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热气萦绕在浴池之上,倒是为那水面上的花瓣添了几分云雾缭绕的朦胧美感。
孟长安撩起袍角赤脚坐于浴池边上,足尖稍稍一点,便已划过水面,勾起了几片芍药花瓣。
“这月初姑娘也真是的。”看着那满池的花瓣,孟长安不由感叹道:“不就是沐个浴而已么,至于搞得这么隆重吗?”
可惜,此时那位尽心尽力为自家主子清除一切碍事之人的月初姑娘却是早已兴奋地带着备水的侍从们退离了此处,没能听见咱们孟小少主的发问。
这诺大的清泉池内,如今除了孟小少主,就只剩下公主殿下这一个会发声的了。
而公主殿下的目光却是在孟小少主那光洁的脚踝上停留已久,听到那姑娘的声音,她才有所收敛,克制着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也不管自己究竟在屏风旁望着那副画面失神停留了多久,敛起心神后,公主殿下已面不改色地继续将为那姑娘准备好的寝衣挂在屏风上,朝着那浴池边缘走了去。
“许是往常替本宫这么准备习惯了吧。”
李秋白的回答虽带了几分笑意,可在孟长安耳中听起来倒还是不免有些敷衍与牵强了。不过她却是满不在乎,只随意笑应了一句:“看来小女子这也算是沾了公主殿下的光啊。”
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孟长安没有当真,李秋白更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说罢,孟长安也没在意李秋白会如何做想,只随手去解起了自己的腰带,褪下那一身血迹斑斑的喜袍。
喜袍染上的脏乱血迹,她虽不喜,却也还没到厌恶的地步。可内衫里头,那层层束裹着为了掩饰她女子身份的布条,倒是让她难受得很。
可惜有些时候,偏偏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越想趁早入水沐浴,事情就越不让她如意。
不等孟长安继续解开腰侧中衣的系带,映入她余光中的那抹红便已让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只停顿了稍许而已,孟长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偏头望向了那片鲜红衣摆的主人,眯着眼睛笑问道:“怎么,殿下还不出去吗?”
想她堂堂公主殿下,难道就要这样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赶出去了吗?
这让她颜面何存,妻纲何振啊?
李秋白挑了挑眉,瞬间就决定了放弃原先那送完寝衣就回屋的想法,低头望着孟小少主那张小脸反问道:“驸马难不成觉得这么大的浴池还不够我们二人一同沐浴吗?”
一同沐浴?
开什么玩笑!
孟长安嘴角的笑容就这样瞬间凝固了,与此同时,她看向李秋白的目光也变得愈发怪异了:“殿下可别告诉我你这是想要跟我共浴啊……”
“有什么问题吗?”
怕孟长安不相信似的,李秋白竟还低下头慢悠悠地解起了自己的衣带。
修长的手指一勾一挑,那条腰带就这样松了开来。
眼见那身嫁衣就这样变得松松垮垮摇摇欲坠了,孟长安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赶在李秋白继续下一个动作之前起身按住了李秋白的手腕,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这……怕是不妥吧?”
“不妥?有何不妥呢?”
李秋白也不挣扎,只任由孟长安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目光渐渐从孟小少主的薄唇往下移去,经由佳人那修长的脖颈,缓缓往下,越过雪白的衣领,落在了那看似平坦的胸口之前。
“反正你我皆是女子,你有的本宫也都有,兴许还不输你,怎么就不能共浴呢?”
孟长安:“……”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稍稍在李秋白胸前的起伏上扫了一眼,也不管公主殿下究竟有没有输给自己,孟长安都没有争辩,只努力摆出了一副平静又镇定的模样,认真道:“殿下有所不知,实在是因为自小家师就教导过我,不止是男女授受不亲,女女亦是授受不亲,所以与他人共浴之事,就算是女子,在我眼里看来,亦是觉得不妥。”
“哦,原来是这样啊。本宫还以为……”
见李秋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孟长安不禁皱了皱眉,顺着她的话继续问了下去:“以为什么?”
如此,小心思得逞的公主殿下才满意地勾起了嘴角,踮起脚尖凑到孟长安的耳畔轻轻笑了句:“本宫还以为,孟小少主是因为对女子有意,所以才会想入非非,害怕与女子共浴呢。”
想入非非?
谁想入非非了!
公主殿下这又是误会了什么!
红云渐渐攀上了孟长安的耳根,未等她思量出该如何解释,那人便已同她拉开了距离,退回了原先的位置,淡笑道:“如今看来,原来是本宫想太多了。”
那淡然自若的神态,完全看不出任何故意揶揄人的痕迹。
孟长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不就是嘛,知道是自己想太多就好!
未等孟长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李秋白又紧接着说了一句:“既如此,那本宫就不怪你想要独占这浴池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些时候进宫去向太后请安,你可别耽搁太久了。”
那坦荡的姿态,实在是大度的不像这人往常的作风。
好似怕人反悔一般,孟长安连忙用力捣了捣脑袋。
打扰自己沐浴的人要走了,她自是求之不得的。
“殿下慢走不送!”
愉悦地说完后,却不见李秋白依约离去。这让孟长安忍不住疑惑悄悄觑了眼公主殿下的神色,谁料这一眼竟是让她瞄到了面前这女人脸上那抹暧昧至极的笑容。
随即,满含笑意的声音就这样落在了孟长安的耳畔。
“那驸马为何还不舍得松手?莫不是驸马口是心非,不舍得让本宫一人独自离去独守空房?”
孟长安:???
小少主心中顿时多了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公主殿下便已举起了自己的手。她那纤细的手腕之上,覆着的正是孟小少主方才阻拦公主殿下宽衣解带时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孟长安:“……”
果然……
忙不迭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孟长安又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才好意思开口道:“咳咳,殿下真是说笑了,我这沐浴完又不是不回去了!怎会是让你独守空房呢!”
如此一来,李秋白嘴角的笑容倒是越漾越深了。
“嗯,不让本宫独守空房就好。”
说罢,李秋白也没管孟长安究竟有没有听出她那话中的深意,笑完过后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时,孟长安才稍稍舒了口气。
她想不通公主殿下眼里那散不去的浓浓笑意乃是为何,索性就不再去想了。
除去中衣,解开胸前那层层缠绕着的裹胸布后,孟长安才觉得稍稍舒坦了些。
这女扮男装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
孟长安决定了,就算公主殿下这边为了掩人耳目已经撤回了搜寻大哥的人,就算知道大哥只是被人劫色而已并无性命之忧,她也得要为了自己的自由着想,趁早把大哥给寻回来!
热水渐渐没过了孟长安的肩头,在浴池之中坐定后,孟长安才放松身子往后靠了去,靠着那浴池边上开始回想着近几日所发生的事情。
自家兄长成亲一事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事先毫无风声,等喜帖到她手上时,竟已是婚期将近了。
江湖中人,鲜少会有与朝廷权贵结亲的。孟长安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大哥好好的一个武林世家嫡长子,江湖上的天才剑客,怎么就想不开去淌朝廷的浑水呢。
可不管孟长安想不想的明白,孪生兄长要成亲,她又岂有不来贺喜之理?
原本孟长安单单只是想来为大哥贺个喜而已,谁料她还未赶到这京都来,半路上便已听说了自家兄长被人劫了亲的事情。
做出这等荒唐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令无数青年才俊为之魂牵梦绕的无殇宫宫主夜无忧。而她更是在劫亲时扬言要将那少年锁在身边一辈子,此事不仅仅传遍了江湖,更是传进了皇城,传进了当今圣上的耳中。
堂堂皇帝亲自赐的婚竟也有人敢抢亲?
这让他的脸往哪搁呢!这让朝廷的脸往哪搁呢!
无殇宫向来行迹诡异,江湖之上无人能知无殇宫的住处,寻不到无殇宫,承受帝王之怒的便只剩下无辜遭罪的青阳门了。
此等抗旨不遵之罪,若是落在青阳门头上,那兴许就不止是满门抄斩能解决的事情了。
到时候与青阳门交好的些许门派少不了也会受到牵连。届时,中原武林必有动荡。
孟长安深知这个中要害与道理,所以当她那多年不见的父亲寻上她时,她不过犹豫了片刻,便已应下了他的请求。
替兄成婚,虽说是欺君之罪,可比起那满门抄斩的下场,在公主殿下知情且愿意配合的情况下,似乎是再好不过的。
毕竟,世人皆只知青阳门何长平,不知他还有个孪生妹妹自幼在魔教中长大。
孟长安早已想过了,若是此事败露,她大可一力承担此事的后果,替青阳门顶下这等罪名,也好还了她那娘亲当年所欠下的情债。
别的孟长安倒也不怕,怕只怕到时候她那向来护短的师父不愿善罢甘休而已。
可如今……这骑虎难下的事情,暂且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烦乱不过稍许,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后,孟长安觉得浑身都舒畅多了。将满脑子的烦忧甩出脑袋后,就连回寝殿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连廊上的大红灯笼贴满了喜纸,接连挂了一路,映亮了她回房的路。
等孟长安回到寝殿的时候,公主殿下早已换上了一身寝衣靠在床头津津有味地品着手中的书籍。
不知是她脚步太轻了,还是公主殿下看得太过入神了,竟连她这么大个的活人进屋了都没察觉到。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在这种时候突然听到了孟小少主的声音,不免让公主殿下有了一瞬的慌乱与心虚。
不过瞬息而已,还不等孟长安发现异样,公主殿下便已敛起了情绪,迅速合起了手中的书籍,镇定道了句:“兵书而已。”
是兵书吗?
孟长安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方才她瞄到的那一眼分明是图案而非文字,怎么看都不像是兵书的样子。
可惜,还不等她走近一窥究竟,公主殿下就已经将那本书籍收入了床边放着的旧匣子里。
如果孟小少主眼尖一些,兴许她也能有幸学一学“兵书”中所描绘的些许姿势。
如果孟小少主再眼尖一些,兴许她还能再有幸看到匣子中被那“兵书”压在底下的绣着鸳鸯戏水纹路的大红锦囊,与那把外刻“长安”二字的匕首。
可惜,孟小少主却是没能看清其中任何一样东西,以至于她对公主殿下的心思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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