过糖，胖乎乎的手指短暂触碰了她的掌心，不忘说，“谢谢姐姐，我会和爷爷奶奶一起分享的。”
说着还点了点头，有些肉的小脸上满是坚定。
好可爱。
地铁的速度似乎减缓，她有些踉跄，连忙回到位置上。
“叮”，地铁门开了，老爷爷只手拿上二胡起身，小姑娘跑到她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两颗喜糖，没管她的讶异，一溜烟跑回到爷爷身边，牵住爷爷的手，连忙出了门。
还转身站在门外冲她挥了挥手，“祝哥哥姐姐百年好合！”
门很快关上，地铁开始运行，爷孙俩的身影远去，她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呼吸急促许多，安分地窝回许墨身边。
许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捏了捏她攥得很紧的手心，似乎也知道她在害羞，低头轻语，“我的小姑娘似乎稳赚不赔了。”
说着还笑了声。
干什么啊。
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扫过，她的耳朵火速泛起红来，锤了他一下，“准备回家吧。”
说着捞出手机，摆出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
不过这一下倒是一下子刷新出来许多讯息，除去app的各种提示还有新闻资讯，她手指一滑，很快找到了需要回复的信息。
【许墨家的小蝴蝶：位置坐标】
【许墨家的小蝴蝶：图片jpg】
图片上是两杯放在一个袋子里的奶茶，背景是地铁的银色靠座。
【泽言哥哥的大熊猫：你合适吗？偷偷跑去美食街不叫我？还一个人点两杯。】
【泽言哥哥的大熊猫：我生气了jpg】
【泽言哥哥的大熊猫：等等，你不是在减肥吗？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致？】
最后一条信息在半小时前进来，她有些心虚地点开聊天框。
【泽言哥哥的大熊猫：……睡着了吗？别在地铁上睡觉啊，等下我给你打电话，小心坐过站。】
她不由后颈一紧，抿了抿唇，偷偷瞥了一眼许墨，果然，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许墨不由偏头看来，眼带困惑。
接收到了他眼神里的问询，她作了个“等会说”的口型。
然后连忙点下绿色接通键，很快，对方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醒了吗？”
呼吸声停顿了一下，又隔了两秒，似乎是在等她睡醒过来才开口，“网络不好，微信打不通，你应该快到站了，别忘了带齐你的随身物品。”
“嗯嗯。”她小鸡啄米点头，迎上许墨偏头看过来的视线，不自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许墨磁性的声音和困惑的女声夹在一起，她眼里是他疑惑的眼神和表情。
她的眉眼带笑，又看了一眼许墨，“没什么，就是觉得，李泽言有你真好，我好羡慕啊。”
对面顿了两秒，怔怔开口，“我好像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你是睡傻了？还是睡过站了？没事，你下一站出门然后转对头方向的车回来。”
“没没，”地铁的女声在播报下一站即将到站，她拿开手机一会，抬高手，试图录进去，然后紧凑地问，“听见了吗？好了好了，我要下站了，回头聊。”
听上去像是在哄小孩子，对面的李槿笑了声，无奈地挂下电话。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今天她有事，把大部分工作尽可能往前挪，助理已经一板一眼地播报完下午的行程，宽大的办公桌上中间是电脑，她左手堆着一叠文件，右手还有一碟子小蛋糕。
银叉子停在碟子边上，在透过落地窗进入的阳光下显得闪闪发亮。
午餐相应应付的比较随便，往回走的时候瞥见玻璃窗后有个蛋糕卷。棕色的外圈加一圈白色的内卷，缀了半个草莓，流着奶白色的奶油。
她停下匆匆的步子，站在玻璃前犹豫了一瞬，托走了一碟。
——只是可惜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
很快了，她看着助理抱走的一叠文件，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胜利在望的微笑，伸手拉过碟子正准备吃，手机振动了一下。
【三岁半李泽甜：截图jpg】
【三岁半李泽甜：我住西月街附近？】
【三岁半李泽甜：我看他脑袋确实是不清醒。】
吐槽完标记为许墨的联系人，他这才说起正事。
【三岁半李泽甜：要回他吗？】
他们俩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不让小姑娘知道李泽言来了的事，免得她开始漫无边际地想着许墨什么时候来，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是始料未及。
谁能想到许墨真的来了呢？
这样也挺好，是李槿能想到的最好的状态。
毕竟她不可能一辈子瞒着小姑娘，男朋友李泽言来到了她的身边。
【泽言哥哥的大熊猫：回吧，不过他应该已经知道姚记汤包在哪了。】
【泽言哥哥的大熊猫：开心jpg】
【三岁半李泽甜:好。】
【泽言哥哥的大熊猫：让我看看jpg】
【三岁半李泽甜：好好工作，下班我去接你。】
【泽言哥哥的大熊猫：好哦。】
表情包上是一个q版李泽言，刚开始唇线紧绷地看着电脑，手在键盘上一下下敲着，直到怀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头，他嘴角一弯，笑起来。
她的视线在屏幕上停留了会，手指上下滑动，最后屏幕熄灭，嘴角很轻地牵了一下，被右手背遮住了，放松地将腿往地上一支，双手扶住扶手，轻轻一转，面带愉悦地看向小蛋糕。
真的很甜。
不只是小蛋糕。
嘴里嚼着一块松香绵软的蛋糕，她的眼睛似傍晚的霓虹灯由远及近亮起来。
打印机工作得很快，日光从她右肩一点点挪移到左边的发梢，落在她的微潮的刘海上，卷翘的睫毛上，整洁的领口上，直到日头西斜，漫天的云霞染上渐变的紫粉色，秋天的晚风从开了的窗溜进来。
时间之间响起，熟悉的bgm又一次奏响，时间的滴答声一下下，却又密密麻麻敲在她的心上。
李槿被定好的闹钟惊醒，签上最后一个名字，纹丝合缝地踩着bgm的点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合上钢笔笔盖，右手掌着鼠标点击“x”，按部就班关上电脑，分门别类整理好文件，她起身，顺了顺裙子，转身，手指微微触碰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静静往下望。
整座城市正一点点亮起来，映在她晶莹又温柔的眼底。
还好，还没到，她有些庆幸。
毕竟秋天的天黑得早。
她提上手提包刚想出门，又匆匆忙忙绕回休息室整理了一下衣领，扯了下自己的袖口，和镜子对视几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精致的黑色外套遗留在刚刚停下的转椅上，制作精良的钢笔插在笔筒里，隐隐闪着光，熄了灯的办公室里只余下城市的霓虹灯亮着，在转椅下拉出倾斜的影子。
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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