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菜帮子开始跟小嫩白菜就年龄问题展开激烈辩论。
王菜帮子一句“三十而立,成熟是人最优秀的品质”,试图用独立自主来证明生命中最美好的时间是大夏天太阳最毒的中午。三十怎么了,我自己挣钱自己花,你成么?
他现在看起来成熟严肃得如三岁奶娃娃。
“世界是你们的,”赵平平用下巴点了点姓王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我们的。我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赵平平比他强点,现在最多十岁,奶气已经没那么足了。
老王只好做战败投降状。
小丫头,你这么改老人家说的话,就不怕再来个举报信?怎么你们老赵家的都这样,记吃不记打哇。
赵平平做鬼脸状,老头子,你倒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王学志突然站住了。
他停好自行车,一脸凝重,直视前方。
赵平平心知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也站在一旁,等着变故的发生。
老王大步走向她,示意姑娘伸出右手。
平平冷静地伸手。
王学志顿了顿,想了一下,极为严肃地要她再伸出左手。
赵平平镇定地伸出了左手。
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见证下,
王学志握住了她两只手,嘴里碎碎念:“左牵黄,右擎苍~~”
此人现在看起来极不是个东西,站在大广场上,大笑着对着赵平平嚷嚷:“我左手拉着小狗狗,右手牵着还是小狗狗,哈哈哈!”
赵平平:……你才是狗,真狗。
她并真生气,他也不是真嘲讽。
哈尔滨的冬天晴空万里,富丽堂皇的昔日信仰之所如今成了这座北方工业大城市的地标,无论是曾经的血泪,还是惨烈的抵抗,无论是宏伟壮丽的新中/国建设史,还是今天在这里握住两只手瞎胡闹的年轻人,
都成为或将成为这个城市记忆的一部分,伴随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历史不会在意碾碎了什么,时间的洪流径直向前,永不回头。
但是赵二平可在意了。
她龇牙咧嘴地看着那个其实特别不像好人的王学志同志,装得跟个人似的,就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女青年的手!
更过分的是,那个女青年居然还是她姐!
她姐板着脸,那混账居然笑嘻嘻的!
赵二平立即挽袖子,准备揍人。
万幸许康平在她旁边,
这才没造成明天早上哈尔滨社会新闻头版头条“市政府干部在索菲亚大教堂前被砍杀,肇事者为一十五岁小姑娘”这一轰动标题的诞生。
“你不是说你姐和王同志在处对象吗?那处个对象还不能握个手?”许康平为自己的同志辩解,
“赵姑娘,你也太封建老思想了!”
“你们城里人这么小资产阶级新玩意么?”赵二平气呼呼。
许康平喷笑,柔着声音说:“这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赵二平:……啥?
许康平看着远方的那两个人,没有说话。
钟情一个人,哪里算的是错。
他猫着腰,大气都不敢出地推着自行车,带着气哼哼的赵家二姑娘,走了。
—
钟情一个人,的确不能算是错。
可错就错在,王学志和赵平平这两个人,他们就没认为自己对对边那人有啥想法。
赵平平终于吃上了今天的第三根雪糕,心情倒是很欢喜,就是旁边这个人实在令人喜庆不起来。
她端详着王学志,从头看到脚,就品出来两个字:“奸诈。”
“我就不信了,依你这么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居然就被顶头上司治的死死的?”姑娘对这老王说话是怎么不客气怎么来,“喂,许叔是个特别好的人。你一定要帮他的忙。”
王学志也在端详赵平平,心想这么个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居然就给我下命令来了。
只不过吃人嘴短,虽然那顿中午饭是他请的,但做人要考虑长远,为了心爱的毛肚锅,他决定忍气吞声,好好说话。
“赵家闺女,你有本事自己来!我就是个小小跑腿的,怎么,合着吃了你家的毛肚,就得给你家办事了。”王学志是真诚地在好好说话。
“我父亲以前说过,许叔叔是个优秀的官员,他懂经济,懂管理。只要有他在,老百姓的生活就能越过越好。”赵平平也是心平气和。
老王开始龇牙:“呵,你父亲?赵正立?你父亲讲什么,我为什么要听!那是他的老领导,管我什么事!”
赵平平立马升级了外交攻势:“是不是管你的事,你自己清楚。真想当个白眼狼,你为什么不去跳鸭绿江?”
老王怒笑:“祸害就要活千年,有本事你找人弄死我!”
赵平平掐着腰,怼着他鼻子骂:
“就你这死阴险的德性,呵呵,你也就敢对我耍横!心里憋屈?你直接去跟孙张山抗去啊,当着人的面,指不定你怎么犯怂呢!”
人家叫孙秀山!
王学志一言不发,调转车头,两个自行车轮子恨不得蹬出风火轮的效果,抛下赵平平就走了。
赵家姑娘愣住了。
然后王同志在前方四十米处,自己绕了弯,回来了。
哈尔滨天黑得早,一入夜,街上根本没人。
他再生气也不能把个姑娘家扔在路上。
但是王学志拉不下脸来,他只好长腿一蹬,将车停在电线杆旁边,就着细碎的雪花,做发呆状。
这就是我给你台阶,请赵姑娘你配合一下。
于是姑娘就施施然走过来,背着手问他:“师傅,到中央大街张许毛肚锅店,要多少钱?”
王学志:……
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个“一角”。
姑娘又开开心心地问他:“你是拉活啊,还是不拉活啊?师傅,给个痛快话啊!”
王同志就学着解放前脚夫拉客人时的调子,唱着:“中央大街张许毛肚锅店~客人坐稳~走起~~”
革命阵线再次稳固起来,两个人的战斗友谊迅速恢复如初。
哈尔滨是全国最早拥有路灯和红绿灯的城市之一。
赵平平对这闪着光会自己变颜色的玩意很感兴趣,平时她不好盯着这个瞅,如今只有王学志和她两个人,她又在姓王的面前从来不演戏。
于是,赵家大姑娘怂恿,王家小伙子也兴致勃勃,两人就着一个自行车,围着可怜的红绿灯至少转了三十多圈。
又仗着马路上人少,王学志把车在路边一停,贼眉鼠眼地推着赵平平站到红绿灯下面。
然后此人再次作妖,趁着姑娘不注意,一脚踢到灯杆上,让云似的雪堆,染了姑娘一头白。
赵平平哪是会吃亏的人。
两个人就围着这灯,以雪作为武器,展开一场小型攻坚战。
最后以赵平平把雪塞进王学志的脖子里,作为战事结束。
姑娘大胜。
小伙子虽败,但比姑娘还高兴。
赵平平突然觉得雪花下的王学志,笑容璀璨得就像换了个人。
这男的,其实长得挺不错的。
—
他们俩在大马路上抽疯的时候。
赵二平也在抽疯。
不过是在作业上抽疯。
许康平将自己的愧疚、悔不当初,全都折合成了对赵二平小同志的关心,尤其是对这姑娘知识水平的关心。
二平姑娘最大的问题是,沉不下心。
就拿字迹来说,都是赵正立教的。
赵平平的字,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写得很俊,拿到哪里都能去参加比赛的程度。
赵二平的字,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能说笔锋没人指点过,就是那个张牙舞爪的模样,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一看就跟她这个人似的,满世界蹦哒。
许康平认为,赵二平大姑娘这个缺点,他有责任纠正。
他就要求赵二平练字。
二平姑娘根本不搭理他,嘻嘻哈哈的,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但是许康平他爹的话,二姑娘是必须听的。
老许同志就说了一句:“你父亲看到你这么不好好学习,会痛心的。”
二平姑娘最大的心结就是自己刚刚过世的爹,老许同志这句话正点在她心上。姑娘就立下宏图大志,每天练100个字。
两天之后,姑娘再立志,每天练20个。
等到姑娘第五回立志的时候,许康平决定武装干涉,由他监督,强制姑娘兑现自己的承诺。
每天10个字。
不能再少。
这就是赵二平同志每天夜里抽疯的原因。
许家住的是当时少有,只供给高级干部的两层别墅。他们为了招待赵家两个姑娘,特意把二层最好的两个房间腾了出来,窗帘、床单都是簇新簇新的,上面绣着华贵的牡丹花。
暖黄灯光下,并不温馨。
许康平虎着一张脸,声音都快能冻成冰了:“横要平,竖要直,你这是撇吗?猫挠的都比你写的好看!重写!至少写十遍,拿来给我看!”
赵二平不敢回嘴,低着头闷头狂写。
“重写。这个字不对。”
赵二平憋屈,再次重复。
“嗯……这个写得很好。”
赵二平欣喜若狂,开始得瑟。
“那就再写十遍,巩固一下。”
赵二平:……
赵二平一头撞在写字台上,整个人都有点崩溃。
许康平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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