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满面赤白,紧闭着的眼下面甚至还发着些青紫,她双手食指狠狠攥着身下的被子,人的确是不哭了,可这模样,秦颂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正常。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再次匆匆把宋太医从医馆里拽了过来。
宋太医沉浸医术多年,站在床边单单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燕赤雪就皱起了眉头。
伸手探了探燕赤雪的额头,还是滚烫。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
“不过是郁气郁结于肝,身弱受冷而引邪气入体的风寒之症,按理喝了药就该醒了啊!”
宋太医嘀咕着,昨夜里瞧着也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发烧,今日怎的这般严重!
且不说有秦颂这尊煞神威逼胁迫,床上躺着的燕赤雪也算的上是他亲眼看着长大,就凭这一点,他也不能让人出了意外喽!
宋太医忍不住挠了挠脑袋,看着床上的燕赤雪就像是看着一道难题般。
“你到底能不能行!”
秦颂咬着牙,再次揪起宋太医的衣领,言语中的咬牙切齿发着深冷寒意。
若搁往日,宋思谦还真容不得小辈对他如此无礼,可当下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正待两人僵持着,素娘端着一盆豆腐汤看着院门开着就走了进来。
“秦颂,秦颂!”
院子里见没人应声,素颂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就看见往日里对谁都和声和气的秦颂现在就跟一座黑脸煞神一般,而被他拎在手里的老者可不就是城里医术最好的宋老大夫吗!?
宋老大夫在城里威望极高,每月都会抽出十天去城外为那些穷苦百姓做义诊,是最好不过的大善人,秦家兄弟这是怎么了!
素娘进门看着了这阵势,急忙将手里那一盆子豆腐汤放在了桌上,上前抓着秦颂的胳膊就让人放手。
“秦颂,你快放手,怎么能对宋老先生这般无礼呢!”
素娘揪扯着秦颂的胳膊,急声说着。
秦颂素来对这个嫂子极为敬重,他也明白自己这是心急迁怒,松开了揪着宋太医的衣领子,转身又蹲在床边看着依旧深睡不醒的燕赤雪。
沉重的呼吸声,还有那紧闭着的眼睛,脸上泪痕未干,紧蹙的眉头满是无声的宣泄着她的不安。
看的秦颂是又焦又急,抓耳挠腮愣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素娘这时也是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燕赤雪。
“雪儿这是怎么了!”
素娘看着床上躺着的,原本娇媚柔美的人儿现在一脸病态,怪不得惹得她这个向来和气的秦家兄弟都变了脸色。
让人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时间再拖久点若真是烧坏了脑子可就是大事了!
唉,罢了罢了,谁叫他宋氏欠了先皇后一个大恩,今就算是还到这个小丫头身上吧!
一旁的宋太医再三思忖之下还是决定拿出那颗让他原是想等他百年之后,传给徒弟的宝贝,牵机丹。
牵机丹对于行走江湖内伤极重的人来说有起死复活的功效,像这样的宝贝,整个天下也不过两颗,一颗在他这,一颗在他师弟那。
想当年先帝病危差点驾崩他都没把药拿出来,没想到今儿竟要喂到这小丫头的嘴里,这么重要的宝贝去治个风寒着实暴殄天物啊!
宋太医心中感慨万千,动作却不见丝毫犹豫,从随身带着的蓝色锦囊里就拿出了一个小白瓷瓶。
从桌上拿起茶碗,将豆粒大小的牵机丹放了进去,又从茶壶里倒了些水,就见棕色的小药丸转瞬即化,茶杯里的水却仍旧清澈干净。
将茶杯端至了燕赤雪的跟前,不言不语就交到了秦颂的手里。
“喂她喝下吧!”
“牵机丹!”
宋太医声音有些发蒙,原本有些犹豫的秦颂一听到牵机丹两个字的时候,有些惊讶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太医,犹豫了片刻还是半抱起来人,将茶碗离的水慢慢一点一点的渡到了燕赤雪的嘴里。
冰凉清甜的感觉斥于口间,让浑身疼痛乏力,心口灼热的燕赤雪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喘息之感。
“让她好好睡一觉,下午应该就能醒过来!”
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宋太医脸上有些三分淡淡的惋惜之色,他说完不等秦颂有什么反应,整了整衣衫便推门要离开。
后来想到什么,宋太医顿住了脚步,微微侧头看向了床边的秦颂,他虽不知秦颂与公主是什么关系,但是看那模样恐怕情谊非比寻常。
略做一番思考,又补了一道:
“这牵机丹可治百病,却有一样,梦魇难去,心病医不得!”
宋太医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先生,我送你!”
素娘虽不懂什么牵机丹,但是她也知道雪儿妹子看这样应该也是无事了!便要提出要送送人,顺便也替她那个不懂事的秦家大兄弟说几句好话!
可握着燕赤雪手的秦颂却把这话放到了心上。
梦魇难去,心病医不得!?
梦魇,她的梦魇是什么!?
心病,什么又是她的心病!?
素娘将人送出了院子,再回来就见秦颂坐在燕赤雪的床前,握着燕赤雪的手,满目痴恋与失神,心里暗道一声:
“冤家”
便也没进去打扰。
秦颂轻吻着人的手背,他看着燕赤雪的那不安的睡颜,自打将人带回,他总是怕往事惹人伤心,所以是从来没有提过有关她怎么会流落至烟花之地的问题,也从未问过那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有些东西不是人们刻意去掩埋就能真当不存在的,他一直以为她真的如她面上所表现那般,即便陨落,也浑不在意。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不在意,她是在意死了,在意到这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只待她虚弱,就趁虚而入。
轻抚着燕赤雪的侧脸,就算是睡梦中,她依然那么美,那这眉间的不安就由他来抚平吧!
噩梦扰她,那就由他来亲手破碎,梦魇也好,心病也罢,他的公主,自然由他护得!
坚毅的火光从秦颂的眼底迸出,这哪里还是那个盯着燕赤雪只会痴笑的男人。
很是不舍得捏了捏燕赤雪的脸蛋,秦颂的转身是从未有过的潇洒不羁。
从前他一身武艺只愿成为一个浪荡不羁,潇洒自在的侠客,那么现在,他一腔孤勇,只为他爱的女人讨个结果。
去隔壁院子和素娘拜托了几句,秦颂就骑上疾风一路向北驰骋而去。
雪儿,等着我!
路马背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孤客越走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苍茫里。
牵机丹的效果可说是立竿见影,待到下午之时,燕赤雪的烧便退了。
梦中迷雾散,就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人终于见到了一条可以出去的路,那些追赶她的人似也不见了,已经感觉自己筋疲力竭的燕赤雪呼吸一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入眼素色架子床,青色粗布帷幔上绣着云纹水浪。
她这是在哪!?
哥哥呢!?
“雪儿妹子醒来啦!”
素娘正端着一碗清粥进来,看见双目失神盯着床顶的燕赤雪轻声开口问着。还以为她是在想秦颂,边往过走开口道:
“秦颂出去了,说得好几日才回!”
被突然冒出的声音拉回了神,燕赤雪看着一身清热布衣的素娘,脑子里好一会儿的混沌。
“我也说过我那兄弟,妹子你还病着呢!再有啥事能比看你醒过来那般重要!”
“但是,妹子你也知道,男人嘛,总是那样,这次他的事似乎看着挺急的,要不然我那大兄弟可不舍得将你就这般托付了给我!”
素娘坐到了燕赤雪的床前。
看着妇人面上一片柔色,分不清现实还是梦中的燕赤雪脑子才是慢慢清晰了些。
“不过,这次你病着了,可把我那大兄弟惊着了,你是没看见……”
素娘絮絮叨叨的说着,燕赤雪只听到了两个字,秦颂。
没有看到人,心底略略泛上一股失望之意,却又忍住不去回想那几番残忍的梦。
梦中她被转手发卖,被撕破的衣裳,那老鸨子的鞭刑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还有那花楼里腌臜的男人。
越想越觉得胃里一片翻腾,燕赤雪本就赤白的小脸现在变成惨白了,更是毫无血色。
那哪里是梦,那本就发生过,是她心中难越又无法忘掉的槛啊!
谁也不知道秦颂去哪里了,又去干什么,日子又熬着过了一日,燕赤雪虽然醒过来了,但她身弱总是咳嗽着,并不见好。
素娘每日都过来送饭,晚上得看着人躺下了,她才是回自己的院子。
虽然素娘面上不显,但久久不见秦颂回来,她心上却忍不住泛着焦急,又怕燕赤雪见着心忧更拖的病好不了,每日回自己家中也只能和自己那口子叨叨几句。
可即使素娘不说,燕赤雪从她走神碰翻的茶碗,倒水时浇到桌上的异常上,也能看出些什么。
整整十三日,日子进了腊月,百日有素娘照顾着,衣食无缺,可燕赤雪还是以肉眼看着的速度消瘦着,已经瘦出来的尖下巴再没往日的圆润好看,尖的让人心疼。
素娘总也奇怪,她每日亦是将这娇客当个宝贝的照顾着,怎的看人越发不如之前了呢!若是真等秦颂回来还以为她虐待了他的小宝贝呢!
素娘只觉这两大人,是一个比一个人让人操心!
终于在第十三日的晚上,那久久消失不见的人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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