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尿完,抄起旁边的棍子,捏着鼻子搅合,抬起棍子确认上面蘸了狗屎,把棍子递给许晨光,眼睛看着她,下巴朝黎花的方向轻佻地指了指。
许晨光笑的腰都弯了,连连拍手,冲他比了大拇指。
他的哥们儿们笑成一片,也竖起大拇指。
这个赞许针对的不是挨打的姑娘,他们就是单纯佩服他们的朋友能想出这种损招。
至于那姑娘的想法,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黎花傲气,被打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因为自尊心强,所以她不懂得识时务去服软,她觉得她没有错,哪怕贴身穿的卫衣浸出一层又一层的汗,她看向许晨光的目光始终是敌视的。
直到许晨光举着蘸了狗屎的棍子,让她张嘴。
她看到他们在笑,但听不到他们的笑声,她知道她是她,但不知道她是肆意高傲的黎花。
她听到那个人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说:“我不吃,求求你们。”
这样卑微的话,不是黎花会说出来的。
可就像她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一样,他们也听不到她的话。
他们兴奋地钳住她,笑着,闹着,掰开她的嘴。
他们拿出手机,拍下她哭着吃下屎的狼狈模样。
她作为人类的自尊,蜂拥出身体,抛弃她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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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独自坐在垃圾场的地上,才会知道,其实四下无人的垃圾场,摆放的是垃圾的尸骨残骸。
垃圾顶着由屎尿和带着腐烂口水味道组成的脸,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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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风吹到脸上,溃烂恶臭的气味扑鼻。
瘦小的垃圾,翻身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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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垃圾长出耳朵,听到声音。
是学校对面理发店的音乐,华语乐坛知名歌手,在唱七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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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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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九年,再见到黄发女生,她已经留了一头柔顺的黑发。
她不再张口闭口脏话,她轻言细语地哄着怀里的漂亮女儿。
小孩要哭了,乔雨有节奏地颠着她,看到弟弟女朋友惊慌错愕的表情,她关切问:“你怎么了?”
她亲手把伤害的种子敲进黎花的脊髓,在八年时间里迅速生长,遮阴蔽日,长成一棵形态恐怖的血红大树。
九年后,机缘巧合之下,她从树下路过,早已不认得。
折磨了黎淼八年的梦魇,在黄发女生心里,早就轻描淡写地翻篇,就算再相遇,也一分一毫,都想不起来。
黎淼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恐惧像尖锐冰碴一样,穿破心脏,她害怕这个房间,怕到失控。
在乔亦阳把手搭在她肩膀的瞬间,她崩溃地抱紧自己,惊声尖叫。
直到眼前的景象,被四面八方袭来的黑暗笼罩。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昏昏欲睡的小辰辰被吓哭,乔亦阳妈妈围裙没来得及脱从厨房里跑出来,爷爷奶奶和爸爸没看到事情经过,询问状况。
乔雨一脸无辜,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淼昏倒的太快,乔亦阳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弯腰要抱她,但人体无意识下坠的速度永远快于有意识的行为,她的后脑“嘭”地一声,磕在红木桌上。
乔亦阳打横把她抱起来,其他人为他让开一条路,让他抱着黎淼去医院。
乔远森不放心两个孩子,跟出去。
黎淼的昏迷并没有持续太久,还被乔亦阳抱在怀里,她已经醒过来了。
她眨了眨眼,给自己三秒的时间,适应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然后冷淡说:“放我下去。”
“淼淼?”乔亦阳低头见她醒了,目光闪动,声线极低,哄道,“乖,我们去医院。”
夜色如墨染,整个别墅区浸润在黑夜冷薄的气温里。
黎淼的太阳穴发胀,声音愈发沉冷,她又重复一次:“放我下去。”
“淼淼?”
她不再说第三次,从他怀里挣扎跳下去,头还昏昏沉沉,后脑勺隐隐发疼,险些没站稳,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扶她的手。
乔亦阳站定,皱眉,眼神里全是不解,他想上前一步,想抱紧她。
可是黎淼面无表情地又一次后退,她用冷淡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跟他说:“乔亦阳,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太突然,乔亦阳怔了下:“什么?”
“乔亦阳。”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语气加重,“我们分手了。”
他们在黑夜中,无声相望。
他微微蹙眉,她面色冷淡。
最后,她先转身。
风寒露重,往事来年祭奠。
别墅区和主路间隔着一段长长的路,这里定不到位,打不上车,黎淼奋力奔跑,在张牙舞爪的树下跑到胸腔炸裂。
真可悲,有人已经家庭幸福,脱离过往,而有的人,却还活在阴影里,没有一天走出来过。
她想,这个世界不会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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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远森和乔亦阳一起回家,辰辰已经睡着,被乔雨带进屋里,家里其他人围上来,关心询问:“阳阳,你女朋友怎么了?”
乔亦阳双手抄兜,闭着眼,藏住眼中难以抑制的苦涩情绪。
乔雨听到外面的声音,关上蹑手蹑脚卧室门,回到客厅,语气虽然关切,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嫌弃的:“阳阳,你女朋友是不是有病?”
她的意思是,神经方面的病,神经病。
乔亦阳猛地睁眼。
情绪隐忍,他的眼底一片猩红,高高悬起的吊灯,照到他眼底根根分明的血丝。
乔雨毫无防备与他四目相对,全身汗毛竖起,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怎……怎么了?”
乔亦阳有个可怕的猜想。
那一年,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他只知道黎花和许晨光闹了矛盾,许晨光找了学校里的几个女生,在学校外面打了黎花,但因为是黎花先动手的,所以哪怕是多打一,最后她并没有占理,警方调解后,未曾立案。
一班是尖子班,许晨光在一班没有朋友,她的朋友遍布在八班九班十班,乔亦阳想知道具体的事,只能去找那些女生,可她们不说。
当时是黎花先动手的这种细节,还是九班班长告诉他的。
他一言不发回到自己房间,凉薄的眼神停留在半敞开的衣柜里,那条粉围巾上。
那是那个姑娘给他的十六岁礼物,粉色围巾,说什么韩剧暖男都这么戴。
他觉得她就是拿她开涮,在学校里不好意思戴,只有跟家人出门戴过几次,还被她强迫每次都要拍照给她。
想到这,他的眼底染上片刻温柔。
他不再犹豫,从通讯录里找到陈建南,发消息问他,在么。
陈建南估计是正在玩手机,秒回,在,怎么了?
乔亦阳问他方便说话么,陈建南用行为代替回答,直接给他拨了通语音电话。
陈建南的第一句话是:“喂,校草,找着你家祖宗没?”
乔亦阳坐在床边,手肘撑着大腿,指尖按在双侧太阳穴,嗓音低哑:“你怎么知道?”
“还我怎么知道。”陈建南学他说话,有理有据地分析,“你看完我朋友圈,知道女神在朝远区,不没到半年就转朝远区了么,我知道这事很难?”
那是一场不在计划内的同学聚会,刻意引导出来的人物,意料之外的收获。
乔亦阳不显山不露水,出现在她面前。
陈建南在电话里喋喋不休说起当年他眼中的他们,说他们是校园青春的代名词。
“陈建南。”
他打断他。
陈建南:“怎么啦?”
乔亦阳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个字艰难到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我有件事,想问你。”
他知道她曾经遭遇过校园暴力,也猜到她转学和校园暴力有关。
但他以为,那都过去了。
后来再遇到她,见她性情大变,不愿意承认她是黎花,他知道她有心事,却从没有往那个方向细想过。
直到她刚刚见到乔雨。
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去年在车上听到七里香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乔亦阳甚至不敢想,那八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声音极轻,沙哑而模糊:“当年,黎花被校园暴力。”
陈建南在听到后面四个字后,陷入沉默。
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男人在电话的两端,无声握着手机。
乔亦阳闭着眼,嗓音哑成颗粒:“除了许晨光,和□□班那几个女生,还有别人么。”
陈建南:“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有。”陈建南吸了口气,叹出去,“那会儿人人网上转发那些照片里,我记得好几个外校的。”
“照片?”
“你不知道?”陈建南惊讶,提及当年的事,他到今天还于心不忍,只是挑了些重点解释,“当时人人网上好多帖子,有她被好多人欺负的照片,还有她联系方式,说她……说她是海外的……校鸡。”
乔亦阳的眉心紧拧,拧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不玩人人网,这些事,他竟然到今天才知道。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挂了电话。
乔亦阳在网址上输入人人网。
时代变迁,昔日的人人网已不再运营。
他看不到了。
乔亦阳没犹豫,转身去隔壁,敲乔雨的门。
他自以为情绪控制得住,殊不知那几下敲门声在其他人听来震耳欲聋。
奶奶问声从房间里出来,问他怎么了,他只说要找乔雨。
奶奶告诉他,乔雨已经带着辰辰回家了。
乔亦阳抄起车钥匙,身穿单薄卫衣,闯进这场深不见底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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