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喉咙感到一阵钝痛。感觉到有人慢慢靠近她的床边,棠溪抬眼,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不是叫你走吗?怎么还在这里?”她从喉咙里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阿曦不想见到我?”苏闲暮梳着简单的女子发髻,平静地问。
棠溪:“不然呢?”
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苏闲暮骗她这么久。
苏闲暮凝视她片刻后,端起手边那碗药:“那阿曦可要快些好起来,才有力气赶走我。”
棠溪气笑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阿澈赶你走?”
苏闲暮摇头,笃定地说:“你不会的。”
“阿曦,喝药。”他将汤匙送至她的唇边。棠溪偏过头不肯喝。
“听话,把药喝了。”苏闲暮重复道。
棠溪不动,铁了心不想理他。倏地下颌被钳住,苦涩的药汁被送入嘴里。
“乖,先喝药。”
棠溪挣脱不了,只能被迫喝药。碗里的药见底,苏闲暮扶起她的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阿曦,你还是在帮我守护秘密。”苏闲暮手上剥开蜜饯的黄纸,又将蜜饯递至棠溪唇边。
棠溪紧抿着唇,他也不勉强,放下蜜饯将手擦干净。
“我不说出来是不想再生事端,不代表还是在维护你。”棠溪尽力压着嘴里的苦涩,语气坚定:“你以后离我远一些,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苏闲暮摇摇头:“不可能。”
棠溪怒了:“苏闲暮,我真的不理解你的思维。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苦心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伪装了这么多天。”
“你杀了淮风寨的人我不说什么,可如果不是我拦着,你还想杀掉崔婶他们。这么久以来,我认识的苏闲暮是假的,我从来都没认识过真正的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怎么安心地和你待在一起?”
苏闲暮沉默了许久,之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棠溪以为说出这些话,苏闲暮差不多该走了。他手段那么厉害,何必死心眼苦苦守着一个她。
结果在退烧后的第二日,棠澈来看望她,又将人引到了她房里。苏闲暮手上端着个托盘,十分乖巧地站在棠澈身后。
棠溪就亲眼见着自家那个傻弟弟说:“阿姐,苏姑娘来看你了。”
“这是苏姑娘亲手给你煲的汤。”他补充道。
棠溪面无表情,心累地抬抬手:“苏闲暮你先出去。”
苏闲暮点点头,竟真的走了。
“阿澈你听我说。”棠溪对着留下来的棠澈说:“我和苏娴慕,不再是朋友了,我不想见到他。找个机会,将他送回苏家,或者随他自己想去哪里都行。”
棠澈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发现,他在骗我。”棠溪咽不下这口气,含糊地解释了一两句,冷笑道:“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棠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吗?”
棠溪郑重点头。
没曾想,棠澈自顾自说:“可是阿姐,这句话以往我是想送给你的。”
棠溪:“?”
“阿姐与苏姑娘认识之初,我便怀疑她动机不纯。苏家龙潭虎穴,她无母亲疼爱,看似柔弱却安安稳稳深居这么多年,想必有些心机和手段在身上。”棠澈看出棠溪的疑惑,抬起茶盏倒了两杯茶:“苏姑娘与景姐姐不同,她心思细腻,我对她也不甚了解。”
“那时想提醒阿姐,可惜,阿姐完全听不进去,执意与她交友。”
棠溪没出声,棠澈又问:“苏姑娘可是做了对不起阿姐的事?”
棠溪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被关进淮风寨那么多天,都是拜苏闲暮所赐。可棠溪转念一想,她当初来猷州的目的是阻止棠澈受伤。被山匪抓走这回,是苏闲暮代棠澈受的。
如今山匪全数剿灭,书里跛足的隐患也就不复存在了。
棠澈抬眼瞧她的反应,心里大概有了底,继续说:“再后来,我在确保苏姑娘没有害你之心后,便放松了警惕。前不久,你说她替你挡了刺客的剑,我才完完全全放心。”
他捧起茶杯吹了一口气:“其实后来我想通了,苏姑娘在苏家为了护住自己,必然要伪装起来。她若是不这样,想必早被害死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
秘密,苦楚。
棠溪盯着眼前的茶盏,一言不发。
棠澈饮尽最后一口茶,笑道:“阿姐不妨从头开始想一想,同苏姑娘的相识过程。我倒是觉得,你若肯定她待你是真心,不如弄清楚骗你的原因。”
走之前他又说:“说起来,这几日阿姐的汤药,以及最喜欢的那道金丝玉卷,都是苏姑娘做的。”
棠澈背对着棠溪,好像听到了自家姐姐的冷笑声。
少年笑着摇摇头,推开房门。
棠澈出门后碰上在门边站着的苏闲暮,说:“苏姑娘辛苦了。”
“孤的阿姐心思单纯,不喜被人欺骗。如果苏姑娘真拿阿姐当朋友的话,不妨坦诚相待。当然,如果做不到,待阿姐不是真心,那便离她远些吧。若有朝一日姑娘伤了阿姐,孤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话说完后,棠澈没再看苏闲暮,径直离去。
苏闲暮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挑了挑眉。
函国的小储君,这些日子以来成熟了不少呢,似乎已经可以为阿曦挡风避雨了。
*
“阿曦。”苏闲暮推开门,就见棠溪对着那碗冷掉的汤在发呆。
棠溪一看又是他,皱眉问:“你就没有别的事做吗?”
瞧他那一身可怕的武功,也不像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苏家庶女吧。
苏闲暮在桌前坐下,从背后拿出来一个木盒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图案。
他说:“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那时贪图你短暂的全心全意的关心,也向你隐瞒了许多事。可现在,我想让你重新认识苏闲暮。”
棠溪坐回床上,语气不善:“之前你说你不是女孩子,我说重新认识,是你说了谎。你若那时候对我坦诚一些,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苏闲暮抬眼:“所以阿曦,我说我错了。”
他的那双墨瞳干净得像装不下一点杂质,迷惑性太大。棠澈如今最恨他这模样:“你少在我眼前装,我不信你了。”
苏闲暮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阿曦,我没有了。”
他打开那木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攥字据,以及好几块手牌。
接着规规矩矩列开,摆好。
纵使棠溪再不愿去看,也免不了被这一桌子吸引注意。
“你要做什么?”她眼里带着明晃晃的不可思议。
苏闲暮捻起其中一块玉牌:“带你认识我。”
“你知道离合宫吗?在我母亲走后的第二年,我遇到了我师父,她是离合宫的宫主。她教我习武,训练我杀人,几年后,我成了离合宫的少主。”他自顾自地说。
棠溪不知所措地咽了一把口水。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听苏闲暮说出来,似乎很厉害。
苏闲暮那边还没停下:“为了巩固江湖地位,我抢走了扶月楼,和你第一次见面,我便是在那里召集手下。琳琅阁也是我为了查探消息开的,我在那里碰到过你……”
“这是目前可以告诉你的我的全部。”苏闲暮说一样列出一样证明,样子像极了结婚之前的财产清点。
棠溪一脸复杂:“够了,我不想知道了。”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任务者,不想牵扯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目前的情况是,眼前这个人,越来越深不见底。
谁知苏闲暮说:“还有一些事我没有告诉你。”
“荣乐公主是我杀的。还有在承霖郡遇到的苗青云,是我亲手将他的手废了。”说起这些,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棠溪吃惊地抬起头,她听见胸口的心跳得厉害,她忽的站起来:“为什么……要全部告诉我?”
苏闲暮笑笑:“早晚要知道的。”
他凑近棠溪,声线呢喃:“我不可能放走阿曦,与其日后产生芥蒂,不如趁早让你看清我是个怎样的人。”
棠溪失魂落魄地后退,转身想离开房间。
苏闲暮预料到这一点,也没拦她。他在她身后说:“阿曦,我从小所受到的训导是,要抢先找到潜在的危机,碾灭它们。如果你不能先杀死别人,那便只有等别人来杀你。”
离合宫势力庞大,却也树敌众多,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可惜少女不懂。
“我可以向你保证,日后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至于在山上你所受的委屈,我会还回来的。”
其实师父还教过他,若是遇到喜欢的东西,不计代价也该抢到手,若抢不到,便完完全全毁掉它。是他一直还存着一丝幻想在,他希望,他喜欢的有朝一日能奔向他。
棠溪在听到他的话后步子顿了一下,几秒后她跑了出去。
苏闲暮在她身后看着,突然从胸腔发出一阵笑声,带着前所未有的痛快。
苏闲暮把玩着手上的玉牌,心里想,真好。
至少阿曦还没有对她表现出彻底的害怕来。他还有机会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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