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国的话音刚落地,有村民立即问道:“有地种吗?”
村民的问话,出乎周思国的意料,一时难以回答,周思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周思国想:是啊,农民以地为命。在世代耕种的农民眼里,土地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啊。然而,如果想彻底改变农民的命运,尤其是改变眼下这些整天生活在生死线上农民的生存空间,必须让他们彻底改变生存观念与生存方式,而这又谈何容易啊。然而,再难的事,也应试一试。想到这,周思国道:“你们的观念也该转变了,现在好多农民都进了城,好多年轻人外出打工,除了种地以外,还有其他更适合你们的生存方式啊。”周思国望着村民道。
周思国话刚一出口,立即招来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村民将周思国围在中间,道:“周书记你说的倒轻巧,你想过我们实际困难没有?真的要进了城,喝口水都要钱,我们哪有那么的钱啊?在咱农村,别说是喝水了,吃的烧的,根本不用花钱,咱这地里全有。”
还有的村民道:“我们习惯了种地,离开了土地一天都难以活下去。没事的时候,我们喜欢到地里看看,一天不摸摸锄把子,浑身都难受,吃起饭来也不觉得香。”
虽然村民的议论与自己的设想大相径庭,但作为农民出身的周思国很理解眼前这些村民此时的心情。自参加工作进城,每次回到老家,周思国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放下行李,和父母寒暄过后,便到地里去看看,望着眼前绿油油的庄稼,嗅闻着田地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芳香,那习惯的味道,周思国的内心顿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心情就感到特别的豁朗。即便现在,也同样如此。母亲曾笑道:“不管国儿当多大的官,仍忘不了老家,忘不了老家的土地,永远是一个农民的孩子。”周思国有时自己也想:难道这农民的出身,就像胎记一样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身上,化作血液,流淌在了自己的血脉里,在心脏跳动?不知为什么,此时,母亲的形象又不由地浮现在了周思国的眼前。
前些年,周思国感觉母亲一个人在乡下比较孤单,自己在城里的居住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就将母亲接到了城里,也想让母亲享享清福,甚至想让母亲跟随自己在城里安度晚年,自己也好尽孝。然而,出乎周思国意料的是,母亲在自己家里刚住数日,就想回老家。周思国不解,心想:自己家里吃的喝的哪一点不如老家好啊?但母亲却道:这城里一点也不如乡下敞亮,到处是高楼大厦,让人感到憋得难受;每个人都关在笼子里,出门在外,连个说话的熟人也没有,心里都快憋出病来了。周思国就笑道:等工作不忙了,专门陪老娘说说话,到郊区田地里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周思国的话一次也没兑现。或许碍着儿子的面子,周思国的母亲不再吵闹着回乡下。天天坐在家里看电视,或是躺在床上睡觉。不长时日,周思国发现母亲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而且气色也极为不佳。周思国问母亲怎么了?周思国的母亲道:感觉有些头晕,浑身无力,甚至连下楼都觉得有些困难。周思国就陪着母亲去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体检。除了血脂有些高外,老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来,周思国又咨询了几位医生。医生告诉周思国,造成其母亲目前身体状况的主要原因,还是突然改变了其母亲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对一位长年劳作的农民来说,突然清闲下来,再加上没人陪伴,很容易造成心理和身体健康的改变,甚至会影响其寿命。听了医生的意见,无奈之下,周思国只好将母亲又送回到了乡下。周思国的母亲一回到乡下,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立即鲜活起来,在城里所有的不适,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周思国仍放心不下乡下的母亲,多次提出接母亲到城里养老。每次母亲总是笑道:这辈子再也不去你们城里了,那地方天生不是乡下人养老的地方。还是农村好,不仅心里豁亮,就是喘口气也舒坦。有时,周思国催促紧了,其母亲就笑道:我现在腿脚还利索,等不能自立了,再说吧。
望着眼前村民,尤其是看到他们两眼散发着期待的目光,周思国很理解他们远离故土的心情,就低声道:“这也是我个人的初步想法,到时候肯定会征求你们的意见。”
周思国的目光一直在望着眼前的村民,似乎想起了自己父辈,甚至想到了自己,他在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换作自己,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是土地上的主人,面对有一天,自己要搬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该作何感想?周思国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慨,眼下,他实在找不出说服这方村民搬迁的理由,甚至他难以说服自己,目光充满了无奈。
正当周思国茫然间,民政局长疾步来到眼前,期待的目光望向周思国,气喘吁吁地道:“周书记补偿款都实地测算好了。”
“既然算好了,那就赶快发给村民啊。”周思国不假思考道。
得到了周思国的认可,民政局长忙道:“好嘞,这就将现款发到村民手里。”
此时,不知哪个村民喊了声:“发钱了。”接着,村民一拥而上,将民政局长围得水泄不通。周思国望了眼前的村民一眼,对民政局长低声道:“要按现在拓宽的排水渠,将补偿款足额发放到每个受损失的村民手中。”周思国刚说完,又专门对市民政局长叮嘱道:“即使市里财政再紧张,也不能让我们的农民兄弟受半点的损失,他们太不容易了。”
听了周思国的指示,忙着向村民发放补偿款的民政局长点了点头。周思国似乎觉得自己眼下的使命已经完成,或许是想起了更加艰巨的任务在等着自己,就悄悄地走出了人群。吴强默默陪伴在在周思国的身后。吴强望了周思国一眼,低下了下头,心中似有难言,就继续陪着周思国向前走去。
九月,骄阳下,玉米地里密不透风,闷热极了,尤其是刀片般的玉米叶子落在人的胳膊上,如同刀割,极为疼痛。周思国双手不停地撩拨着玉米叶子,疾步向前走着,双眼不停地望向前方,还有脚下。吴强望了周思国一眼,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多亏了周书记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周思国故作不经意的望了吴强一眼,他理解此时吴强的心思,不否认吴强的感慨,但更多的是在奉承自己。周思国似有心事,或是对吴强的表现有些失望,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默默的向前走去。
刚走两步,周思国的手机响了。周思国见是救援前线指挥部的号码,就急忙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前线救援指挥部向周思国报告,由于得到村民的大力支持,加上救援方案正确,整个救援工作一直非常顺利,而且刚刚出现重大突破,已与井下被困矿工取得联系,目前来看,井下被困矿工非常安全。如果照目前情势发展,被困矿工,很快就能升井到矿上。
周思国静静的听着,不住地点着头,尤其是当听到所有被困矿工转危为安时,周思国长吁了口气,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前线救援指挥在电话里请示周思国,对下步的救援工作还有什么指示。周思国没有立即回答,望了仍在挥汗拓渠的村民,淡淡地道:“按照我们下步的方案,请医院立即做好被困矿工上井后的善后工作。”周思国说完轻轻地扣上了手机,继续默默地向前走去。
作为副职是不能偷听正职的通话内容,但对副职来说,尤其是眼下的吴强而言,很关心矿井救援的进展,甚至超过对上访村民的处置,似乎被困井下的矿工里有他的亲人,就很想了解电话里的内容,吴强始终与接听手机的周思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直跟随着周思国身边的吴强,隐约的听出了通话内容。虽然电话的具体内容吴强没有听清,但透过周思国的表情,吴强感到救援工作取得了突破,被困井下矿工的生命安全基本无虞,心中的石头似乎落了地,就不由的将目光望向周思国。被困矿工脱险,本应是件极为高兴,甚至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然而,不知为什么,周思国却满脸再次变得毫无表情,甚至有些冷峻,吴强不知周思国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几次话到嘴边,又无奈地咽了回去。
兴奋很快过去了,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名的烦恼,甚至是愤怒,自己不仅是市委副书记,更为重要的是,自己是前线救援指挥部的重要成员,然而,为什么不首先将这么重要消息报告自己?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想到这,吴强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是啊,谁不想在一把手面前表功呢?即使对方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自己,自己又能给与对方怎样的回报,自己还不是如实向周思国汇报。再说,或许对方知道自己与周思国在一起,与其先报告自己,再由自己转告周思国,还不如直接向周思国报告。
或许是副职的角色,吴强极为善于调解自己的情绪。经过一番自我安慰,短暂的愤怒与不安很快烟消云散。吴强的目光不由的再次望周思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不知一直在沉默的周思国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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