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你小子在发我们马山的灾难财。”徐同道。
“我听说市里召开紧急会议后,就打电话通知我那焦炭厂,让他们连夜把那外地五百万吨煤炭的合同签了。”董老板看上去有些得意。
“这就是商人,我们看到的是危机,人家看到的是商机,一字之差,但意义却非同寻常。”徐同似有所思,摇了摇头,道。
“谢谢徐局长,你给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信息,我估计挣个百八十万不成问题。来,徐局长让我敬你一杯。”董老板说着,为自己倒满一杯红酒。
徐同用左手轻轻一拦,挡住了董老板手里的酒杯,道:“百八十万?你蒙谁呢,最少也得上千万,甚至上亿?”
赵良惊愕的目光在徐同与董老板间移来望去,如同听着神话。徐同就道:“你给我们管经济的同学讲一讲。”
敬酒,徐同不接受;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又涉及商业秘密,董老板有些为难,不停地抓挠起了头发来。
“我是搞财政的,经常与企业打交道,孬好对企业的经营状况还算了解。我给你算算,你一吨煤赚几十块不成问题吧……。”徐同话还没说完,董老板便急忙道:“有钱大家一块赚,徐局长给我提供的信息,日后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还有我同学呢。”徐同笑道。
“好,如果赵处长不嫌弃,我一并拜访。”董老板说着又举起了酒杯。赵良似乎心中仍有疑问,望着董老板道:“你一下子进这么多煤能消化了吗?”
没等董老板回答,徐同望了董老板一眼,道:“你别看这小子面上装憨卖傻,其实他心里精明着呢。他那焦炭厂,可不是一般的厂子,上交市里的利税,比他的房地产还多。供应着全市的用气不说,还供应着电厂和几家大的厂子工业用炭。其他的一些小厂子,一直用前山的煤,市里把前山的几个煤矿关了,这就等于断了整个马山的煤炭来源,他在借机囤积居奇。几百万吨煤,看似一个天文数字,实际上,对整个马山来说,也就是几个月的消耗量,特别是往前将进入冬季,除了工业用煤,还有生活用煤,消耗量更大。怎么样,董老板,我说得没错吧?”
“什么事情能逃过你徐局长的眼光。”董老板笑道,满是奉迎。
赵良似乎对董老板的精明并不感兴趣,而是对前山煤矿突发的事故非常关心,道:“市里请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还听周书记说起前山煤矿的事,说市里一直想关停,似乎市委的决策并没有得到贯彻落实,结果不幸被周书记言中。关停一家煤矿这么困难吗?”
赵良望向徐同,目光充满困惑与不解。徐同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深思。徐同夹了口菜后,道:“好多问题就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了,也正是古人所说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而事实也并非完全如此。有些问题处理起来,人为的因素非常多。”徐同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好笑,就望了赵良一眼,笑道:“我是不是说的有些绕啊。连我自己都觉得说了一通废话。”赵良不由的笑了,道:“是啊,你说了一堆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徐同放下手中的筷子,又道:“我个人的看法是,应该说,经过多年的摸索和实践,我们国家的制度建设已经十分健全,尤其是在工作中,之所以还存执行不力,或者说落实难的问题,除了天灾人祸自然的因素外,任何人为的困难背后,实际上都是利益作祟。”
赵良似乎听懂了徐同的心意,有些话,作为财政局的领导,又是公开场合,徐同不好明说,就理解的目光望了徐同一眼,深深的点了点头。同学们照样在大声劝着酒,大口吃着菜,但赵良却两眼发直,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赵良诗兴大发,不由地吟诵道:
天使折了翅膀,
掉落我的心上。
我用爱为天使疗伤,
天使却飞向了天上。
我想飞向天空,
但天使却折了我的翅膀。
“好诗!”赵良的话音刚落,董老板便不由地鼓起掌来,嘴上不停地赞叹道。
“你个土财主还懂得什么是诗啊?”洪泰刚瞥了董老板一眼,讥讽道。面对洪泰刚的讽刺,董老板似乎并未生气,满脸的堆笑。徐同似乎有些看不下去,就望着洪泰刚道:“你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懂得风花雪月啊。”洪泰刚望了徐同一眼,心中虽有不满,但也不好发作,就狠狠地瞪了董老板一眼,低下了头。
或许徐作才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就望着赵良开玩笑道:“天使也吃醋啊?”
赵良笑而未语,心里想了许多,但又始终理不出头绪。
徐作才见赵良没有理会自己,就又道:“没想到我们的赵处长还是诗人呢?”
“你在骂我?!”赵良笑道。赵良似乎看出了徐作才的心思,就继续开玩笑道:“你没听说吗,伟大的时代造就伟大的诗人,悲愤出诗人,但又谁喜欢没事悲愤呢。这年头,只有傻瓜才愿当那故作风骚的诗人呢,所以别人喊谁是诗人,第一感觉就是他在骂人。”
不甘寂寞的洪泰刚,见众人仍在围绕一首诗争论,有些看不下去,瞥了徐作才,还有赵良一眼,嘴里大口嚼着菜,连眼皮也没抬,像是在自言自语:“骚诗歌,浪散文,闲着没事做文人。什么诗人,就是屎人。”
赵良话音刚落,徐同便道:“美酒佳肴,别说这不卫生的话。”
或许董老坂今天请客的缘故,也或许因为心里高兴,就想借机活跃一下气氛。董老板望着赵良赞叹道:“赵处长不愧为省里的领导,真有学问。”
赵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董老板又自嘲道:“怪不得,我成不了诗人呢,原来生活的时代不对。”
徐同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少倾,徐同抬起了头,望了董老板一眼,自语道:“不知市里哪些人该倒霉了。”董老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一有消息,我会立即报告徐局长。”
按照惯例,会议召开前,周思国先到会议休息室等候。
周思国刚刚走进休息室,一眼就看到了前山县书记曹玉,眉头不由的一皱,两眼不由的眯成了一条缝。曹玉的目光一直在不停地望向休息室的房门,满脸的忐忑不安。一见周思国那冰冷的目光,曹玉的双眼更是充满惊悚,就想急忙站起来,但不知为什么,双腿有些发软,一不小心,站立不稳,竟然跪在了地毯上。望着眼前的状况,市委办公室主任茫然不知所措。周思国望了跪在地上的曹玉一眼,道:“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起,周书记,我失职。”不知是受了委屈,还是深感责任重大,担心受到组织处理,曹玉说着,泪水不停的滴落下来。办公室主任见状,急忙将房门关好。
“你先起来,坐在沙发上将情况简要介绍一下。”周思国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极具威严。
耳闻周思国的话语,曹玉急忙起身坐在沙发上,望着周思国道:“今天晚上六点,我正在家里吃饭,突然接到县委办公室的报告,说是梁庄煤矿一号井发生渗水事故,大约有20名矿工被困井下。”
“你们没有采取急救措施吗?”
“采取了。”
“具体进展如何?”
“因为矿井较深,渗水事故发生突然。按照市里要求,县长王亮同志正组织全力抢救,救援工作目前还没有取得突破。”
“事故发生突然?什么事故会提前通知你啊?如果发生事故提前通知你,那还叫事故啊?”周思国狠狠地瞪了曹玉一眼。曹玉望着周思国如剑的目光,急忙低下了头。
“也就是说,现在井下20名矿工生死未卜?!”周思国望着曹玉道,曹玉不知周思国此时的心思,就连忙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年底市委常委会就通过决议,让你们限期将所有的煤矿关停,并且市里还出台矿工相应的安置政策,你们为什么至今对市委的决议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
“周书记……。”
未等曹玉说完,周思国继续道:“20名矿工的生命,你知道将预示着什么吗?”
“周书记……。”
周思国依然没听曹玉的解释,继续道:“作为前山县的主要负责同志,你知道在这起事故中,你将承担怎样的责任吗?”
“周书记……。”
“那我来告诉你,20名矿工至今生死未卜,预示着20个家庭,上百人心存不安,他们中有的可能是家里的父亲,丈夫,儿子。你理解此时作为一个母亲、妻子、子女他们的心情吗?你这不是失职,是渎职。”
从周思国冷峻的目光,还有毋庸置疑的话语里,曹玉似乎听出了什么,恳求的目光望向周思国,几乎喊道:“周书记……。”
周思国望了曹玉一眼,挥了挥手,道:“一会儿在会上详细介绍吧。”周思国话音刚落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望了坐在一旁的办公室主任一眼,道:“立即通知检察院和公安局的领导列席会议。”
休息室的气氛太沉闷了,办公室主任正想离开,耳闻周思国的话语,办公室主任急忙走出房间。
不长时间,办公室主任又轻轻推开会议休息室的房门,来到周思国身边,低声道:“周书记,会议代表到齐了。”周思国没有回答,望了一直在低头不知想着什么的曹玉一眼,走出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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