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给苏闲暮换了个身份之后,客栈中的人好几天没瞧见苏娴慕,前后打听起她的去处。
对此棠溪惊讶道:“阿慕跟着一同回宿安了啊,都走好几天了。”
侍卫们一片唏嘘,一个个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苏姑娘一走,便没人给咱们洗衣裳了。”一名侍卫苦着脸道。
“就是,也吃不到她做的饭菜了。”另一个也说。
棠溪闻言憋着笑,用手肘怼了怼身后的苏闲暮:“看到没,都舍不得你呢。”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逗他:“我以前还听见他们说,想娶你做媳妇儿。”
苏闲暮嘴角的弧度不变,抬起手朝她后颈伸去。
他的手冰得要命。
棠溪见状闭上嘴立马噤声,下意识向前面躲。
谁知苏闲暮一只手掰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勾起她的一撂长发,自领口下方勾出。棠溪一窘,原来是她不小心把头发压进了衣裳里。
她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就在这时,苏闲暮的手又转了个弯,指尖挑起领口,还是碰上了她的后颈。
棠溪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个激灵。
始作俑者像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收回了手。
他微微俯身,贴近她耳畔。
“那阿曦想娶我么?”是女嗓,含着浓浓的笑意。
棠溪刚要作答,一名小侍卫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小动作,略感困惑。
公主殿下和这新来侍卫这么快便熟络起来了吗?
也是,公主的性子本就亲和。
于是那名侍卫抬起手,支支吾吾问道:“那公主,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啊?”
这个……棠溪倒还没来得及编。
苏闲暮也不急,反倒跟着侍卫,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公主说,我该叫什么呢?”
棠溪心中一恼,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飞速想了一下苏闲暮名字的首字母,面无表情道:“小明。他叫苏小明。”
苏闲暮身形一顿。
侍卫们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不禁暗叹,这位兄台看着身姿挺阔,气度不凡。不曾想父母取了这样个草率的名字,和外形不相称。
“也姓苏啊。”侍卫不经意感叹道。
苏闲暮站在一边,看好戏似的,等棠溪继续编下去。
棠溪轻咳了一声,镇定道:“姓苏的多,他们一整个村儿都姓苏。他还有个姐姐,叫苏小红。”
侍卫们纷纷点头。
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好奇心重,脾气也大都温和,对苏小明这个新人还算热情。
客栈里年纪最大的那个侍卫管着所有小侍卫,名叫李荃。李荃打量了苏闲暮片刻后问:“那小明,你今年多大岁数?”
看这样子是比他小,问清了年纪,日后便不必口口声声管人家喊大哥了。
苏闲暮不答,只冲着棠溪,微微抬了抬下巴。
“公主说。”他自顾自拾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倒一杯茶。
棠溪瞪了他一眼,心道我说就我说。
“他么。”她仰起头作思考状:“今年本命年。”
李荃一愣:“二十四?”
棠溪微笑摇头:“三十六了。”
客栈内一片哗然。
要知道,他们这儿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李哥也不过才三十岁。没看出来这苏小明比李哥还大。
苏闲暮手上一抖,茶壶里的茶撒出来两滴。
“够了公主。”他把茶杯端到棠溪眼前:“不必再揭露我的身世了。”
被她编得面目全非。
棠溪心里偷笑,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她在苏闲暮身上胡乱摸了一通,摸出一只红色的香囊。
这是她原先缠着苏闲暮非要他绣的,红底向日葵的香囊。他绣好之后她又不要了,非要他戴上。
她高举香囊:“瞧见了吗,本命年,身上必须带点红。”
“我可没骗你们。”
公主都这么说了,侍卫们还能说什么。李荃第一个接受,向苏闲暮恭维道:“明哥,从你您这身上可一点都看不出来您三十六了。”
苏闲暮见着某人将热茶喝完,凉凉道:“是么,我也不敢相信我已经三十六了。”
配上他的语气和音色,听起来毛骨悚然的。
李荃干笑一声:“那这本命年您可得小心些,注意身体哈。”
苏闲暮:“一定。”
自此,客栈中多出了一名形象丰满的本命年侍卫。面容尽毁,嗓音喑哑,没有任何一个人将他同之前温顺柔和的苏姑娘联系在一起。
苏闲暮平日看着苍白瘦弱,身子骨却挺能抗造。中毒加上受伤,他还是恢复得很快,气色也好了起来。
棠溪很久不许他做饭了。不仅如此,猷州城大大小小的饭馆酒楼被她打听了个遍。时不时便要带上些招牌菜回来给苏闲暮。
苏闲暮和棠溪一同用餐。
他一向吃得少,动过几筷子便不再继续,也不大爱吃肉类荤腥。棠溪带回来一碗鱼羹,他不动声色地将鱼挑出来。
棠溪动筷轻轻敲他的碗,满脸的不高兴。
“苏闲暮,不许挑食。”
苏闲暮说:“阿曦,我吃不下。”
棠溪:“我不信。”
她又往苏闲暮碗里夹了两片肉:“必须吃完。”
他太瘦了,又是在养伤,怎么能比她一个女孩子吃得还少。
苏闲暮便乖乖吃下。对面的少女双手支着下巴,一丝不苟地看他把饭吃完。
苏闲暮轻叹:“阿曦,你最近越来越凶了。”
也越来越爱管着他。
棠溪坐直身体:“怎么?不高兴吗?”
苏闲暮笑着摇头。
“都听阿曦的。”
棠溪满意地点点头。
“苏闲暮,你在客栈待了这么久,一定很无聊吧。”她收好碗说:“我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待到第二日天明,棠溪抬眼见到迈出房门的苏闲暮,不禁呼吸一滞。
他今日一袭红衣,配上那具银色的面具,多了几分妖异之感。面具之下的那截白皙的下巴精致,透过缝隙可以看见他在笑,活似神话绘本里的狐妖。
客栈里的侍卫愣愣的:“这是……苏小明大哥?”
苏闲暮点头。
李荃再一次惊叹道:“苏大哥这身姿真是卓绝,这么一看,哪像三十多岁的人呢。也不像个侍卫,这般……鲜红,倒像个富硕人家出来的小公子。”
苏闲暮朝棠溪看去,凉凉道:“公主说,本命年,身上带些红才好。”
棠溪憋着笑:“好看,好看。”
她要带苏闲暮去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因为猷州知府说,这家饭店从不开门迎客,每十日内只设三席,还需得提前预定。
“公主是特意带我出来吃饭?”苏闲暮压着声音,还是用的女嗓。
棠溪瞪他一眼,照例说:“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苏闲暮不言。
他在这一点上特别执着,棠溪不提醒,他便还是用那个声音。只有没办法要与旁人说话时,他才会用本来的声音。
棠溪叹口气,说:“对。”
她走在前头,补充道:“不过是我亲自下厨。”
“苏闲暮,我跟里面的厨子说好了,她会教我给你做好吃的。”
苏闲暮步子慢了一拍:“为何?”
棠溪回过头笑道:“就是想做给你吃啊。”
菜馆的老板娘约莫三十岁,面容姣好,从言谈举止上看爽朗大方,名叫容月。
“这位是……哪家大人的公子?”见完棠溪后,她还是看不出苏闲暮的身份。
棠溪摇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哦,这是我们家的侍卫,叫他小明就好。”
她好像很满意自己为苏闲暮胡诌出来的这个名字,逢人便要介绍一遍。
容月上下打量着苏闲暮,心中有太多疑惑,但没敢问出来。
苏闲暮与棠溪认识许久,从未见过她下厨。来之前她底气充足,叫嚣着一定要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结果似乎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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