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没有智慧加持,就是一场灾难。”
祁光再次听到这句话,有些怔愣。
但没有生气。
这话是祁光的朋友左瑞正儿八经引用某个作家的名句,冲他说的。
祁光与这话十分合衬。
他生得极俊俏,却太实心眼,太笨,所以被哄得团团转,以至于现在一无所有。
以前,左瑞是和祁光同一个组合出道的,与其余三个男孩子同吃同住,互相扶持努力走过了将近四年的风风雨雨,感情很好。而祁光作为组合中年纪最小的,得到了队友很多关爱与帮助。
感情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付出的人往往比收获的人更在乎这段情谊。
虽说当年祁光要退出组合时,队友们已经有往各自擅长的新领域发展、分散的趋势了,但对于祁光的彻底退出,其他队友很是不舍,多次挽回,并希望他给他自己留一条后退。
祁光有自身的追求,他向往的是家庭,事业只能往后排。
所以,他还是退出了娱乐圈。
五年过去,其他队友都在娱乐圈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左瑞也不例外,成为了最年轻的双料影帝。
然而,坚定选择心之所向的祁光——
“你为什么要净身出户?你当年可是风光无限,在我们组合里风头最甚,粉丝千万,拍个半分钟的广告就几百万的报酬,如果不是向易水要求你退出娱乐圈,现在你少说都有上亿身价了。她向易水凭什么把你光溜溜的赶出来!”
年少成名,看多了各种奇葩、肮脏不堪的事情,左瑞早已具备了风雨不动的淡然,但这会他没惹住发了火。
祁光端起桌上的一杯温开水递给左瑞,让他润润喉。作为当事人,祁光显然淡定多了,“离婚是我提的。她的钱,不是我的。”
“闭嘴,我不想听到你这种笨蛋言论。”
左瑞对祁光的不争气很是愤慨,压着火气问:“为什么离婚?”
祁光望向窗外,今日天气不大好,二十楼层的高度,入眼即是朦胧的灰暗。
“因为我弄丢了宝珠。”
向宝珠是祁光与向易水的女儿,也是他当年离开娱乐圈的最主要的原因。向宝珠今年五岁,是个继承她妈妈聪明头脑的孩子,很少会做出危害着自身的行径。
而祁光又把向宝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弄丢她这件事简直天方夜谭别无二致。
所以左瑞很诧异,“什么意思?”
“我把宝珠弄丢了半个小时。”
“你仔细解释一下。”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自打向宝珠出生,祁光就彻底回归家庭充当主夫,承担起照顾女儿的重任了。
向宝珠早慧,四岁就要求上小学了,祁光与妻子向易水作为开明的家长自然满足她的要求。祁光每天按时接送向宝珠上下学。
只是有一天,祁光百无聊赖,提前两个小时出门,步行去学校的路上恰巧碰见老人在下象棋,他旁观得入迷,忘记了时间,迟到半个小时。慌忙赶到学校时,老师说向宝珠已经离开学校去寻他了。
祁光急得连忙给向宝珠打电话——向宝珠有儿童智能手表可通话,但打不通,他只能一边边沿着熟悉的路线找人,一边联系向易水。
向易水也没见到向宝珠,大骂了祁光一通,直接暂停公司会议,联系警局的人帮忙寻人,并且亲自往学校赶去。
向易水刚抵达学校,祁光就打电话来说找到向宝珠了,她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他发来的位置。
彼时,父女俩正在咖啡馆中僵持着。
准确的说,是祁光正耐心哄劝着向宝珠。
祁光半跪在地上,想要抱稳稳坐在软凳上的向宝珠,可手臂刚伸过去,就被向宝珠毫不留情的推开。
他没再勉强,温声细语,“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宝珠,爸爸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迟到了。宝珠乖,生气也不能拿糟蹋自己的身体,宝珠小嘴巴都干了,渴坏了吧?喝点水吧,不然会不漂亮的哦。”
向宝珠小脸绷得紧紧的,任祁光怎么哄劝都不肯张嘴。
向易水过去。
向宝珠像找到了主心骨,对向易水告状,“妈妈,爸爸弄丢了我。”
向易水不想把家庭矛盾暴露在大众广庭之下,平白让人看了笑话,牵起向宝珠的手,出了咖啡厅。
祁光自觉跟上。
却在车前停下了脚步。
原因是向宝珠不想见到他,不肯让他上车。
向易水瞟了祁光一眼,她本就对他还有火气,这会自然不会替他说软话,于是道:“你坐出租车回家吧。”
祁光看了看轿车空置的副驾驶座,没有发出异议,“好。”
祁光目送轿车扬长而去,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这时车流量大,即便祁光跟司机说跟着轿车,但没一会就跟丢了。
祁光只能给司机报个大概的位置。
司机在前视镜中偷觑祁光,眼神有些莫名。
众所周知的富宅区,容颜姣丽的年轻男子,独自乘坐出租车,这三个简单又复杂的因素可以形成一个通俗且狗血的故事。
祁光不觉,闷闷的处理着自己千回百转的思绪,更多的是如何让向宝珠原谅他。
要好好道歉。
要给宝珠做很多好吃的,买很多漂亮裙子跟科普书籍。
暑假将至,他还计划说服向易水空出七八天时间,一块带着宝珠出国玩,届时一家三口的感情将得到进一步的升温。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等到祁光回到家中,却没有发现向易水母女二人的身影,问了负责打扫的佣人,才知她们根本就没回来。
祁光连忙打电话给向易水。
连续打了五个,向易水才接。
迎头就是一顿喝斥。
向易水半道接到了同学的晚餐邀请,询问过向宝珠意见后便直接带着她一块去了餐厅,刚刚餐桌上气氛正好,却硬生生被祁光催命似的电话给破坏了。
向易水说:“宝珠本来都忘了你了,看到你的来电顿时又把嘴撅上了,等会她要是吃不完一碗饭,饿着了,我看你怎么办。”
祁光闻言,连声致歉,然后问向易水,一起吃饭的哪个同学。
向易水:“大学同学,回去再跟你说,先挂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
“嘟——”
挂断的忙音让祁光的心七上八下的。
晚上将近十点,祁光才等到母女俩回来。
他上前帮她们脱鞋,向易水倒还好,向宝珠直接避开了,小声哼哼,显然还在生气。
祁光将向宝珠踩折了的鞋跟抚平,再提鞋放进鞋柜中,转头对着向宝珠的背影正想说些什么,向易水截胡道:“我带宝珠去洗澡。”
等她们从浴室出来,祁光拿着吹风筒要给她们吹头发。这会向宝珠没有避,因为祁光吹头发的同时还按摩,很舒服。
等都吹完头发了,向宝珠回到隔壁她的卧室。
祁光没跟上,与向易水说话:“你喝酒了?”
他刚刚就闻到了酒味。
“喝了一点。”
“你的胃不好——”
向易水不耐烦打断祁光的话,“行了,我都说了就喝一点,不要啰嗦。”
“那位同学是谁?我认识吗?”
“你当然不认识,他一大学毕业就出国了,现在是生物学博士,你能认识?”向易水边往脸上擦护肤品边随口道。
向易水投胎投得好,不光有优渥的家世,还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但再好看的皮囊都经不起岁月的摧残,向易水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有祁光这个比她小四岁、皮相更漂亮的人时刻做对比,她更加注重保养。
祁光不大明白向易水一个大学金融专业跟生物学如何这么熟悉,问道:“男的女的?”
向易水手一顿,“男的。”
过了一会,向易水从镜中瞥到祁光,道:“你又疑神疑鬼什么?”
“我跟同学吃个饭,还带着宝珠,又不是孤男寡女,你给我甩什么脸色看。”
祁光抿了抿嘴,不说话。
见祁光要往外走,向易水道:“晚会再去看宝珠,免得她还没睡见了你又不高兴。”
“……嗯。”
“你下午干嘛去了,为什么没准时去接宝珠?”向易水秋后算账。
祁光内疚得难以启齿,“在路边看人下象棋,忘记时间了。”
向易水挑了挑长眉,讽刺道:“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祁光赧然。
向易水转身走向床。
祁光见状,回到梳妆台将各种护肤品瓶盖盖好,保证道:“没有下次了。抱歉。”
向易水轻哼了一声,准备就寝,顺便喊祁光,“把灯关了。”
祁光答应一声,关了灯,为了防止晚会去看向宝珠的动静打扰到她,他没回到床上,而是坐到距离床稍远的沙发上。
半月孤光,祁光在暗处,显得有点孤零零的。
——
第二天,祁光一早起来准备好早餐与给向易水母女带去公司或学校的午餐,继而去叫她们起床。
母女两人都有起床气,一如既往的把起床气撒到了祁光身上,祁光挨了几记白眼与含糊的愤懑,好声好气的哄着她们起来,她们在床上磨蹭了许久,前后臭着相似的两张脸起来,撇下祁光去洗漱。
等上了餐桌,两人的心情还没转晴。
祁光一边给她们盛粥递油条,一边跟她们商量着关于出国旅行的暑假计划。
“吵死了。”向易水说。
“我才不要去。”向宝珠拒绝道,小脸严肃,“我还没原谅你。”
她连爸爸都不叫了。
祁光有些受伤,但没办法,他有错在先,所以轻声致歉。
向宝珠继续不理他。
向易水丝毫没有插手他们的官司的意思,吃完早餐,她便跟向宝珠一块出门了。
祁光没能送向宝珠去学校,连接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因为向易水又带向宝珠赴约去了。
且还是那位生物学博士的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向易水与向宝珠这次回来的稍早一些。
祁光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将母女两人的饭盒拿去清洗,完事出来,向易水与向宝珠还在客厅,依偎着、说笑着拆开一个大礼盒。
“这是?”
向易水与向宝珠闻声抬头,都对祁光的打扰很是不满,同频率的皱起眉,向易水说:“是我同学送给宝珠的礼物。”
祁光不言,目睹向宝珠小心谨慎的抚摸着礼盒中一个惟妙惟肖的小恐龙模型,她表现出了异于寻常冷静的惊喜。
“好看。”
“嗯,你李叔叔就说你会喜欢。”
母女分享着喜悦,完全将祁光隔离在外。
不知过了多久,向易水才注意到祁光,“帮我倒一杯水过来。”
祁光倒了水回来,等向易水喝了水才道:“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显然,这事不想向宝珠听到,不然他就直说了。
向易水有些不耐,但还是起身跟他走到了阳台上。
“你今天的午饭是跟别人分了吗?”
祁光刚刚清洗向易水的饭盒就发现,里面反常的没有剩饭。而他准备的份量总是大于她的饭量的。
向易水一愣。
今天午休时间,向易水正在办公室准备享用午餐,却接到公司前台的电话,说一位名为李观的男子想见她。
李观便是向易水的生物学博士同学。
向易水想也不想就让前台放行,李观乘坐电梯上来,进到办公室见她饭盒里精致的佳肴颇为诧异,说多年不见,竟不知她厨艺这么好了。
向易水看着李观惊叹的神色,想起大学时对他的那点莫名的情愫,不知为何,神使鬼差的没有否认,还让他尝尝,甚至道:如果喜欢,下次可以给他准备一些。
李观不客气,当场分走了一半的食物。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进行了一次愉快的午餐,之后李观说既然她请了午餐,礼尚往来,今天晚餐就由他来。
向易水不屑于同祁光说谎,于是撇开自己那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将事情经过答得一五一十。
等不到回响的向易水,转头,只见祁光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他的神情在微暗的夜色中有几分模糊与虚无缥缈之感,顿时有些烦躁。
他总是爱吃醋。
她安安分分的跟他过了五年日子,他还不知足,总是管这管那,她一出去应酬,他就不开心,耷拉着脸,难看死了,直到她发火了还收敛。
祁光的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为什么不否认?”
为什么不否认,饭菜不是她做的。
向易水有些心虚,但更多的被直白指出的恼羞成怒,“重点在这吗?”
“那,什么是重点?”
祁光的声音很轻,如一滴水落入池塘,仅是泛起一圈圈转瞬即逝的涟漪。
向易水觉得他是在找茬,“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冷静一点吧。”
这两句话是杀手锏。
以往只要说出来,祁光就会自动闭嘴,安安静静的到角落里去反省自己,然后再回来道歉。
可是,今晚的祁光不依不挠,“为什么没有说这是你合法对象做的饭?”
“为什么要说?我们只是很平常的吃顿饭叙叙旧而已。难道我要满世界的喊你是我的合法对象,警告所有异性跟我保持十米外的距离吗?”
向易水彻底不想跟祁光交流了,抬步要走,却见他杵在原地,用一种她几乎完全没见过的奇怪目光看着她。
后来她才知道,这叫失望透顶。
祁光移开眼,先她一步走回客厅。
“宝珠。”
祁光蹲在向宝珠面前,声音有些沙哑,有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寻求唯一依靠的渴望,“宝珠,你原谅爸爸吗?”
向宝珠皱着鼻子,偏头哼了一声,表示她很记仇。
聪明的人,脾气都很大的。
祁光静静的看着向宝珠。
“干嘛啊……”
向宝珠被看得不自在,动了动身子。
他异常的举动引得向易水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祁光站起身,看向向易水,淡道:“我们离婚吧,宝珠跟你。”
未待向易水与向宝珠反应,祁光又道:“我今晚就搬走。”
向易水回过神来,顿时感到气愤:从他们确认恋爱关系到向宝珠三岁前,祁光就跟她发生过几次无聊的争吵,都是关于他的“假想情敌”的。
平静了两年,向易水以为祁光已经变了,却不知劣性难改。
向易水坐到沙发上,半抱着有些无措的向宝珠,下颌微抬,“行啊,你搬啊。”
一副笃定了他没几天就会回来认错的姿态。
毕竟以往皆是如此。
向易水的镇定给了向宝珠无限的底气,她有样学样的抬了抬下巴,与祁光分庭抗礼。
向易水刚要嘲讽,就见祁光转身往阳台走去,很快就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一盆水仙花。
水仙开得很好,绿叶白花黄蕊,素雅极了,一朵绽放在他下颌边,衬得年轻的男子纯洁无瑕,又有几分羸弱,他说:“我的花,我要带走。”
语气很平淡,没有半分赌气的意味,只是在陈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向易水与向宝珠不搭理他。
祁光又去到卧室,将少之又少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打包,然后拉着行李箱从客厅经过,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得极为平稳。
在关上大门之际,他对向易水母女道:“我走了。”
礼貌又疏离。
就像他第一次造访这里时,说的“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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