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的发妻姜夫人,素来泼辣。
因着这位侍郎大人寒门出身,全是依仗了姜夫人娘家的权势,方才平步青云,越发在家中低眉顺眼。姜夫人高声呵斥,侍郎大人唯唯诺诺。甚至有工部传言出来,姜夫人把手伸到了公事上,侍郎大人不过是台前的皮影罢了,线都握在姜夫人手中。
这位姜夫人虽然性格霸道,但也最是护短。曾有手帕交的好友被丈夫欺负,她带人打上门去,教训得好友丈夫收敛不少,因此也有一众姐妹唯她马首是瞻。
南巡以来,姜夫人只和好姐妹一处耍,这天晚上的住宿也照例与好姐妹们安排在了一个院落。
当日深夜,刚过四更,就有一阵阵嘶哑的尖叫声从姜夫人居住的院落里传来。
杨斌带着侍卫赶来,却发现本该值宿的侍卫不知哪里去了。各屋的夫人、老妈子、丫鬟慌乱中披着衣裳,都挤在姜夫人的房间。
姜夫人蜷缩在地上,远远离开床,浑身抖如筛糠,仍在不停地重复尖叫:“鬼!鬼!有鬼啊!”
杨斌让侍卫把拥在姜夫人房中的各位夫人请回自个屋中,只留下平日与姜夫人最要好的周夫人相伴。
各位夫人似也是受惊不小,个个灰白脸色,脚下发软。虽有丫鬟搀扶着,有的也险些一跤摔在地上。
夫人们返回各屋的间隙,静安郡主和长乐公主陆续赶到了。两人走进姜夫人居住的北屋中,不由吃了一惊,心道也怨不得姜夫人叫得震天响,要是换了平日里胆小的,怕是已经吓昏过去了。
只见姜夫人睡的拔步床上,被子早被掀开扔在地上。床褥、被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半是土褐色的泥水、半是暗红色的血迹,混在一起,沾得到处都是。
再看姜夫人,贴身穿的白色里衣、脚上的眠鞋也未能幸免,同样被泥浆、血块糊得看不出底色。
而格外诡异的是,从拔步床到屋门口的地面上,印着许许多多泥脚印。脚印有大有小,有光脚有穿鞋,无一例外地都是朝向拔步床的方向。
眼看此事并不简单,长乐公主、静安郡主与首领杨斌三人,简单商议之后,决定先让姜夫人换到空余的房间,再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
姜夫人换过衣服,简单梳洗。人已经不发抖了,却仿佛大病未愈一般,脸上灰突突的,没有丝毫血色。
晚上熄灯睡下时,一切都正常。
姜夫人性格虽粗,生活却细。嫌弃相州预备的床褥腌臜,早换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铺盖。她照例和女友们耍了一会儿牌,吐槽几句南巡的种种不便,也就睡下了。
姜夫人不认床,又加上旅途劳累,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睡到半夜,她不知道为何越来越冷,身子如坠冰窟,生生被冻醒。
醒来后,姜夫人只觉得全身上下冷得没有知觉了,被子好好盖在身上,只道是半夜里炭盆熄灭了。
她骂了两句,高声叫外面睡着的丫鬟进来。丫鬟点了灯,看炭盆果然灭了,还没有端起炭盆,就看到炭盆旁边竟不知何时排列着几串泥脚印。
姜夫人以为是丫鬟做鬼,掀了被子就要下床锤她,结果发现被中、身上都是泥血混杂,顿时吓得脑中一空,惊叫连连。
听过了事情经过,三人虽不是断案的官员,大约也猜出来,是有人装神弄鬼,故意吓唬姜夫人。静安郡主一面安抚姜夫人,定要找出这使坏的人来,从严责罚,一面让姜夫人的丫鬟去查看随身带着的贵重物品,看看是否有丢失。
长乐公主问:“姜夫人近日可是跟人拌了嘴,结了仇?”
姜夫人近来都是和好友在一起,就是有时因为耍牌等小事拌上几句嘴,众人早已习惯姜夫人性格,也不可能就此结仇,如此作恶。
要说在平阳城,姜夫人向来嘴上不饶人,到底结下多少梁子一时也算不清楚。但大都不过是芝麻小事,谁会专门跑到相州来装神弄鬼?
别说姜夫人此时受了惊吓,一时想不出,就是好好的,也难以理明白。
听到长乐公主这样询问,杨斌却觉得绝不是拌嘴这样的小事。谁会为了丁点小事如此大费周章?
护卫姜夫人居住院落的侍卫虽说是玩忽职守,但整个宅子内外到处是轮值的侍卫和相州兵丁。若是有外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其中,搞出如此多的花样来吓唬人,几乎不可能。能做出这种手脚的,大约还是姜夫人的身边人。
两个侍卫这时已经找回来了,一身酒气地等候发落。杨斌亲自审问去了。原来两人在院门外守夜,又冷又饿。正好有相州当地轮值的兵丁巡到这里,就邀了两人到门房暖暖。两人眼看已是半夜,想必不会有事,就真跟着去了门房喝酒吃肉。两人也是纳闷,离开不足一个时辰,走时还好好的,怎么就发生了这事?
相州刺史、司马也被吵醒了,暗叹一声倒霉,让手下带着能干的捕快一路赶来。
捕快三十多岁年纪,身材干瘦,天生笑模样,只是一双眼睛冰冷得很,像淬了冰渣。捕快探看一会,把泥浆撵在手里又闻又看,才恭恭敬敬地对众人说道:“这事已经蓄谋良久了。大人们看,这泥浆中掺杂着红茅草,红茅草只在相州这段运河两岸生长。能提前从相州运河段取到泥浆,再运到此处,少说也要有半天功夫。南巡的大人们从景州到相州来,并不从运河过,因此小人认为,怕是有人提前就预备好了要在此处与这位夫人寻仇。”
长乐公主、静安郡主、首领杨斌以及相州当地官员面面相觑,不过是一些看似寻常的泥浆,竟能被捕快看出这么多门道来。
姜夫人本来又众人壮胆,渐渐平缓下来,此时听捕快说是有人专门在此等待寻仇,不由又紧张起来。她颤着声音问:“谁在找我寻仇?”
捕快摇头道:“恕小人直言,要在守卫如此严密的情况下这么大费周章地恐吓夫人,一旦失手必定难以逃脱。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怕不是一般仇怨。”
姜夫人听了,脸色愈发灰败了。
捕快似是察觉到了姜夫人内心的恐慌,好心地提醒她说:“小人也有一些猜测。既然要费劲从运河处挖来河泥,这运河河泥大约也是这作怪人的执念。夫人不妨想一想,可是和什么与运河有关的人,或是在运河的什么地方与人结下仇怨了吗?”
提起运河,姜夫人呆住了。她的确与人因运河结了仇,只是,只是,姜夫人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只是这人早就死了。
难不成是那人怨气太重,变成了鬼,来向她寻仇了吗?
姜夫人两眼一瞪,昏倒过去。可惜她没看见,长乐公主赶过来,俯下身子作势要扶起她时,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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