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划破房间的黑暗,像是吹响了无声的号角,大雨瓢泼而下,雷声踩着骤雨的衣角,姗姗来到,打了个响彻天地的呼噜。
许达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半晌,费力地抬起眼皮,带着几分睡意转了转眼珠,目光落到右手边的飘窗上,整整停留了五分钟。
大脑像是生锈多年的器械,勉力推动了半天,负责运作的齿轮才勉强转动两圈。
这是哪?
他茫茫然地坐起来,手背一阵刺痛,慢慢看过去,视线顺着手背上贴着的小胶布,沿着针管,一路看向床头的吊瓶。
这是什么?
他皱眉想了很久,终于记起来了,还在自发性颤抖的手指捏住针管,费了一点功夫,把带血的针头拔了出来。
他撑着塞了棉花一样的四肢,踉踉跄跄地走到飘窗边,差点摔了一跤,下意识用手扶住了前面的窗户。不料窗户没锁紧,承受不住这么一下猛拍,很没有骨气地往外让了出去。
许达始料未及,险些倒栽葱似的摔出窗外,暴雨泼了他一脸,他也没急着起来,索性趴在窗台,借着雨水的凉意醒神。
记忆慢慢回炉,翻来覆去,最鲜明的也不过是双生蛇和晋楚。
这究竟是一场美梦,还是一场欲抑先扬的噩梦?
有人抱住了他的腰。
“刚醒就作死?”晋楚心有余悸,宽大的手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在许达大腿上拍了一巴掌,掸灰的力度都比这强,“感觉怎么样?没力气吗?头晕吗?胸口闷吗?是不是热?为什么淋雨?”
许达回过头,盯着晋楚愣神,对方手掌的温度从腰上传来,不烫,却真实,真实,却美好得不可捉摸。
他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有些慌。
晋楚抹掉他脸上的雨水,摸了摸他额头,感觉温度正常,稍稍宽了心,“怎么?不认识我了?毒傻了?”
“蛇……”
“哦,那个啊,没事,都快把整座岛翻过来了,没找到第二条。”晋楚拿了条毛巾,给他擦头发,“我还找生物学的朋友打听过了,都说没听过这种蛇,应该是岛上的新物种。”
许达点了点头,吊起的心一步三回头地走回原位,四肢没了力气,绵软地靠在晋楚身上,布娃娃似的任他摆弄,虚弱地说:“万一遇到了,千万不能送去实验室分析,就地烧死。”
“好,你强调很多遍了,听你的,就地烧死。”
“你能联系到岛主吗?不要再让人上岛。”
“好,不让上。”
“你以后少去点野外。”
“好,不去了。”
“你打疼我了。”
“好,对不起……啊?”
“这里。”许达抓过他的手,按在大腿上。
晋楚愣了愣,方想起刚才掸的那下灰,笑出了声,捏了捏他的肉,“许小达,有长进啊,心放下来就开始碰瓷……唔?”
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许达近在咫尺的脸。
拒绝狂魔许小达。
主动。
亲了他?
真毒傻了?
还是发情了?
他摸向许达后颈,入手只是正常体温,可身边的人小动物似的哼哼两声,恃病行凶,直接把他推到了床上。
晋楚活了三十二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向来只有他把别人调戏得一脸娇羞的份,哪里被人这么调戏过,偏偏他还舍不得趁人之危占便宜,只得攥紧衣服宁死不从。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晋楚深吸一口气,把人压翻过去,将作乱的手按到边上,“许小达,你干嘛呢?”
许达眨了眨眼睛,因为刚才动作太粗暴,嘴唇还有些肿,他就用那张发红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喜欢。”
“什么?”
“喜欢你的味道。”
晋楚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许达在回答自己十天前的问题。
“很喜欢,我对你的味道……很敏感。”
真是要了老命。
晋楚低下头,嘴唇要碰不碰地悬在许达唇上,“谁真的关心你喜不喜欢我的味道?那个问题可是有潜台词的。”
许达仰起头,上唇刚好碰到晋楚的下唇,他舔了舔舌头,“也喜欢。”
晋楚眯起了眼睛,轻轻咬了他一口,“反射弧怎么长的?一个问题的答案思考十天?”
许达默默数了数手指头,“我睡了那么久吗?”
“睡?”晋楚火气上头,惩罚性地又咬了他一口,比刚才那下重了些,“火葬场的车每天都停在我楼下待命呢。少给我模糊重点,忽然来这一出,想干什么?怕我跟你算总账?”
真是不说没毛病,越说越生气。
一点旖旎的心思全气没了,晋楚不顾许达阻拦,翻身坐起来,踩着拖鞋倒了杯温水,没好气地塞到许达怀里,“解释。”
许达安静地喝了好几口水,杯子不一会就见了底。
温热的开水顺着喉管落到肚子里,没压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他实话实说,“我忍不了了。”
晋楚接过空杯,“忍什么?”他怀疑地看了看许达的脖子,“你还有什么奇怪的生理问题没交代?”
“临时标记有副作用,双方会产生一定程度的依赖。”许达也坐了起来,抱住自己双腿,“你应该猜到了。”
“多多少少吧。”晋楚回到床上,把人拉到自己身上,“然后呢?”
“我区分不了是短期的激素作用还是对你有感觉。想着说得对你负责,打算过一段时间……”
简直槽多无口。
晋楚危险地舔了舔后槽牙,打断他,“对我负责?就为了对我负责,所以非要分房睡?所以不跟我组队?所以背着个姑娘家跑来跑去?”
许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就那么意难平吗?都提两次了。不分房睡,怎么缓解激素作用?跟你组队,怎么可能不在一天内结束游戏?安月一个年纪这么小的omega,不想孤零零呆别墅,稍微宠宠怎么了?你怕她对我有感觉?她那顶多就是小姑娘的崇拜,信息素就没有异常波动过。她不是也崇拜你吗?”他顿了顿,“再说了,你明知道齐远潇对你有意思,还不是和她合起伙来骗我?”
晋楚被他最后这一耙倒打得哭笑不得,“怎么你倒有理了?你单方面疏远我,我还不能有点意见了?就想逗逗你,跟齐远潇合作了一回,寒毛都没碰她一根。少给我打岔,谁说要你对我负责了?你对我做什么了,就琢磨着要对我负责了?嗯?”
“你话都问到那份上了,难道我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道要不要发展就一个劲招你,那我成什么了?想清楚了再表达心意,难道不是对你负责吗?”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清楚了?”
“都十天了,副作用基本没有了吧。”
晋楚挑眉,掐了掐许达耳尖,“许小达,你少给我一本正经糊弄人,刚醒来就生扑我,那时候压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吧。”
许达不自在地护住耳朵,顶着晋楚咄咄逼人的目光,心知不能敷衍过去,也懒得编理由了,反正脸在扑人的时候就不要了。
他一咬牙心一横,掷地有声地说:“我就是意识到,就算是激素引发的感情又怎么样呢?不是激素引发的感情也不一定能长久,是的话好好经营,说不定也走得下去呢?”
晋楚眉眼温柔地弯了起来,“可以啊,这六天睡得不亏。”
“我不是睡觉的时候想通的。”
晋楚喉结滚动了下,轻声问,“那是什么时候?”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阳光洒进来,屋子亮堂了起来,展现出了夏日午后该有的明媚。
一束阳光照到房间里,像是造了个细长的舞台,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其中翩翩起舞。
许达将手伸到那束光里,手指随意拨动着,仿佛那里有一条看不见的琴弦,“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其实没有经历过那个黑暗前最光明的时代,只是看到了各种各样残破的报纸、书籍和笔记,遇到了形形色色醉生梦死的人,不知不觉中,将那段被绞得粉碎的黄金过往拼了个七七八八。
那个时候许达还没有出世。
他们的世界还没有战火,没有丧尸,没有饥饿,甚至没有贫穷,繁华到叫人眼花缭乱。
人类在这样毫无苦痛的繁华里迷了眼,越来越不满足于人生短短几十年。
就在那个时候,一名生物学家发现了双生蛇的存在。
这种蛇很特别。
它有两条命。
第一条命消逝,蛇就会在短时间内蜕皮,蜕完皮,蛇也原样复活了,对这种生物来说,死亡宛若一件可以替换的纱衣,脱了衣服,也就把旧的宿命甩到了背后。
人类如获至宝。
一开始,研究是机密的。
突破接二连三,很快,神秘的潘多拉魔盒被撬开了一个角,人们发现了双生蛇复活的秘密——一种不为人知的病毒,在机体生命体征接近消失的时候,会模仿机体原本的细胞,快速繁殖。
双生蛇相关的研究技术得到爆炸性发展,双生蛇变成了三生蛇、四生蛇,无穷无尽,不老不死。
机密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期待。
第一例人体试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像谁也说不好第一只丧尸究竟是何时何地出现的。
当大家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天平已经逆转,世界各地都有丧尸冒了头。
而彼时,距离人类第一次发现双生蛇,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那个花费了无数代人、历经几千年才打造出来的黄金时代,终于无力再攀向下一个唾手可得的顶点,被降临到人世间短短不到一年的双生蛇咬了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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