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系国家命脉之事,若是由他们王家一手促成,也算他王显光耀了祖宗!
当下王显看着秦颂的眼神都变了。
只是这最后的决定还是得由着圣上来定,心中拿定了主意,当下便决定明日一早就带秦颂去面圣!
但是关于秦颂身份,以及这话中到底是真的还是蒙他,王显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知道,万一是这小子为求娶十六殿下而生出的鬼主意,他王家一大家子都是要受到牵连的,他没办法不谨慎。
就见王显看着秦颂缓缓开口道:
“当年铸剑城老城主亡故,新任城主秦江流不顾族人阻拦,下令将铸剑城十几座剑冢封存,为的就是怕这些兵器出世在惹涂炭!”
“不知那秦江流是秦兄的!?……”
“那是家父!”
秦颂说着,知道王显言语中的试探,他亦没什么好隐瞒。
当年父亲成了铸剑城新任城主,不思延续铸剑城的辉煌,光耀门楣,却在刚当上城主的第二日就下令封剑冢,不顾族人反对,力排众议,一手将那铸剑城搞没了。
最后还为了一个女人,直接弃了城主之位,带着那女人远走高飞了。
在几十年前,这事早就成了江湖笑柄,没什么好稀奇。
世人都笑父亲,可其中门道,不是局中人,压根看不清。
当日铸剑城,光一个剑冢的兵器就足以支撑一个战场,铸剑城的荣耀全部都建立在鲜血之上,不说燕国先帝为了拿到铸剑城兵器与之达成了什么约定,现在齐国的老皇帝还与铸剑城有着交易。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王家人沾染上了谋反,去求了祖父,竟还能保下荣华富贵。
有些东西没法说,当权力达到顶峰之时,等待他们的是更多更大的贪心。
祖父在时,正是铸剑城如日中天之时,可那时的秦氏族人早已经不满足简单的富贵荣华,竟然互相撺掇妄想立一秦国。
铸剑城前身,他们秦氏□□不过一铁匠出身,能有当日繁华鼎盛离不开每代人的苦心经营和付出。
立国谈何容易,说难听点,他们还属燕国子民,自立新国,那是谋逆!
抛开这些不谈,倘若铸剑城当真立国号角一吹,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其它势力合而攻之,到了那时,秦氏怕是连个血脉都留不下来!
且他们铸剑城就连一个铜板都带着鲜血,为了后代子孙,铸剑城也确实该往后退退了。
祖父在时,尚能压制那些有了异心的族人,可祖父知道,等他不在了,这铸剑城的天便要变了。
弥留之际,便早就嘱咐了下去,封剑冢,凡违逆者,族谱除名。
父亲当日成了新任城主,立马执行了祖父遗命。
知道其中门道的不用说都明白,不知道的,说了也不明白。
世人对父亲予以嘲讽奚落,因为世人眼中只有金钱名利。却不知,他们铸剑城的财富可不止通天那般简单。
父亲带着母亲直接去无忧谷定了居,没有世事纷扰,名利捆绑,不知有多快乐。
人生百年不过都是一抔黄土,与其寄托名利之中,不如游山玩水来的逍遥自在!
而王家显然是明白其中门道,只是,这铸剑城的急流勇退,也足够令人称赞。
“秦伯父在时便下令封剑冢,就是不想苍生遭殃,秦兄这转手把两个剑冢送出去,岂不违背了秦伯父的遗命!”
王显试探性的说着。
“秦颂不过一普通人,只是想将心仪姑娘带回家,这天下苍生的性命与秦某无关,与之有关的是像您这样的朝廷肱骨啊!”
秦颂慢悠悠的说完,也让王显从侧面看出秦颂的为人处世。
同时王显也心中明了,十六殿下与赵家的婚事一定成不了了。
倘若真的执意将公主嫁至赵家,那恐怕百年前,被铸剑城支配的恐惧又将重新笼罩燕国。
再不怀疑秦颂,王显道:
“明儿一早我就带秦兄入宫面圣,公主金枝玉叶,婚嫁事宜还是得圣上亲自定夺!”
见秦颂没有异议,便将人请去了客房处。
……
夜风寒凉,一顶龙纹轿子停在了相国寺的大门处,守门人听见响动,只拉开了一道缝子,就看见了一个做宫人打扮的太监。
那看门的小沙弥一惊,这不是御前的刘公公吗!?
慌忙的拉开了大门,月光将人影投在地上,开门之后,才见着刘公公身后还站着一人。
黑色披风下,绣着龙纹的衣摆露了出来,小沙弥虽然年纪轻,刚出家不久,却是个有眼力劲儿的。
刘公公身后这位一定是当今圣上,加之又包裹这么严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想来也是过来见傍晚时入住后院子里的十六殿下的。
没有出声,小沙弥便将人带去了后院子。
……
燕赤雪睡着还没有半个时辰,就被霜儿推醒了。
揉了揉眼睛,就见霜儿脸色有异。
“殿下,圣上过来了!”
“就在隔壁禅房等着你呢!”
霜儿觉浅,刚迷瞪着不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等她刚出门一看,就见御前伺候的刘公公站在身前。
都是宫里出来的人,伺候贵人的,霜儿很快就将诧异压了下去。
在这里看见刘公公,那说明圣上也在,果不其然,那刘公公向霜儿使了一个眼色,霜儿便明白了过来。
可圣上过来,又想起来自家主子睡前的那番话,霜儿隐隐觉得不安。
将早就备下来的裙衫拿了出来,是一套天青色软烟罗广袖长裙,散开的长发随便挽了一个髻,别了一支青玉翠簪子,燕赤雪就出去了。
隔壁禅房,就是迈到门槛的功夫。
“殿下,奴才给殿下请安了!”
刘公公见着门口站着的燕赤雪率先问安。
“哥哥!”
燕赤雪扶着门,看着背手而立,面对着佛祖,一身黑色长袍,手里握着一串念珠,正不知在沉思什么的男人,轻声喊了一句。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燕东珏猛然一回头,就见着了他担心已久的嫡亲妹妹。
上次一别,还是父皇在世,这次再见,竟已经过了这般久。
“雪儿!”
再大的宽慰都不如亲眼见人全须全尾的站在自己跟前更能安慰人。
燕赤雪快跑几步,半扑在了燕东珏的怀里。
“回……”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他们一母同胞的血脉至亲,半拥着燕赤雪,燕东珏眼底也泛红,也是起了莹莹泪光。
刘公公很识眼色,暗暗朝霜儿使了一个眼色,便带人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顺着燕赤雪的后背,燕东珏轻声安慰着。
“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孤已经跟赵家通过气,放心,他们仍旧会风风光光迎你入门!”
“嫁妆哥哥也已经为你备好,到时昭告天下你一直在庵里静养便可!”
燕东珏说着,言语里满满安慰之意。
只是燕赤雪听了燕东珏的话,瞬间便止了抽泣声,松开了燕东珏,转而直直的跪在了他的脚边。
“哥哥收回成命吧!”
“妹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禅房里,孤冷的月光顺着床缝照射进来,幽幽烛火让燕东珏侧脸看起来明灭不清。
拨弄着手里的念珠,乌木珠子配着一条黑色穗子,垂眸看了一眼燕赤雪,这个嫡亲妹妹,燕东珏并没有说话。
过了约莫半刻钟,就听到了一声轻笑,燕东珏笑着说道:
“雪儿,你说什么傻话呢!”
“与赵家的婚事可是早就定好的!”
燕东珏轻轻抚了抚燕赤雪的额头。
“哥哥知道这一路你辛苦了,但是不能发小孩子脾气!”
“哥哥,我不会嫁给赵小宝,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燕赤雪抬头定定的看着燕东珏,眼底一片坚定。
“说什么傻话呢!”
燕东珏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可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主子爷要发脾气了!
燕赤雪心里一直在打鼓,手心里更是一片冷汗,可即便如此,她也得试着去争取。
“哥哥,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哥哥,就成全了我吧!”
燕赤雪抓着燕东珏的衣角,苦声哀求着
见燕东珏不为所动,又道:
“我不会嫁去赵家,如果哥哥不撤回圣旨,大婚当日便将我的尸身抬去吧!”
燕赤雪言语坚决,可下一刻,就听见“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直接甩到了她的脸上。
身子随着这力道瞬间摔趴在一旁,头上的玉簪子摔在地上成了两半,满头青丝散落于身后,等在门口的刘公公和霜儿都被吓了一跳。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模样!”
“堂堂燕国的长公主与那浪荡子相处了几天连规矩都忘了,哪里还有一国长公主的仪态尊荣!”
“孤让你嫁去赵家,是为了你好,孤会害你!”
“偏你是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将军府夫人不做,要与那浪荡子厮混!”
“我皇家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耳边是严厉的责骂,侧脸先是一麻然后便是火辣辣的疼。
燕东珏那一巴掌并没留情,他看着燕赤雪的眼神里满满的怒其不争。
只是在看到趴在地上的燕赤雪,终究是心软,缓和了语气说道:
“孤劝你死了这条心,赵家的婚事不可能退了,把你刚说过的话都收回去,孤权当没听见!”
燕赤雪从地上撑起身子,她抬头看着燕东珏,嘴角溢出来的鲜红很是刺目。
“燕云祈因为我偷了帝王大印一事将我囚于禁宫,用那钉着倒刺的蛇皮鞭子日日抽打与我!”
“后来齐国安平王进京,他更是拿我将礼物送了过去!”
“我先后被卖入青楼,那老鸨子为了让我接客更是百般羞辱,最后将我关入鸟笼,就放于那众人之前!”
“皇兄,我问你,那个时候你在哪!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一个娘亲肚子里出来的!你为什么不救我!”
“孤……”
燕东珏眼底泛红,背过了身子不再看燕赤雪,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口。
“皇兄在平叛,我知道,在皇兄的心里,天下之道排第一,这个我也清楚,所以即便受尽了屈辱,我也从未怪过皇兄!”
“天下百姓不知那鸟笼里关的就是燕国长公主,可京都各大世家贵人们,他们不知道!”
“哪里还有什么长公主!”
燕赤雪一声冷笑,眼里泪意散去,看着不再言语的燕东珏又道:
“皇兄若真想保住我们燕国皇室的尊荣,就不该接我回来!”
“我的命,活着就是耻辱,倒不如死了干净,还能挣得个贞洁的名号!”
燕赤雪咬牙说完,最后看了眼那禅房中央的八仙桌,心一狠便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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