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对质
宋嘉元微微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她这件事。
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宋嘉元都已忘了那丫鬟的长相。
但那丫鬟被烫得跪地求饶的那一幕，她还深深地记在心里。
宋嘉元淡淡笑了笑，徐锦岚这样问，大抵是觉得她和传言中的太不一样了吧。
“若我说那事不是我做的，徐公子会信吗？”
徐锦岚看到宋嘉元云淡风轻的面容，心中突然有些愧疚。他明明是知道的，亲眼所见并非一定就是真相。但他却还是因着流言，对她有了成见。
“抱歉，之前是我糊涂了。”徐锦岚说罢却觉得这并不能抚平她的伤口。
宋嘉元浑然不觉地笑道：“没什么好抱歉的，徐公子只是做了常人都会做的事而已。”宋嘉元又指了指他脸上的泥点，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只是徐公子，你这脸上的泥点子，都快干了。”
徐锦岚面色一怔，难为情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却没将那泥点抹去。
宋嘉元轻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指了指：“喏，在这里。”徐锦岚的脸颊被柔软的指肚拂过，只觉脸上痒痒的，耳根也渐渐染红了。
徐锦岚擦去泥点后，道了句：“若是能联系上那医师，我会尽快告知你的。”而后匆匆离开了。
宋嘉元看到他头顶的一颗红心，有些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他这是不厌恶她了，但如何转眼又喜欢上她了
宋嘉元皱了皱眉，抬头朝那银杏树上望去，看着随风飘舞的红绸带愣了神儿。
于允修从偏殿的另一侧进了院内，似是忍着极大的怒气一般，沉着脸朝宋嘉元走了过去。
“啊——”宋嘉元突然从身后被人扼住了手腕，不由得惊呼出声。
守在一旁的秋月大惊失色，忙上前拉住了宋嘉元。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秋月大声喊道。
宋嘉元转头看到于允修带着煞气的一张脸，心中猛地颤了颤。
“我有事与你家小姐商议。”于允修转过头看向秋月，“你去一旁候着。”
秋月对上那道阴狠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寒颤，手却没松，低头道：“你有何事与我说便是！我家小姐又不识得你！”
“是吗？宋嘉元，你不识得我吗？”于允修冷冷地开了口。
宋嘉元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蹿了上来，如遭雷击一般额角嗡嗡作响。手腕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宋嘉元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
她知道于允修已经认定了她也同他一样重生了，再隐瞒也没什么用了，毕竟这一世她做了太多令人出乎意料的事。
于允修缓缓松开了手，白皙柔软的手腕从他手中滑落时，他冷硬如石的心突然“咣”地塌陷了一块。
“秋月，你先退下吧。”宋嘉元轻声说道。
于允修面色难看：“你一早便知道我也回来了，对吗？”
宋嘉元轻轻点了点头，双眸低垂着不言语。
“好样的。”于允修突然苦涩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可笑？前世瞧也不瞧你一眼，现在却没脸没皮地来找你。”
宋嘉元抬起头，眉眼间皆是疏离。
“于公子，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宋嘉元淡淡地看着于允修，“这一次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懂吗？”
“没有任何关系？”于允修神色倏地一变，双眸紧紧地盯着，“宋嘉元，你敢说你能忘了前世种种吗？！”
宋嘉元淡淡道：“忘不了，却也不在意了既然老天给了我们这次机会，何不好好珍惜。你不也厌极了我吗？这一次你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纠缠，你该庆幸才是。”
于允修只觉一股怒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面色越发铁青。
“我庆幸？该庆幸的那人应当是你吧。”于允修讥讽地笑了笑，“前世你费尽心机设下圈套，嫁入我们于家。这一世倒是瞧不上我了，连定国公府的主意也敢打。却说你这手段也是高明了不少，把扬州的公子哥们哄得团团转，连那清高的徐公子都整日地黏着你，你倒不如与我说说，这次又是想攀上哪个枝头”
“啪——”
宋嘉元狠狠地扇了于允修一巴掌，唇瓣紧紧咬着，双眸中尽是恨意。
于允修被宋嘉元的指尖刮破，脸上渐渐渗出血丝，面上却狰狞地笑着，一把拉过宋嘉元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怎么，只许你做，不许我说了？”
“于允修！”宋嘉元急急地低声吼道。
于允修双眸一震，突然就想起了前世宋嘉元被自己毫不留情地谩骂时，分明气急了却依旧不敢反抗，只是不甘心地咬着下唇，低声怒吼他的名字。
于允修忽然心中一痛。
宋嘉元趁他愣了神，用力挣脱了他的手，猛然甩了他一巴掌，怒声道：“于允修！你别欺人太甚！前世你瞧不起我也就罢了，如今我已不再纠缠你了，你为何偏要跑到我面前侮辱我一番？我却是不知了，这便是于公子你的君子修养吗？世世都以□□他人为乐！”
于允修眸中赤红，面上浮出一抹苦涩：“你果然知道如何说最能刺痛我”
宋嘉元平息了怒气，心尖莫名涌起一股酸意。她曾经拼了命地努力过了，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上她。
不重要了。宋嘉元强压着眸间的酸涩，开口道：“于公子，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再沾染于公子半分，也请求于公子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宋嘉元说罢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秋月守在远处，没听清二人说了什么，却瞧见了他们的拉扯，看到小姐脸上的泪痕，她不由得心中一惊，赶忙跟了上去。
于允修面如死灰，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根红绸带，只觉上头的字无比刺眼。
只求心安凭什么？
凭什么你能轻描淡写地将前世揭过，凭什么唯你能心安？！
·
次日，天光正明，凉风送爽，高耸入云的树木都已被秋风染黄，秋日也已经渐渐趋于尾声。
校场上已聚齐了不少人。公子们手中纷纷牵着马绳，齐齐一排站过去，竟像是上战场前的百兵宣誓。
这其中大部分人是没练过武的，因着比试加紧学了一段时间。他们倒也不怵，总归除了马球，其他两项也不是拼体力的，就算这项输了，倒也不意味着就会被淘汰。
“哐——”熟悉的敲锣声响起，小厮高声喊道：“比赛将于半个时辰后开始，公子们可先在马场活动活动。”
话音落毕，少爷们都上了马，在马场上慢慢行进了起来。
宋嘉元身着窄袖素锦短衣，头上未戴任何首饰，只简单地挽了起来。她低下身子凑近白马的眼眸，白马却似是不耐地扭过了头。
“你这马不喜欢我。”宋嘉元嗔怪道，“我还想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当真如你说的那般漂亮呢，他倒是看也不给我看。”
瑛儿甜甜地笑了笑：“小白怕生。你多摸一摸他的鬃毛，他会慢慢亲近你的。”
宋嘉元无奈地起了身，却见不远处一行人走了过来。
李景瑛转过身看去，随即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英气的脸庞浮出两团红晕。
徐锦岚一行五人穿着精干简洁的窄袖马服，个个身长玉立，英姿勃勃。周围站着的贵女们都纷纷朝他们望去。
宋嘉元却唯独盯着最边上的宋玉。他虽站在角落，但却让宋嘉元有些挪不开眼。宋嘉元不禁暗道，不愧是未来天子，纵是流落民间，也掩盖不住身上的贵气。
“瑛儿，你今日也要玩一玩？”定国公世子李景尧先行走了过来，懒洋洋地开了口，视线却已经将面前的二人打量了一番。
李景瑛点了点头，脚步轻盈地跑到了李景尧身边。
“哥哥，你怎么来啦！”李景尧说着瞧到后头的来人，面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羞涩了几分。
李景尧微微一愣，心中当下了然了，轻轻敲了敲李景瑛的额头：“你是问我，还是问我后面的人？”
李景瑛面色已经通红，嘟囔道：“哥哥说什么呢。”说罢忙溜回到宋嘉元身边。
后头那四人这才走近，在李景尧身边站定。
于允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同一旁的林宗平说着话，似是昨日发疯那人并非是他。
宋嘉元移开视线，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白的鬃毛。心里却想着要如何这个借口先溜。
此处人多嘴杂，瑛儿倒是没什么，她是大赛的主家。
宋嘉元想罢，正要开口告辞，却见于允修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小白的鬃毛。
“这是你的马？长得倒是十分特别。”于允修浅浅地笑着，将温润君子扮演到了极致。
宋嘉元恨得暗自咬牙，面上却平静地收回了手，淡淡道：“是瑛儿的马。”
“提醒公子一句，这马怕生，尤其是，”宋嘉元特意停顿了片刻，朝于允修看了过去，“虚有其表的伪君子。”
于允修手上的动作一顿，毫不在意地继续梳理着白马的鬃毛，面上的笑意更甚了。
“宋小姐这是说谁呢？”李景尧走了过来，狭长的双眸中生出一丝玩味。
宋嘉元一凛，她声音已压得极低了，李景尧竟还听得见。看来世子并非看上去的那般纨绔，如此隐藏自己的实力，那应当也是极有城府的一个人。
但前世宋嘉元为何会没怎么听说过他呢。
宋嘉元不想在这样的人面前露了破绽，自然心中就生出些紧张。
“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
李景尧倒也没有追问，宋嘉元不由得松了口气。
而后她和众人告了辞，又特意嘱咐了宋玉一些事，她知道他今日是被徐锦岚拉着来的，但宋玉自小没练过武，不懂马的脾性，很容易摔下马。
宋玉点了点头，一旁的徐锦岚似是想和她说些什么，宋嘉元只当没看到，转身离开了。片刻后，瑛儿也跟了过来。
坐在高处的王婉清看见这一幕不由得脸色一黑，手中紧紧地攥着帕子，咬牙切齿道：“这宋嘉元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旁的林君烨开口道：“她昨日不是也去寺庙了吗？昨日于公子不理你，许是被她勾去了魂儿”林君烨说话间十分体贴，声音也柔柔靡靡。
王婉清恨恨道：“长得一副狐媚样！也不知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好好治治她！”
林君烨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转而又楚楚可怜地开了口：“我瞧定国公府的二小姐都将马牵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想比试一番”
王婉清双眸精光一闪，喃喃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清儿说什么？”林君烨掩去了眸中的喜色，面上只剩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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