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这是一个多么美好而纯洁的词汇,它代表着一个生命的新降、一个家庭的希望,可是它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女孩的肚子上!
刹那间,一切美好的词语都被倒置,丑陋、狰狞、恐怖,成了它的代名词。
藤原文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双手颤抖着揭开湿答答的衣料,就已经快要站立不住。
小星的肚子上,盘踞一个扭曲的鬼胎。
婴孩的身体已经大体成型,两尺长的躯体盘成一团,皱巴巴的像被水浸泡过的一卷破书,长长的青管从它肚子上长出,扎根进小星肚子上的每一条血脉,有规律的起伏。
这铺天盖地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它,让它发出刺耳的悲鸣。
“啊——!”
小星突然怪叫一声,她目露惊恐的后退几步,嘴里念念有词:“不要、不要看我!不要这样……”
“小星……”藤原文和尽力安慰她,“不要怕,我马上就解决这只咒灵,你很快就能正常的生活了。”
小星却挣扎地更剧烈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不要杀他!他、他是我的弟弟……是我的亲人啊!”
“你、小星……”藤原文和一时束手无策。
忽然远远荡开一层浩渺的咒力,夹杂着细碎的雪花飘摇而至,藤原文和向西方踉跄着迈出几步,犹豫不已。
那个方向……是菅原道真!怎么会……
“藤原大人,”安若此时强作镇定,开口道,“菅原大人这么久还不回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您还是赶快去看看吧,至于小星,就交给妾身来照看吧。”
“这、好吧。”藤原文和目露难色,随即深深一礼,转身离去。
古朴的长剑在剑架上兀自颤抖着,屏风隐隐,掩映一方高大的身影。
倏然,长剑出鞘,划破苍穹,如一道流星飞向远方,清越的剑声如琉璃撞碎,撕破满室寂静。
“呵。”那中年男人坐在榻榻米上,冷冷一笑。
夜里的风很冷。
子时已过,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灯火全熄,四周黑压压的,唯有头顶的月光为地面铺上一层银霜。
此时,一场追逐在幽深的树林里展开。
如果曾有在野外的森林里行走的经历,大概能理解此时的场景吧。
无论是似乎无处不在的树枝抑或锋利的杂草,稍有不慎就能在皮肤上划下长长的血痕,那隐藏在角落里的毒虫甚至飞在半空的苍蝇蚊子都是让人头痛的对象。
黑暗蒙蔽了人们的双眼,让人丧失了对事物的洞察力,由无知而引发的恐惧,一旦升起、便再难平息。
不过这一切对拥有六眼的菅原道真来说都不成立,菅原道真神态悠然,却是步步警惕,于这仿佛活过来的森林里慢慢踱步。
荆棘一条又一条匍匐于地面穿行,高大的树木疯狂舞动自己的枝干,缭乱的树枝幻化成巨大的黑色手掌,在这一掌快比一掌的拍打中凌乱成一团黑色的影子。
早有飞鸟惊悚着拍打翅膀飞离这片森林,但更多的却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一根根又细又长的枝条洞穿胸膛。
一条条藤蔓蜿蜒向前,从四面八方袭来,将菅原道真团团围住,包裹成一团硕大的球状物。
藤蔓尖叫着迅速收紧,却在异动的下一秒、自缝隙里透出苍蓝色的光芒,这光芒由点到面,越来越大,顷刻间绞碎了包围来的藤蔓,并直接以菅原道真为原点向前方扩展,冲天光阵冲击着这片森林。
一番令人目眩的光亮过后,地面留下深深的烙印,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砸下深深浅浅的巨坑,漫天尘土飞扬,原本狰狞的树木草植也在狂风里消逝于无。
术式顺转·苍。
“好厉害,真不愧是菅原家的六眼。”
飞尘尽头,一道紫衣身影翩然而立,这狂暴的咒力于他面前寸寸崩解,废墟过后,徒留他身后一地幸存。
“真不知作为咒术院首席的藤原文和,又该是何等风采了。”
“可惜,在见到他之前,你就要留命于此了。”菅原道真扯开嘴角,琉璃般的双眼在这黑压压的环境下璀璨成了猛□□出的危机,他声线压得很低,肌肉绷得很紧,宛如锁定猎物的雄鹰。
形势一触即发。
“那就试试好了。”男子语气淡淡,一甩衣袖,翻涌舒卷成一朵紫色的浪花。
菅原道真凉凉道:“你叫什么名字?等你死了,我可以考虑给你立个碑。”
男子竟也不怒,温柔笑道:“羂索。”
话甫落,两人极招相撞,菅原道真瞬息间拉近与那人的距离,展开肉搏。
羂索与菅原道真两人身型相差仿佛,但无论是攻击力还是反应速度都要远逊于菅原道真。
菅原道真的一拳一腿、一比一划,都迥异于寻常受到武家正统教育的大家公子,势如虎、狠如狼,这是真真正正自无数次死斗中历练出的、招招直取人性命的杀人之术,没有一丝滞涩、也无一点拖沓,简练率直到了反射性的程度,他一出手,三十招之内,羂索必败无疑。
然而羂索不怒不紧,在被菅原道真打中之前率先向后倒去,直退七丈远,同一时间双手合十,手型变幻,半空中凝聚出数道铁链直直冲向菅原道真。
菅原道真双目一凛,反折回腰右手一弹,数道咒力凝成气团将锁链一一打断,同时左手化掌,与羂索对冲。
巨大的冲击力引起山峦一阵颤动,乱石滚滚,不远处苍山负雪,反射得天空一片铅色。
又是几次前后夹击,菅原道真豁然明悟:“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原来,他已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了敌方的领域里。
领域展开要耗费咒术师巨量的咒力,并附有必杀必中的效果,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因为该领域呈封闭状,对外的防御力远小于对内,同时地点固定,不可移动。
但他们现在已经打斗到离原来的位置将近五百米距离,是空间系领域?不可能,这周边场景分明还在现实的土地上,但又哪有领域能延伸到这个距离呢?
菅原道真兴奋地喃喃自语:“是放弃了领域的封闭性换来领域的可移动性么?”
羂索笑道:“你可以猜猜看。”
“啧。”菅原道真脚步一顿,长袖仿佛振翅白蝶在空中飞舞,他右手缓缓抬起,“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如果是无量空处是传送所有的信息,那么羂索的领域就是操纵范围内的一切生物。
浩渺的宇宙裹挟着海量的信息向羂索逼来,然而这无比熟悉的一幕,却在侵袭夜幕的中途扩散开来,一边是乱石杂草,一边是浩瀚星河,这无比撕裂的一幕却真实在现实中上演了。
而这反差性极大的一幕的交界处,菅原道真向上望去,方才那颗硕大的肉眼如今一如晨昏之际的太阳高悬其上,割裂阴阳。
羂索笑道:“佛与魔、正与邪,本就是一体两面,人们却硬要将它分离开来,殊不知天道茫茫,奈人类几何?”
菅原道真凉凉道:“歪理邪说一大堆,没什么文化还自以为很懂,人傻就要多读书,懂?”
肉眼外围是浓重的黑雾,来自咒灵的恶心气息将它层层包裹,但最里面却散发着正宗的佛门气息,一层层金色祥文在里面流动着、冲击着,这微妙的平衡在双方咒力的加持下形成拉锯,无数人类的魂魄在里面纠缠流转,牵引着、又排斥着。
一旦平衡被打破,对哪一方都将是灭顶之灾。
菅原道真眨了眨眼:“你哪来的这么多咒力。”
他看的很清楚,要想在他们决斗之前还能保持这微妙的平衡,所需的咒力量必然要达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而依这羂索体内的咒力,还远不足以供应。
羂索双手伸进袖子里,叹道:“本来这一招是为了对付藤原文和准备的,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率先使用了。”
霎时,四道匹练似的白光从天而降,光芒散去,从这四道黑线蔓延开的黑暗一瞬间冻结了时空。
菅原道真没有滞缓,直往后退,退到这黑暗的边缘,退到这黑线停止了扩张的脚步。
他所面对的,什么也不是,因为这黑线什么信息也没有传递给他。
仿佛太古之初、创世之始,混混沌沌、一片虚无。
菅原道真侧过头,羂索已是鲜血遍身,一寸寸青筋自体内暴起,一寸寸血管膨胀到了透体的程度,汨汨的鲜血自七窍流出,他已经全乎是个血人了。
然而他仍旧微笑着、淡然着,仿佛莲花座上的佛陀拈花一笑,仿佛佛龛里静置已久的一尊雕像。
在黑线扩张的瞬间,时空仿佛都要被震碎了揉搓成不起眼的一粒。
在这一瞬间,十方世界、万千妙法也接踵而至,过去、现在、未来,成一条直线在眼前铺陈开来,在这一瞬间,菅原道真体内的咒力由主人牵引着与那撕裂空间的力量对峙,这方领域里的能量在此时浓郁到堪比上古时代诸神仍在人间的程度。
所有生灵都在此暂停了时间。
这里已经被人为开辟出了独一份的天地,这样魔幻的一幕,足可以持续千年万年。
从外界看来,这是暂停的世界,从里面看,时间从未开始。
然而一道金色的光芒划破长空,也裂开了两人咒力交织的口子,庄严的梵呗铺天盖地吟唱,这绝不是悉达多于菩提树下悟道时引起的万物同喜,而是成佛前与魔王掀起的惊天决战。
空间里充斥的咒力为之搅动,原先勉强维持的平衡也在瞬间被打破,黑线仿佛拉满的弓又再次恢复了原状,时间又开始流动。
下一秒,菅原道真对准羂索。
“虚式,茈。”
浩荡的紫色裂成闪电轰向敌人,对穿了身躯,仿佛尘埃被巨石碾压而过,羂索整个人狠狠撞向后方的山脉,冲断了无数交错的枝桠。
飘摇的雪花从天而降,散落四方,天空被染成红白色的暗沉,透着无限瑰丽与遐想。
羂索一口浓重的鲜血涌出喉咙,吐在厚重的雪地里。
一人玄衣若神、踏月而来。
玄黄的五趣生死如流星般划过、飞舞,复悬在半空,渐化为雪亮的白刃,如被寒水浇洗,绽放出无匹的锋利。
而剑刃对准了羂索的脑袋,仿佛降世神罚轰隆直下,将他整个人钉死在雪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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