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疆城祝府,属于三公子祝子才的院子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志存高远’,就连院内种下的植物也只有梅兰竹菊,显眼的墙上廊下几乎都雕刻了圣人古训。古人大多以‘闻鸡起舞’来标榜学习和练武的用功,祝子才也命人在院子里养了几只健壮的公鸡,别以为现还年少的三公子是为了做样子,并不是,相反他在每日公鸡啼叫时就醒来读书,不得不说,在没人监督下,年纪小小的他能做到这一点,已很是难能可贵了。
接楚灵瑶回来的第二日,祝子才准时醒了过来,却没有像往常一般立马起身下床,而是躺着思索了起来。楚灵瑶实实在在的柴房里关着,不是他做的一场噩梦,如此,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处境,也更认清了自己庶子的身份曾经他以为,只要讨得父亲欢喜,自己也足够努力,就可以减少嫡庶的差距,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一旦触及家族利益,他就是先被父亲舍弃的一个,楚灵瑶这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辗转反侧,想找出一个法子解决这件事,可惜却越来越心烦意乱,干脆像往常一样翻身起了床。
坐在书案后一页一页的翻着书,祝子才的眼睛却没在书上,而是托着下巴一直在想着怎么处置那楚灵瑶,一直到心腹小厮向高和向远的脚步声传来,还是半筹莫展。
向高和向远年长祝子才几岁,很小时就跟在了他身边,在书房门口就瞧见了祝子才一脸的不悦,立马就猜出了所谓何事。
“今日你们两个倒是勤快,平常没那么早见过你们。”祝子才托着下巴用眼角余光扫了扫他们两个,神情恹恹的说。
向高深知祝子才脾气,笑着开口说:“公子心里烦闷,做奴才的哪能独自安逸,所以早早的跑来给公子您解忧。”
祝子才恍惚的眸光终于有了焦距,灼灼看向向高,眼睛眨了一下右手食指朝着向高勾了勾,向高会意走向前。
“何解?”祝子才幽幽开口。
陈国的西北边境,土地大多贫瘠,唯有临疆城附近水源丰富,虽比不上江南繁花似锦,却也是边城少有的钟灵顶秀,就像镶嵌在漫漫山石里面的一颗明珠。
太守府在临疆城的产业很多,临水而建的望江楼也是其一,这里视野开阔,空气清新,祝太守有事没事就喜欢来这里饮酒解闷,所以望江楼掌柜专门给他留了最好的雅间,从不对旁人开放。
近日事情杂乱,祝友山抽空又带冯福来到望江楼。
已快秋初,从窗户望去,江上船只不多却也映着青色江水自成一幅画卷,风拂水而过穿过窗子袭来,夹带着徐徐潮湿的凉意。
望江楼掌柜早已吩咐下去谁都不能来打扰,此时雅间内只有冯福一人侍奉在侧,祝友山边饮着珍藏的女儿红边看着窗外美景,很是惬意。他酒力本来就不是很好,几杯下来就微微有点醉了,再抬眼看了看窗外悠悠的江水和行船,一时来了兴致,心想如此良辰美景让琴师过来弹弹曲助兴岂不是更好!
“冯福!”祝友山唤道,奇怪的是良久没有等到应答。
祝友山疑惑地转头去瞧,没想却看到一把刀架在了一脸惊骇的冯福脖子上。
祝友山一个激灵,猛然站起身,手扶着窗棂立住。
冯福身后立了一个梁国侍卫模样的人,祝友山来不及思索脱口问出:“你是什么人?”
那人并没有答话他,紧闭的雅间门却突然被推开,一个梁国装扮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位侍卫把雅间门重又关上。
女子身材高挑,肤色偏黑,微微一笑开口说:“怎么?祝大人连本公主都忘记了吗?”
祝友山看清女子容貌,脑中快速回想着,不久已有答案,但不是很确定。
这时,女子眼睛瞟过祝友山,身后的侍卫拿出一块金牌晃了晃,祝友山一个激灵,忙拱手施礼道:“不知宝珠公主大驾确实失礼。”
宝珠公主见祝友山认出了自己,右手抬了抬,站在冯福后面的侍卫收了刀,站到了她身后另一侧,冯福也急忙走到祝友山身侧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梁珍宝很随意的在祝友山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腿一翘,头上缀满宝石的小辫子晃动了一下。
梁王后生了十个皇子才得这么一个女儿,梁王大悦取名珍宝,封号宝珠,刁蛮任性几乎天下闻名。临疆城因紧邻梁国,宝珠公主的事情祝友山很多都有耳闻,说她从小心狠手辣又风流成性,从她知人事起,在梁国只要她看上的男子,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贫民百姓,不管家中有无妻室都要抢到手,敢反抗的统统弄死。梁王后知道后也只是一味偏袒,最疯狂的时候,导致在梁国王城居住的男子都不敢出门。不过,听闻最近两年突然消停转了性,说她已不再迷恋男子,只是行事作风还是很任性诡异。
两年前梁国王上带宝珠公主出访四国时,祝友山身为临疆太守接过驾所以有些识得她,今日这位祖宗突然到访不知道所谓何事?祝友山心里暗暗叫苦。
这样想着,祝友山又拱手施了一礼说道:“宝珠公主,现在并非梁陈两国互访之时,您私下见本官很是不妥,如果宝珠公主喜欢此处,下官……”
“祝大人不用那么着急离开,”梁珍宝从腰间摘下一条龙首凤尾的小皮鞭把玩着,鞭柄上镶嵌的上等东珠灼灼生辉,“本公主来这里是有一事要麻烦祝大人,烦请祝大人帮我一个小忙。”
“公主说笑,公主金贵非常,真的有事估计也是下官帮不了的事。”祝友山冷汗直冒只想赶紧脱身,梁国公主突然现身在此与他私下会面,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还了得,当今皇上可是最恨百官通敌叛国,明文规定官员不可私下与别国有联系,尤其是皇室中人,弄不好自己就小命不保!
梁珍宝站起身,负手几步来到祝友山面前,盯着他的脸微微一笑,“本公主知道祝大人顾虑什么,我私下来自然是私事,除了此屋里的人没有人知道,如果祝大人愿意帮,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如果祝大人不愿意帮?”梁珍宝眸中冷意渐深,把脸往前凑了凑,“本公主完全可以坐实祝大人的顾虑,而且到时,本公主不会掉一根头发,可就是苦了祝大人……”
祝友山听梁珍宝如此说,脸色顿时煞白,刚才喝的酒早就已经醒的不能再醒了,梁珍宝说的对,而且她也干得出来。只要她暗示一下,就能给他弄个通敌梁国的罪名,自己到时还真是百口莫辩。
梁珍宝看祝友山已有些动摇,转身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坐下,“祝大人放心,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办好以后本公主再也不会和祝大人有任何联系,而且本公主承诺这事不关陈国国事,祝大人感觉如何?”
如何?我还能如何?祝友山无奈至极,长出了一口气问:“不知是何事还要劳烦公主亲自跑一趟?”
祝友山如此问就是答应了,梁珍宝的眼神亮了亮,伸出左手食指在胸前的发辫上打着圈直了直身体说:“其实不过就是想借玉琼山庄一用,好让本公主的表妹如意郡主在那里修养一段时间,祝大人估计也听闻过,本公主这个表妹从小体弱多病很少见人,粱国境内的环境又不适宜修养身体本公主和表妹感情甚好,猛然想起祝大人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再说临疆城就在我梁国旁边,本公主以后来瞧她也方便。”
看梁珍宝说的很是认真,祝友山悄悄放下心来,如果真是这一件事情,问题不大,现下赶紧送走这位祖宗要紧。
“如此容本官回去吩咐下人把玉琼山庄打扫一番,才能接郡主大驾,只是”
“只是什么?”
“要劳烦郡主和所随之人能穿我陈国服饰,本官好对外说是贱内的远房侄女,这样才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啊,祝大人放心吧,本公主那表妹自是应允的。然本公主必须提醒下,表妹喜静,所有照顾之人必是她心腹之人,还请祝大人撤出玉琼山庄所有下人,几日之后本公主自会派人送她过去。”
祝友山微微点头表示答应,抬头却不见了宝珠公主的踪迹,暗暗心惊,传闻梁国王上把王宫最好的侍卫给了宝珠公主,现下看确实不假,真的是来去都无声无息,只是苦了自己,平白又摊上这个事。
祝友山刚才和梁珍宝斡旋绷紧了神经,见梁珍宝走了,身体一松一屁股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冯福见状赶紧过来给他顺气。谁知刚刚平复了一下心情,只听砰的一声,门又被人踹了开,祝友山条件反射的又站了起来。
祝夫人带着紫鹃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到处翻看能藏人的地方,嘴里叫道:“又是哪个狐狸精?给老娘出来!”
祝夫人翻不到人,但看到窗户开着,立马怀疑有人从窗户跳出去,随即冲到窗户跟前对着外面,“狐狸精,有本事你别走呀……”刚想开口再骂几句,祝大人赶紧关上了窗户,把她的嘴捂住。
冯福看这情景也跑去把门也关上了,祝友山这才把捂着祝夫人的手拿开。
“夫人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个狐狸精呢?把窗子打开,老娘就要骂她!家里有个狐狸精了还不够?你还要折腾!”祝夫人说完拍着腿嚎啕大哭起来,她为了防止祝友山再贪恋美色,放了好多眼线在,有一点异常就匆匆赶来捉奸
紫鹃和冯福已经见怪不怪,默默的走到门外守着,只留祝友山和祝夫人在雅间里。
祝夫人哭了半个时辰才止住,祝友山见她的心情平复些了,知道此事瞒不了,便一五一十的把刚才宝珠公主的事情说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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