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一世宋嘉元在宴会上不小心落了水,险些丢了命。
幸好于允修瞧见了将她救下,也因此宋嘉元退了徐家的婚,和于允修定下了婚约。许是她的名声本就不好,渐渐地,落水一事被人编排成她为了高嫁设下的圈套,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宋嘉元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如传言一般,嫁入于府后日日兢兢业业,努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每日天不亮便打点府中上上下下,忙完又要伺候于允修更衣用食。
于允修却始终待她极其冷淡,直到后来她病重缠绵床榻,于允修都没拿正眼瞧她一眼。
宋嘉元直到咽气时才明白,一个人若是厌极了你,你纵是把塌了的天都修了,他也只会觉得你是在装模作样。
宋嘉元摩挲着手中的帖子,细细瞧着上头的内容原来瑛儿便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前世宴会人潮涌动,宋嘉元当时没见着寿星的面儿就落了水。这些日子瑛儿日日都来她这里,她压根都没想过瑛儿会是扬州哪家的世家贵女。
瑛儿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宋嘉元:“元姐姐,到时你一定你会来吧?”
宋嘉元看到瑛儿央求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是不愿再重蹈覆辙的,可瑛儿自她开了铺子就日日来,和她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如此亲昵,宋嘉元早已将瑛儿当做自己的半个妹妹了。
瑛儿看她不说话,又急急地开了口:“不远的,淮都县离扬州不过半日马车的距离,届时你在府上住一晚,我都安排好了的!对了,元姐姐可以把弟弟妹妹都带上,母亲说了,让我多带些人来”
宋嘉元听到这里,突然想起前世定国公夫人大办二女儿生辰的原因。
定国公府二小姐自小是在漠南的祖母家里长大的,回到扬州后性子一直很胆怯。定国公夫人如此大操大办二女儿的生辰,说是为了锻炼二女儿的胆量,但其实是为了给大女儿选夫君。定国公夫人待大女儿如掌上明珠,舍不得大女儿远嫁,又不愿随便把大女儿许给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便想了这么个法子,亲自从扬州城的公子哥里挑选。据说此事定国公是不同意的,夫人还因此和国公有了争执。
定国公宋嘉元心念一转。
若说起定国公,大周朝恐怕无人不知。
定国公当年跟着当朝天子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人人都说当今这天下有定国公的一半。后来定国公主动交出兵权去了扬州,赢得了朝中一片赞赏和尊敬。
宋嘉元隐约记得前世宋玉认亲后,父亲曾跟她提起过,起初朝堂上大臣都极力反对立宋玉为太子,是定国公特意回京公开表明了立场,皇上这才得以顺利让宋玉入住东宫。
其实大臣们心里都清楚,大周朝前些年一直重文轻武,武将青黄不接,一旦战事四起,定国公迟早是要拿回兵权的。
宋嘉元眼眸微动。既然这定国公是支持宋玉的,那若是能将宋玉提前带到国公面前,兴许能早些认亲呢?也许他身上也有什么信物也说不定。即便是认不了亲,能和国公爷认识认识也是极好的。
至于于允修她这一世避开那明月湖,和他应当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我会去的,你且放心吧。”宋嘉元开口应道。
瑛儿这才喜笑颜开,又和宋嘉元说了会儿话,笑盈盈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半日,再没人上门来寻姻缘,宋嘉元索性提早关了铺,和秋月回了府。
日头渐渐朝西面落了去,火烧一般的云霞染红了天边一角。
宋嘉元回了府,直直往父亲住的院子去了。
每日父亲从县衙回来,她都会去给父亲问安,今日去得倒是有些早了。
次间内摆设古朴简致,唯有一件翡翠兽面香炉称得上是佳品,和房中其他破败了的家具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父亲看上去似是已回府许久了,换了身舒适的长袍坐在书桌前执笔书写。文姨娘面若碧玉,气质娴静,正立在父亲身旁砚墨。
“元儿,听王管事说徐家公子今日来了?”父亲看到宋嘉元进了屋,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笑容。
宋嘉元绕过书桌,亲热地揽起了宋德贤的胳膊,余光又瞥到文姨娘放下了墨条,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一旁。
文姨娘一向是这样。许是因为家世不好,她性子很怯懦,前世遇着骄纵跋扈的宋嘉元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嘉元收回目光,开口道:“来是来了的。不过今日他来,是要与我退婚的。”
宋德贤闻言当即摔下了手中的笔,笔墨四处飞溅,滴落在白色的纸上。
“他徐家哪来的这个脸?!十几年前是他们死乞白赖地求着定下这门亲事的,现在飞黄腾达了,就不要我家元儿了?”
文姨娘紧张地抖了抖,在一旁将头埋得极低。
宋嘉元轻抚着父亲的后背,慢慢劝慰了几句。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宋德贤为何会如此气愤。十几年前徐锦岚的父亲还只是淮都县一个摆茶摊的,那时他已经科考多年未上榜,家中也十分贫寒。彼时林君烨的父亲还不是扬州司功,只是宋德贤手下的一个县丞。徐锦岚的父亲因着和林家的几分关系,这才和宋德贤结识。
宋德贤看徐父对世事颇有些独到见解,便和他慢慢熟络了起来,两家也成了世交。于是徐锦岚和宋嘉元二人一出生,便被定下了亲事。
然而宋嘉元却是和林君烨一同长大的,与徐锦岚却并不相熟,因为徐锦岚自小就被徐父倾其所有送到了扬州进学。
后来林君烨的父亲和徐锦岚的父亲先后靠着织布发了家,竟也没被朝廷查封,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林君烨的父亲还悄悄升了官。
宋德贤性子刚硬,不愿走他们的路子,这些年和林徐两家的来往也越来越少。可虽说宋德贤并没有将这个婚约看得很重,但他对徐锦岚的印象还算不错。徐锦岚自小不在徐家长大,身上的习气也干净许多。
然而徐家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做法,却是让宋德贤气得不轻。
最终宋嘉元轻声道:“他们家我也未必就稀罕,父亲别再因为这事动了怒。今日我也答应了他,日后桥归桥路归路罢。”
宋德贤听到女儿说的这话,才将自己上门质问的想法压了下去。此事不宜闹大,毕竟元儿现在还未及笄,若是闹大了对元儿的名声却是不好。眼下也只能将此事忍下了。
宋德贤往后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日后逢年过节,和徐家也不必再来往了。”宋德贤沉声说道,又将视线放在了宋嘉元的身上。
自打前几个月元儿高烧昏迷了几日,醒来后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被人当面退婚,这事若是在以前,元儿定是要寻死觅活地闹上许久的。可如今宋德贤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委屈和慌乱。
宋德贤只觉女儿长大了,一时间心中酸涩又欣慰。
宋嘉元一下一下地抚着父亲□□的后背,不经意瞧到了藏在黑发中的几根银丝,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上一世父亲总是顺着她,为了满足她的攀比心,给她买衣裳首饰险些把家里掏空,然而在她和于允修定婚这件事上,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直到她寻死觅活地绝了食,父亲才终是点了头。后来她嫁到于家后,于母不喜她的出身,不愿她总是回家,所以后来她很少再见到父亲。
宋嘉元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京城了。那时父亲已满头白发,面若槁木,看到病魔缠身的女儿当场便泣不成声!
现在想来,她亏欠父亲太多太多。宋嘉元悄悄扭过头,将眼角的一滴泪拭去,随后坐到了靠近门口的圈椅上。
屋内紧张的气氛渐渐平息,文姨娘倒了盏热茶递给宋德贤。宋德贤接过茶盏,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
宋嘉元坐在圈椅上静静注视着二人。父亲体格清瘦,虽已过了而立却依旧俊朗。和文姨娘这样温柔如水的人在一起,再刚硬的性子也会变得柔软。
“你莫要气了,对身子不好。”文姨娘小声说道,头顶是四颗红心。文姨娘声音很轻,但宋嘉元还是听得很清楚。
宋德贤爽朗地笑了笑:“听你的。”头顶亦是四颗红心。
宋嘉元瞧着这一幕,心里稍稍安下心来。然而很快又生出些凄凉之感她那位青灯古佛不问世事的母亲,对着父亲也不知会有几颗红心。
宋嘉元瞧了会儿,方才敛了心神。
她正想跟父亲提去扬州赴宴一事,余光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掀起帘子进了屋。
“玉哥儿来了,那我便先回了。”文姨娘轻声说了句,遂转身离开了。
宋玉每日从学馆回来,都要将功课交给父亲过目一遍。父亲待宋玉如此严格,宋嘉元也是这一世才知道的。
所以宋玉和她从前的性子完全相反,她做事出格性子娇蛮,宋玉却一向克己慎行清心少欲。
宋嘉元坐在靠近门口的圈椅上,宋玉许是没瞧见她,进了屋也没朝宋嘉元的方向看上一眼。
他几步便走到了书桌前,将手中的卷纸递给了父亲。
宋玉的背影坚实挺拔,被不合尺寸的青色直裰包裹着,隐隐还能看到些紧实的肌肉线条看着倒不像是个文弱书生。
前世宋嘉元从没有这样看过宋玉的背影,对宋玉的印象也很模糊。只记得宋玉是四岁时突然高烧了一场,自那时起便不会说话了。
其实宋玉小时候是经常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也不知从何时起,二人慢慢变得疏远的,甚至平日里也不怎么能见得到。
后来宋嘉元嫁给于允修后,也就彻底没再见过宋玉了。以至于那时听到父亲说宋玉的病治好了,还去参加了科考,她心中也只是讶异了一番。
没过多久她进了京,才得知了宋玉的身份。那时宋嘉元突然很想看看曾经一起长大的那个弟弟变成什么样了。于是厚着脸皮去参加了昭元公主的宴请,想着也许能悄悄看他一面,结果可想而知。
堂堂一国太子又怎会出席在公主府的女眷宴会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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