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珵鼻尖蓦地一酸。
跟受了委屈时一样，不被人看见不被问还好，还能一个人在暗处支撑默默消化，一旦被人看见被人问，那委屈就像是暴雨倾盆，止不住，要溢出。
虽然程挚没问。
虽然隔着一条街道，程挚都看不见她的低落。
虽然只是一句与关心完全不相干的话。
可顾珵还是眼眶微微发热，视线逐渐模糊。
她就着那模糊缓缓敲字。
珵珵：嘿嘿。
珵珵：你怎么在这里？
又很惊喜。
在心情最糟糕时，喜欢的人从天而降般，出现在附近，还主动搭话。
并且，从马路对面穿过来找她。
真的
好喜欢他。
顾珵打完字发过去，又去看马路对面，程挚已经不见，她脸色微变，四处望，看见他不知何时从对面过来，已与她在同一条街道上，往这边走。
程挚往她这边来。
顾珵过去找他。
不甚明亮的街灯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个子高挺模样吸睛的男人缓缓往这边来，身材纤细容貌出众的女孩儿疾步往那边走。
两人很快咫尺之近。
走过来这功夫，顾珵的委屈已压下，眼睛里的模糊已逼退，站在程挚面前，眼睛是弯着的，带星星的。
她迫不及待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当然不会自恋的以为程挚是过来找她，她父母家在哪她没说过程挚又不知道怎么会过来，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巧合。
但前有他零点送祝福，现有他突然出现在家附近。
顾珵只觉巧合的生缘分了。
程挚扫过她微红的眼眶及红红的鼻尖，轻皱了下眉很快舒展：“来这里有点事。”
他问她：“你呢？今天生日没回家庆祝？怎么在大街上晃荡。”
程挚敏锐地发现问完这句话后，她眼里的星星少了些，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在往下坠。
“结束了。”她说，“我爸妈家在这附近。”
程挚又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他新买的房子也在这一片。
会在这里是有了会恋爱的想法后，房子装修这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已经交房很长一段时间了，之前他一直没管，没装修也不租出去就一直空着，最近想起来却没时间看，恰好今天天凉又不忙过来看看，准备找个设计师好好装装。
看完后出来，正要回去，惊喜地发现她在大街上走，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人失神落魄的，连垃圾桶挡路了都不知道避。
程挚点头以示知道：“那现在呢，准备回去还是？你怎么来的？”
顾珵不想回去，看见他后更不想了，一一回答：“不回去。打车过来的。”
“那你准备——”
“我请你吃饭吧？”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程挚意识到止了话音，听她说。
程挚看她一眼，目光里多了探究。
他想知道，她是为了和他多待一会儿才这样说的还是在家里没吃好？
又想到看见她时她并不高兴的状态以及走近后很明显的通红的眼眶和红红的鼻尖。
还有刚才他的随口一问，她脸上的笑明显淡下去的一幕。
生日过得不开心吗？
顾珵话出口后忘了问人家吃过没，便补了句：“你吃晚饭了吗？”
程挚启唇：“没。”
顾珵松口气：“那我请你吃饭吧？”
“好。”
顾珵又松口气。
已经是这个时间点，再去找高档餐厅来不及了，两人准备在这附近解决，这条街几乎没餐馆，隔着一条街道有很多，两人去了隔壁街。
程挚开车，顾珵看着窗外找吃饭地方，几乎家家望过去都是人满为患，找了好半天看到一家面馆人稍微少点，顾珵问开车的人：“你想吃面吗？”
“好。”程挚把车靠边停下。
两人进店。
在外面看店里人不算多，进来后才发现坐了不少人。
尤其她和程挚一起进门后，程挚那过于显眼的身高与过分俊朗的五官格外惹眼，吸引了不少目光，连带站在他身边的她也被人一起打量着。
顾珵绷着脸，不自在不知不觉显露。
在点餐台点过单后，两人找位置坐。
在外面看餐厅好像很空，进来后才发现几乎桌桌都有人，零零星星的一两个坐着一张桌，等他们点好后只剩一张空桌子，与前面喝酒的大汉们挨着。
程挚自然而然走到前面，与大汉们背对背，将那无人并背对着点餐台的一面留给顾珵。
面对面坐下后，两人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不少。
这个位置，顾珵能看清他格外优越的眉骨、根根分明的眉毛及浓密的睫毛。鼻梁高又挺，凑这么近看发现他皮肤是真好，毛孔都不显。
唇色淡，唇形好看又薄厚适中。
寸头，一张脸无任何遮盖的暴露在外，线条凌厉，勾出冷峻。
越近看越摄魂。
两人的呼吸好像都能缠绕到一起。
“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他突然出声，在夜里，声音磁性，沉沉的。
顾珵回神，说：“你送我礼物我请你吃饭啊。”
也有她不想回家，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的原因，但这么直白的话她面对他说不出口。
她本来想着，和程慕言补课后两人会多些接触，关系会促进的快些，但这几天下来，她发现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把程慕言送来他们简短说两句，她把程慕言送下去，他们又是简短两句，仅此而已。
好像并没有促进什么关系。
今晚是个机会，她抓住。
程挚一笑，没戳破。
他送的项链顾珵今天戴了，刚在外面走近她后，程挚就注意到了，但外面街灯不亮，看不真切，眼下到餐馆里，光线极好，看的也清楚了。
那吊坠不大不小正好窝在她两侧锁骨中间的凹陷里，无声无息散着光，默默释放自身的美丽，却又不夺佩戴者的光芒，只为佩戴者增添光彩。
珍珠贝母在照耀下，泛着温润光泽，碎钻随着动作，一闪一闪，格外耀眼。
再配着她今天穿的小黑裙，衬的人温柔又端庄。
比她拍的照片好看千百倍。
“生日过得怎么样？”程挚收回视线，状似随口地问。
“挺好的。”她说。
一提起这个连笑容都有些勉强了，还挺好的。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会不开心，“生日太闹腾了让你没吃好吗？还能再吃下一碗面？”
闹腾什么呀？
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在常人看来是个很好的吃饭氛围。
可若是这餐桌上常年累月的都是比较、鞭策呢？
顾珵笑着道：“生日开心所以胃口也好啊。”
她的确没吃好。
也知道回家并不会吃好，在妈妈问她想吃什么给她做的时候，菜名她也只是随口一报并不是真的爱吃想吃。
而是不想报她喜欢的菜害怕会沾染上不好的回忆，等以后吃的时候，看见这些就会想起家里餐桌上的那些不美好而失了胃口并也不喜欢那些菜了。
这一天下来，她其实都不太饿，因为要回家没什么胃口。
直到看见程挚，才感觉胃空空的。
但这些没办法跟程挚说，都是负能量，才认识几天就倾诉，对方会觉得烦吧。
“那最好。”
仔细听语气是有些无奈的。
程挚没在深问。
万一触及她不好的回忆不是又受到了一次伤害？
家事不随便外扬，又没有多熟，她暂时不说程挚理解。
点的菜和面陆续上来。
顾珵吃了几口面想要纸巾，看餐桌上没有，转身在点餐台上看见了，她起身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亮起。
爸爸：[转账]
爸爸：你妈说的话不要放心上，趁着暑假好好放松
后面没显示完。
程挚不可避免地看到。
她的手机就在碗旁边，与程挚的碗距离极近，他只要一低眸，那消息就进入视线。
顾珵抽了几张纸巾过来，听到了手机响，拿起看了眼，又放下了。
程挚慢条斯理地吃着面，脑中浮现前不久确定顾珵帮程慕言补课后送她回去，她又从小区出来和父母说说笑笑的一面，画面和睦又和谐，惹他艳羡。
今天顾珵生日，她妈妈说了什么让顾珵不开心吗？都快要哭了。
一定要在生日说吗？
吃过饭顾珵去结账，从餐馆出来，凉风一吹，不舍分开的情绪送来了。
人总是贪心不满足。
她想和对方多待一会儿，如愿。
她想和对方一块吃饭，如愿。
现在她还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
顾珵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两人往街边车上走。
顾珵走得很慢，连带着程挚迈的步子也小了很多，他那么一大高个，也真是难为了。
两厢沉默着，氛围逐渐凝滞。
顾珵突然想起李婶那件事，打破安静。
“昨天李婶来找我了。”
“嗯。”他并不意外的样子。
顾珵些许惊讶：“你知道？”
程挚点头：“听我爸说了。”
李婶去找顾珵帮忙结果发现顾珵只是新老师并没有什么本事，害得她在太阳下晒半天还赔笑脸，回来跟人把这件事说了泄愤，传到了程淮山的耳朵里，程淮山回来告诉他了。
顾珵当闲聊似的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最后总结：“她应该不会再来了，一听我是个才参加工作的老师，脸跟翻书一样，瞬间变了。就是难为她在太阳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么热的天，年龄也大了，真不容易。”
“没多久。”程挚说：“她红包什么的刚准备好，从校门口经过，看见里面出来两个人，想着会不会是你，就站门口等出来，喊了声还真是。碰巧罢了，根本没等。”
顾珵没想到是这样：“我还以为她等了好长时间呢。都放学半小时了，还在校门口守着，也不怕我不出来吃饭吗？当时看见她我还佩服她为了让孩子进枫杨能做到这种地步可真厉害。”
话落，她又抿了抿唇道：“李婶看我是新老师觉得不靠谱不相信我，那你呢？把程慕言交给我，你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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