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写的啥啊？”
“洛阳亲友如相问”[注1]
“那这个呢？”
“绝知此事要躬行”[注2]
“真的吗？”顾珵手捏试卷，置于眼前看半天，半晌还是放弃，这试卷上写的字跟她从小学的好像不是一个样：“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偏袒你的学生或是害怕我质疑你的教学成果连这么简单的题程慕言都写不出来会觉得你这老师怎么教的然后你为了挽回面子根据后半句或者前半句背出来的？反正我也看不懂，你随便说我也无法求证，你说是不是这样？”
江眠憋笑：“不是。”
顾珵不相信，手指向阅读理解题，读上面的题目：“‘写出文中你最喜欢的一句话，并简单说说你喜欢的理由。’程慕言写的什么？”
江眠一眼扫过，说了出来。
顾珵怀疑人生了，让江眠又说了一遍，对照着才依稀分辨出每个汉字，“你怎么认出来的？”
昨晚把程慕言送走后，顾珵开始批改试卷，数学和英文都比较顺利，但语文那部分的字体真的看的她头大，顾珵边猜边改，没两题放弃了。
害怕她在猜错了，对的批错，错的给对。
今天来学校，得了空闲就来找江眠求助。
江眠不愧是程慕言的语文老师，在顾珵看来犹如外星文字般极难辨认江眠随便一瞟就认出来了。
江眠拿着那张卷子，细细看着：“很好认啊。而且这写的还算好了，你对比一下他的作业本，这字迹算工整了。”
顾珵：“”
蚂蚁爬一样的字说算工整了
是她对工整的要求太高了吗？
程慕言，一个重新定义“工整”标准的学生。
江眠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笔，忍着笑：“我帮你改。”
顾珵就等着这句话：“等会请你吃饭。”
批改完顾珵看了看，程慕言学习真的挺好，目前来看只需要字迹再工整一些，数学再认真一点，进初中部还是很稳妥的。
离最后一节课下课还得一会儿，两人这会儿都没事，避开了放学人流先出门吃饭了。
小店里人不多，两人点好后没一会儿饭送过来，边吃边闲聊。
江眠瞅了瞅店里，左右没人，老板也在厨房里为一会儿的忙碌做准备工作，但还是压低嗓音道：“程慕言家长给你的钱啊什么的你最好注意一点，不要留下把柄，别到时候课也补了，你再被举报到学校丢了工作。”
人心叵测，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珵同样低声：“我记着规定呢，没收钱，就当是帮朋友忙了。”
江眠眼睛睁大，震惊了：“免费啊？！”
这嗓门着实大了，顾珵忙看了看周围，店老板好奇地朝这边望了眼又继续忙手头上的事了，顾珵做了个手往下压的动作，让她不要激动：“是啊。”
江眠小声，难掩大惊：“那程挚呢？你说不收钱他就坦然接受了吗？！”
顾珵摇头：“没有，他还犹豫了好长时间，但有规定也确实没办法嘛，就说我以后去他店里消费不收钱。”
洗车维修保养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江眠想了想，还算说得过去，“那你也要注意点，这算是交换了，别让他借此举报你。”
顾珵皱眉：“程挚不会。”
江眠也皱眉：“你怎么知道？人心隔肚皮。”
顾珵相信他，没来由的：“我就是知道。”
“而且，我也不准备真的不付钱啊，人家开门做生意的不容易，我就帮程慕言补个课又不费什么力，哪值得人家这样做啊。”
江眠轻拍了下桌子，愤愤道：“枫杨学校初中部的老师亲自一对一辅导，哪不值得了？你不要同情资本家！”
顾珵哭笑不得：“程挚算哪门子的资本家啊？人家就一间小店好吗？资本家的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江眠改口：“你一领工资的不要同情人家开店的！”
“你直接说让我不要同情程挚得了。”顾珵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这不是你说的我要真享受免费了就给人家留下把柄了吗？那我干脆不享受不就好了。”
江眠一叹，忽然正色：“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要是最后在一起了就不说什么了，要是没在一起呢这付出可真真是徒劳。”
顾珵心态还不错：“这是无解题。不付出人家怎么会看到心意？看不到怎么会在一起？唯有付出，才有希望。”
“看看呗，反正也努力过了，成功了我就把这追人秘籍传授给你，失败了你记得绕开不要用这些办法。”
江眠“噗嗤”笑出声：“谁稀罕你那办法。”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你怎么想通了？”
顾珵抬眸：“想通什么？”
江眠道：“不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配不上人家吗？这怎么敢去追人家了？”
顾珵从来都没想通。
从头到尾都是被程挚那张脸平添了许多勇气，趁着那股劲在往前冲。
她低头，用勺尖戳着餐盘里的五花肉，捣的稀巴烂，语气平淡：“没想通。程挚身边天天围绕那么多美女都不见他和谁在一起，可能他不喜欢好看的吧。”
江眠送给她一个白眼。
她还以为她已经正视自己长相了，搞半天还在这不自信呢，无语片刻，直接挑了她的问题。
“其实你呢，内心深处也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的，只不过从小到大被家里面比较、打压的不自信罢了。这份不自信从小伴随你长大，二十多年了，已经跟你这个人融为一体了。”
“你呢，就是一边觉得自己好看一边又觉得没别人好看，程挚身边又天天那么多有钱漂亮的环绕着，那你一直以来被比较、打压的自卑就占据了心，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了。但你内心深处问问你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你要真的觉得是这样，还会去追程挚吗？其实还是内心深处知道配得上，才会追的。”
顾珵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堵住了嘴巴没说话。
好像是这样的。
知道配得上但不自信，却还是去追了。
要是真的各方面都平平无奇，不管多少冲动多少勇气都不会去行动，因为有自知之明，而现在也恰恰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她是有点胜算的。
两人吃完饭，学校还没下课，从餐厅出来，又去学校后面的书店转了一圈，顾珵买了两本字帖和两本田字格本子，跟江眠回学校。
江眠手拨拉她拿的那些东西：“你说你要是早一年辅导程慕言多好，监督改正他字体，我也少受一年罪了。”
顾珵瞥她：“受什么罪？你不是能看懂程慕言写的字吗？”
“能看懂和字迹工整还是有区别的啊，字迹工整批改起来省事。”
“顾老师。”
顾珵想说的话被一道熟悉嗓音打断，她循声望去，是程挚的爸爸。
顾珵张了张口，没发出音来。
该怎么称呼他呢？
头脑风暴片刻，顾珵开口：“程叔叔。”
程淮山走过来，顾珵发现他左脚有些跛，好像使不上力，便往前走了两步。
程淮山语气熟稔：“出来吃饭啊？”
顾珵笑：“吃过了，现在准备回去。”
程淮山：“那快回去吧，外面天热。”
顾珵点头：“好。”
目送顾珵回了学校不见影儿了，程淮山朝身后望了眼，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女人过来，艳羡道：“看不出来啊，你真认识枫杨学校的老师啊。”
程淮山挺了挺脊背：“还是初中部的！”
女人用肩膀拱了拱他身子：“怎么认识的？跟我说说。”
“爷爷！”
程慕言忽然一声大喊，阻止了程淮山要出口的话，一转身见人在背后站着，忙上前两步，不忘跟女人回话：“等等跟你说，我先回家。”
女人没满足好奇心，败兴地“切”了一声。
校园内。
江眠已经知道那中年男人的身份了，凑在顾珵身边开起了玩笑：“所以说，刚喊你的那位是你未来的公公啊？”
顾珵脸红了，在江眠身上拍了一巴掌：“什么公公啊？这才哪到哪啊？”
“万一呢是不是？”
“我不想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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