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挚去后院转了一圈回来，店门前那人车还在停着，人看不见影儿了。
之所以用“那人”来指她，是不知道人家名字。
认识这么久了
他进了办公室，刚在躺椅上坐下，程淮山从朝外开的那扇门进来了，见他在屋，顺势在屋内沙发上坐下：“老二，家长会说什么了？”
程挚翻出来录音，将手机丢给他，他在躺椅上躺下，懒散道：“你自个儿听。”
连周公都没会到，程挚被叫醒，他拧眉眯眼，脸上的烦躁显而易见，是要发火的前兆，旁人看见会识趣的远离，也不是，旁人看到他在睡就不会吵醒他。
程淮山之前也会注意，但现在有天大的事得跟他商量，迫不得已。
程挚怨怼之气快要冲破办公室屋顶，火气压了压没压住：“怎么了？”
程淮山不在意他的情绪，也不敢对他的语气有什么意见，只是道：“言言初中还能在枫杨学校上吗？”
“你没听录音吗？还是录得不清楚没听清？”程挚火气还没消，说话用词带尖刀：“人班主任不是说了，要看三次考试成绩的平均，到时候看分数线，分数够了就能上不能就不上，现在我哪知道？你去问程慕言他都不一定知道。”
毫不留情刺向身边人。
被这样对待程淮山不气也不恼，温和道：“去年枫杨学校初中部分数线是291。上次期中考言言考了290也不知道今年分数线怎么样？估计只高不低，要是他努努力还是有希望在这学校上的。”
程挚不理解：“那你去跟程慕言说啊，你跟我说有用吗？我又不能替他努力。”
“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程淮山语调一直平平稳稳，不急不躁，岁月终于将他折腾的没了脾气：“我看人家群里都在说报补习班的事儿，我想着要不要给他报一个？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程挚闷声“嗯”了声。
程淮山见他同意了，松口气：“但我也不懂啊。还是得你去看看什么补习班好，适合言言。”
程挚才懒得动，也懒得去思考那些东西：“不去，你就去班级群里看人家家长报了哪个，你也报哪个不就行了？”
“群里没人讨论这些啊。”平时也没认识几个学生的家长，眼下到了需要与人商量的时候了，犯难了。
程挚皱眉：“加人家私聊。”
“但学生之间的基础不一样，适合人家孩子的不一定适合言言。”
程挚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吓了程淮山一跳，愣愣地看着他家老二，还未说话，就见他家老二顶着那张看似平静实则烦躁至极的脸说着不负责的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看他自己造化算了。”
程淮山温和的情绪里终于有了一丝急：“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我不是说让你陪着去找补习班了？”
“我也说了不去。”程挚一字一顿，刚消散的火气又隐隐有了凝聚的意思，他顿了顿，面无表情道：“上不了枫杨就去别的学校上，安京也不是只有枫杨这一所初中。”
明显一副不想谈了，谁再说跟谁急的模样。
前面说的还好好的，形势一片大好，后面突然崩了，程淮山也是没料到。
他叹气，再开口嗓音多了几分沧桑：“这不是有希望吗？而且，言言也是你哥唯一的孩子，你能不能上点心？”
四周安静一瞬。
程挚目光朝他掠去，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来，又似是觉得好笑，眉目舒展了些，笑意却未达眼底：“还怎么上心？”
语气冷冰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淮山是急了，一时口快，眼下气氛僵持，相对无言。
程挚拿了备用机随便翻着，也不觉得这气氛不自在，一贯绷着脸看不出任何。
程淮山又一叹，在大脑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主动打破了这凝滞，开口嗓音沙哑：“补习班的事我去问别人。就是害怕找完了补习班分数还是不够，不知道要去哪个学校上。”
程挚扯了扯嘴角：“随便。”
他明显一副不想聊的模样，程淮山看出来了但也不能就此不说，事情还摆在眼前没解决：“班主任只说分数不够的，到时候就和小学一样按区域划分，但离咱们家最近的有可能划分进去的那个十二中，前两年还闹出个人命来，现在还没解决，家属还三天两头就去找事，不安全。”
程挚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那就上私立，找个寄宿制的，一星期回来一次，省心省事。”
“那吃不好也睡不好啊。”
又开始了。
又开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
程挚手一松，在桌面半立着的手机“啪”一声，手机背和桌面紧贴一块，发出很大一声，响在气氛窒息的办公室内。
他又想问那你说怎么办？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程挚起身，三两步出了办公室。
“你去哪？这还没说完——”
程淮山的喊声被玻璃门隔绝。
顾珵从程挚那里出来后，没立即回家，又去了前面的菜店买了些菜，明天休息，她准备自己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她把菜放进了后备箱，走到前面驾驶座，刚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一只泛着青筋的手掌扶在了她的车门上，顾珵微愣，目光从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对上了男人漆黑淡漠的眼睛。
顾珵：“”
怎么了？
是确定是那天送她时被交警发现的然后来找她要说法了？
但男人只轻飘飘一句：“问你个事儿。”
顾珵被请到办公室里去了。
她坐在沙发上，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男人，看年龄及样貌像是程挚的父亲。
程挚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放到顾珵面前，又搬了张椅子到茶几对面，在两人面前坐下，冲对面的人昂了昂下巴，显出修长的脖颈和清晰的下颌线，颇为冷酷道：“怎么称呼？”
顾珵不懂这是要干什么，但也没多问，回答：“顾珵。”
程挚冷硬的俊脸出现了一丝变化：“哪两个字？”
面前茶几上刚好有支笔和几张纸，顾珵写了下来，给他看，才后知后觉，她的名字和程挚的姓同音。
程挚看了眼没说什么，开始进入正题：“这位是老师，在枫杨学校初中部教书的。”
跟他爸说的。
程淮山眼睛亮了，看向身边坐着的女孩子。
他刚还生气老二突然出门领进来一个女孩子是想干什么
“我是想问问，学校今天开家长会说在枫杨学校上小学到时候无法直升初中部还要参加小升初考试分数够了才能上，真是这样吗？”程挚倒不是怀疑学校会暗箱操作什么的，只是借此找个切入点。
原来因为这事。
顾珵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微松口气：“对。”
“你侄子等暑假过就要上初中了吗？”
顾城知道他侄子是六年级的学生，但在程挚看来她应该是不知道的，理应问一句。
程挚还未说话，程淮山抢着说了：“对。我那孙子就该上初中了，但上次期中考试考了290分，还挺焦人的。”
“290分，”顾珵思索道：“可以试试。去年分数线是291，今年只会只高不低。但你们也不用太过焦虑，这个年龄的学生，一般丢分都是马虎，字迹不清老师看不明白才会扣分的，基础其实都大差不差。”
“关键我们也不懂这些。”程淮山苦笑。
顾珵微微笑了下：“你们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有她这句话，程淮山就不怎么客气了：“我们是想找个补习班给他补补课，但没了解过也不知道哪个补习班好一点。你是老师，应该对这些有了解吧。”
顾珵：“现在找补习班有点困难了，稍微有点名气的估计都已经满员了。好些家长提前一年都做准备了，你们现在才找其实已经晚了，找到之后连适不适合都没时间观察。”
“提前一年？”程挚咂舌：“枫杨学校初中部这么厉害吗？”
程淮山轻斥：“人学校老师还在这里坐着呢，说什么呢！”
顾珵笑笑表示没关系：“枫杨学校初中部出来的学生最差的是进了区重点高中。”
“也不是说枫杨学校初中部有多好，主要是学习氛围比较好。”
“学校的学生都是全市分数较好的那一批，学习好，性格方面基本不会太差，没有典型，不容易学坏。身处在这个氛围里，就是不想学习但人家都在学习可能他也不好意思不努力了。”
“当然除了枫杨外，八中、二十七中也不错，但它们是按区域划分的，学校里的学生水平参差不齐，性格也一样，身处这种环境里，初中三年很难说一个好学生成绩会不会变差。
“当然几率很小，但还是有可能的。”
听得程淮山频频点头，十分认同，并且找程挚看是否与他有相同的想法：“你听听，最差的是进了区重点高中。还是得让言言努努力，争取留在这个学校，你说呢？”
程挚懒得说话。
他为什么把顾珵叫过来，不就是问这个事吗？
他爸明里暗里还是想让程慕言在枫杨学校上学真当他没听出来？但怎么继续上还需要怎么努力他不得问清楚看看有没有希望吗？
气氛有一瞬的尴尬。
顾珵察觉到，找话题：“你们之前有给他报过什么补习班吗？”
程淮山不好意思道：“我们都没怎么管过他学习。”
“那他学习还挺好的。”顾珵惊讶：“你们没怎么管过也没报过补习班，其实只要稍微关注一下就好了。”
“是吗？”程淮山感觉来了希望，但又愁云罩顶：“但我们没时间，我这没文化，他叔叔工作忙顾不上。”
顾珵目光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扫过，垂在一边的手蜷了蜷，有个冲动瞬间生根发芽长成大树，她抿了抿唇，开口嗓音平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帮忙。”
程挚视线朝她投来，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顾珵察觉到，心一颤，悬起来了。
那天眠眠说得对，遇到喜欢的人一直不主动，人家怎么看出来和你有下一步发展？
所以，这是个机会。
她想要试试。
她的职业和他的工作是没有交集的，两人的生活也像是平行线一样，如果她不来洗车就永远不会相交，但通过天天洗车以此和他熟悉也不知道她要来多少次才会达到熟悉的状态，而且也不一定每天都能看到他。
万一，他在这期间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办？
所以她不能等。
得加快步伐了。
如果他同意的话，他们之间会因程慕言而多很多接触。
程淮山没察觉到气氛的缓慢流动，闻言一愣，没想到人家能帮到这种地步，惊喜过望：“当然信得过——”
“这怎么行？”
话被老二打断。
程淮山：“”
怎么不行了？！
顾珵不知道他这是在拒绝她的喜欢还是单单拒绝这件事，眸光闪了闪，抿唇开口：“学校晚自习没有安排我的课，我五点就可以下班，每天辅导你侄子一个小时。周六周末以及暑假我也没事儿，这个时间也是可以利用的。”
“我有个好朋友也是在枫杨学校教书，只不过她是在小学部，但她正好是你侄子的语文老师，有了这一层关系我能对你侄子了解的更详细。”
“数学和英语的具体情况我也会让我朋友帮忙问问，做出针对性的辅导方案。这是你去外面辅导班短期内做不到的。而且时间不多了，只剩不到一个月，马上又要期末考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小升初的考试卷比较难，还会涉及到初中的课题，你们去报外面的补习班不一定会学到。我会帮忙弄来往年的小升初试卷，有针对的辅导他，如果你们自己辅导的话，可能出了力却没有用到地方。”
顾珵斟酌着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了，但还是心里没底。
程淮山焦急地望着老二，不懂他什么意思，人枫杨学校初中部的老师主动提出帮忙，他还犹犹豫豫想拒绝！
程挚微微蹙眉：“你说这些，对你的工作没影响吗？”
顾珵不解：“你是指？”
程挚：“小升初的考试卷会涉及初中的课题，还帮忙找来往年小升初的考试卷，这些对你工作没影响吗？”
顾珵摇头笑了下：“不会，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而且那些家长们知道的比我都多，准备的可能比我都全，你不要小看现在的小升初学生家长们。”
程挚点点头，脸上表情不明显，好半天才道：“我想想。你加我微信，我想好了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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