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平地卷起一阵狂飚,一万余名流寇齐声发出一声喊,趁着李啸军的投石机重新装填的间隙,大步向铁龙城东面猛冲而来。
流寇迅速地冲到护城壕边,立刻开始纷挤着渡过简易桥梁。
有多名流寇因为不慎,被同伴挤入深达3米多的护城壕内,惨叫着挣扎了一番,便消失在水中。
到了李啸军再一次抛石发射震天雷时,流寇已有准备,见得那硕大的震天雷呼啸而至,立刻四下散开。
这次共总六枚震天雷爆炸,却只炸死炸伤了300多名流寇。
李啸心下暗叹,这投石机,还是只能救急的落后产品,发射准备时间长,攻击速度也太慢,以致让敌军有充足的时间应对,而且,这投射出去的震天雷前进速度,与大炮射出的炮弹射速相比,亦是堪称天壤之别。
“砰砰砰砰!.。。。。。。”
震天雷刚刚发射,五十把鲁密铳中,有四十六把连绵打响,由于使用了定装颗料火药,哑火率大幅下降,而射击速度较以前却加快了一倍不止,每隔一分钟便可打放一次。
带着死亡啸音的细小三钱重铅弹,向着那些吼叫着冲过简易桥梁的流寇,纷纷射出,由于流寇队伍集中密集,一轮齐射,便有三十多名流寇或死或伤。
不多时,已经冲过护城壕的流寇,越聚越多,已有三千多人,他们呐喊着,纷纷把攻城梯向城墙搭过来。很快的,便有十多把又长又粗,上面装着搭钩的攻城梯,摇晃着向东面城墙靠过来。
“冲上去,搭上城墙,攻杀明狗!”
副将张化龙见到已方终于开始占据优势,一脸喜色的他,大声下令。
有自家大将鼓劲,流寇们齐声爆出了一声大喝,愈发快速向城墙冲来。
“预备,投!”
一声爆喝,2000名辅兵,以两人一组的方式,一人身上披着一根燃着的火绳,一人手里则端着那由15斤生铁,12斤黑火药组成的,总共27斤重的震天雷,迅速点燃后,便用力向城下越来越靠近城边的流寇砸去。
“砰砰砰砰!。。。。。.”
一瞬间,总共有900多枚震天雷被扔下城去,几乎同时爆炸的刺目黄红色火光几能亮瞎人眼,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中,让城上的守兵几乎同时耳聋,大批的军兵双耳双眼以及鼻子被震得血流不止。
李啸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为了尽可能的防止爆炸声对李啸军自身的冲击,他已下令在投放震天雷时,让守城的军兵用碎布或棉花紧塞耳朵,同时在见到震天雷投放后,立刻张大嘴巴,以尽可能减少爆炸带来的伤害。
集体爆炸的震天雷,产生了剧烈的冲击波,让整面城墙都在微微颤抖。有多名守兵一时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惨叫着从城墙下摔下,立刻摔成肉饼。
李啸甚至怀疑,如果连续投放的话,这震天雷的可怕威力,可能会把这东面城墙炸塌也说不定。
饶是如此,李啸还是低估了800颗内装12斤黑火药的震天雷爆炸带来的伤害与效果。
这时,东面城墙下,突然一切寂静。
在严重耳鸣的情况下,李啸看到,在漫天涌起的呛鼻白雾中,十余把攻城梯,大多已是四分五裂,纵有完整者,亦是无声地倒下,砸成片断。
浓雾稍散,李啸军兵放眼下望,看到了一片恐怖的景象。
三千多过了壕沟的流寇,几乎在同时被炸了个粉身碎骨。放眼下望,满目尽是大堆被烧得乌黑焦八的尸体,只有少许伤兵在地下哀嚎抽搐,只不过,被震得耳鸣耳聋的李啸军,根本听不到他们悲惨的叫喊。
站在护城河另一边的副将张化龙,灰盔掉落,发鬏散乱,一张被震天雷的硝火薰得焦黑的脸上,耳朵鼻孔鲜血直流,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李啸军看到,尚未来得及渡过护城壕的大批流寇,每个人面上,都是恐怖至极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东西一般,纷纷扔下器具与武器,纷乱的向后逃去。张化龙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与旁边那些惊恐万状的流寇一齐逃窜,一迈腿,却扑通一声倒地。
他惊恐的发现,自已的右脚,虽然穿了裹铁网靴,竟然被飞来的破片,齐齐地切掉了半个脚掌!
张化龙大叫一声,倒地昏迷,幸得旁边有亲随兵丁,连忙架起他,踉跄向后逃去。
晚了。
由于刚才的狼狈一跤,张化龙失掉了最佳的逃生时间,亲随兵丁方架起他行了几步,一枚硕大的震天雷便追上了他,并在他脚边不远爆炸。
昏迷中的张化龙,突然感觉自已拥有了飞翔的能力,他能明显地感觉自已的身体向天空中直冲而去,而奇异的是,他又能清楚感觉到自已的躯体在这一瞬间,化成一阵血肉之雨,四散分裂。
这一刻,张化龙发现自已并未有多少疼痛的感觉,只觉得身体一下子变得轻盈非常,仿佛只在瞬间,便随着袅袅升起的浓重白烟,飞向遥远的天际。
张化龙,这位本来会成为大西国右军都督的张献忠部高级将领,竟在这次试探性攻击中,被震天雷炸得粉身碎骨,尸骨难寻。
张化龙的死亡,让恐慌不已的流寇,愈发加快了逃跑的脚步。
饶是他们逃得这般快速,投石机纷投而去的震天雷,以及鲁密铳手射出的铅弹,还是追上了他们,又给这些人造成了500多人的死伤。
敌军逃得极快,迅速地向阵后倒冲逃走。
在大批的流寇逃过了数百步后,东面城墙的红夷大炮再度响起,一直轰击到他们逃出有效射程外,又有300多名流寇,抛尸在溃逃的路上。
一直在后面观战的流寇大将冯双礼,脸色惨白,他嘴唇抖索着,手指颤颤前指,却突然哏的一声,从马上倒栽而下。
两边的亲随骑兵迅速将他扶住,又帮他连掐人中,冯双礼才悠悠醒转。
“传令,撤兵。”冯双礼喃喃低语,又猛地咳嗽了几声,对旁边的亲兵说道:“再派人去西面通知大王,告诉他,明军有大批火器助阵,我军士气崩竭,只得退兵。”
亲兵眼含热泪,应诺而去。
见到流寇开始三面后撤,铁龙城头,爆发了连绵巨大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杀流寇,得功名!”
“杀流寇,上天庭!”
。。。。。。
此次守城战,终于结束了,李啸军初战告捷。
总共有近6000人的流寇死伤,而李啸军,只有七八人因爆炸时城墙震动,掉下城头摔死。可谓是一场彻底的完胜。
城头上的枪盾兵虽然人人都是一脸兴奋,却是不乏遗憾之色。
这次火器部队完全唱了主角的战斗,自已只不过成了一名观摩人员,这无疑让一众枪盾兵心下颇为失落。
那些金汁灰瓶,同样在这次战斗中,没有发挥任何用武之地。
只不过,从这次战斗中,李啸军中每个人都发现了火器部队巨大的威力,各人心下都隐隐有种感觉,在将来的战斗中,火器部队会是怕一直唱主角了。
这些人中,最开心的,无疑是火器总头赵杰,他一脸欣喜至极的笑容,比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
不多时,有数名流寇骑兵,打马跑过来,请求李啸同意他们派人过来收尸。
李啸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不过他附加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得先让李啸军打扫完战场,才能让他们派人过来收尸。
李啸这个要求,让几名流寇骑兵感觉既无奈又屈辱,只得又跑回去请示了一番,方再度拔马过来禀报,说上面已经同意,可以让李啸军先打扫战场。
双方既已谈妥,东面的城门大开,大批辅兵冲出城去,开始从那些流寇尸首处,收拾尚可使用的盔甲与武器。
他们打扫得很仔细,连那些被丢弃的攻城器具,都被收入铁龙城中。
毕竟,在流寇依然将城池团团围住的情况下,这些攻城器具,碎木可烧成木炭制成火药,大块完整的木头,则可以制成新的投石机。
约一个时辰后,李啸军打扫完毕。共获得了500多件尚为完好的盔甲,刀剑枪盾极多。
只不过,那些挣扎着还未死去的伤兵,全部被李啸军辅兵,就地砍杀,一个不留。
接下来,李啸军带着全部收获入城,在李啸军入城后,从流寇那边,才来了上千人,多为方才填埋洞坑的百姓,将从城墙下到沿途上死去的流寇尸体,统统装运回去,再集体火化。
.。。。。。。
如血的夕阳下,清冷潮湿的晚风,饱吸了太行堤河中的水气,又裹胁着东面城墙外那遍地死尸体中不断升腾的血腥气,呼啸着拂过宛如木偶般站立,流寇大将冯双礼那低垂沮丧的青黑色脸孔。
入他娘,彻底的惨败啊!这样的惨败,似乎是陕西起兵以来头一遭。败军之将冯双礼,心下懊恨之极。
尤其是,作为自已副将的张化龙的死亡,让冯双礼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这个和自已同村,当日与自已一道加了张献忠的饥民造反军队的张化龙,现在已永远与自已阴阳两隔了。
他又突然想起,在昨夜的军事会议上,他才在张献忠面前夸下海口,说定要夺取铁龙城,彻底洗刷上次李定国之败的耻辱。没想到啊,在一众将领嫉妒的眼神中,喝了张献忠壮行酒的自已,当时是何等志得意满信心百倍,现在却连铁龙城城墙都没摸到,便丧失了近6000军兵,只得灰溜溜带着这残余兵马仓皇而回,冯双礼内心之中,羞耻得无以复加。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亲自去向张献忠请罪。
“啪!”
狠狠一鞭,抽在冯双礼脸上。
冯双礼左脸的横肉上,立刻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血痕,皮肉开绽处,鲜血滴滴地流下。
见到大将冯双礼,在张献忠营房外当众被打,后面低头跟行的冯双礼一众亲兵,纷纷伏跪于地,大气也不敢出。
“老子抽死你个没用的狗东西!你败军失将,大损我军士气,却还有脸回来见我!”暴怒非常的张献忠,手执一条滴血的马鞭,那双凶恶的三角眼中,几欲喷火,厉声大骂。
“禀大帅,在下无能,丧军辱师,大帅责罚得对。”挨了一鞭的冯双礼,心下怒火熊熊,却也只能无奈认罚。
“好!老子就打死你!”
又是一记狠狠的皮鞭抽来,冯双礼右脸上,同样立刻出现一条残酷狰狞的血痕,皮肉开绽程度更深,鲜血亦滴滴而下。
冯双礼又羞又怒,只能恨恨咬牙忍受。
听得张献忠营房门口阵阵喧哗,附近的流寇将领,纷纷过来探看情况。
这时,张献忠又咬牙用马鞭用力抽打了张献忠脸孔五六下,打得冯双礼脸孔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张献忠还要再打,他的右手,被一旁的大将王尚礼紧紧按住。
王尚礼,为最早追随张献忠起事的将领之一,其人虽然战功平平,但因其资历最老,故颇被张献忠看重,大西国建立后,被封为前军都督,其地位还在冯双礼之上。
后来张献忠覆灭后,王尚礼与孙可望李定国等人,一同投降南明,却未如孙可望李定国一般受到南明重用,故一直心怀怨恨。在孙可望战败降清时,王尚礼也想率部投降,却被沐国公沐天波查觉,最后被逼自尽。
王尚礼素与冯双礼交好,见他被打得这般惨状,连忙出手劝阻。
“大帅,莫打了,莫打了,你就是真把双礼打死了,我军这场败仗也不可能再翻回来。我军只是小败,尚有大把胜机。若现在这般自灭大将,只会让铁龙城的明狗子更加猖狂得意啊。不如且留他性命,将来戴罪立功不迟。请大帅三思。”王尚礼一脸同情之色,低声而恳切地劝道。
张献忠紧据马鞭的右手,终于缓缓地垂了下来。
“冯双礼,我问你,你可知你为何战败!”张献忠紧盯着前面双腿跪立的冯双礼,冷冷喝道。
被打得满脸鲜血,皮开肉绽,嘴唇青肿的冯双礼,心下怒恨已极,嘴下却半点不敢表露,他低声说道:“在下未曾想到敌军火炮与那震天雷这般厉害,犯了轻敌冒进之错,是故不敌而败。”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就一句你没想到,葬送了我军近六千军兵,你说得倒是恁的轻巧!”张献忠见冯双礼并不甘心认错,心下又是暴怒不已。
让张献忠没料到的是,冯双礼竟一咬牙,拱手大声对他说道:“大王,明军火器猛烈,若我军再这般战法,在下认为,就算把这五万兵马全投进去,怕亦无济于事啊!”
“混帐东西!你说什么!”张献忠见冯双礼说出这般泄气话语,气得一脸通红,右手中紧攥的马鞭,又刷地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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