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争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静,和孙传庭说的那些话,有些自己都没想到,已经算是肺腑之言,并不在原本的计划之内。
这些话从前王争仅仅自己去想,这回还是头一次和一个陌生人说出来,等孙传庭走后,王争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方才说的有点多。
招揽孙传庭的心,王争是真有,可他也明白,若孙传庭能轻易就被自己招揽到山东军来,那就不是历史上的孙传庭了。
孙传庭来了沧州一趟,但是山东军在河间府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延缓和忌惮的样子,反而更加迅速起来。
王争故技重施,再次给河间府各个豪族、大户下了道最后通牒,让他们来沧州城赴宴。
这种鸿门宴可不是头一次用了,每当收到这种请帖,对于豪族们全家都是个灾难,你说去还是不去?
去,那就是彻底和山东军绑在一起,绝无后退之路,不去,那人家可一点都不会手软,整府都被夷为平地的还少吗。
这伎俩王争乐此不疲的在用,谁都能看出来,可却都是毫无办法,去了虽说是受制于人,但起码会保全身家性命,从以往那些例子来看,没去的可都是家毁人亡了。
山东军杀起大户地主们来,比起小贼小匪那也是丝毫不手软,那真是有一家杀一家,最恐怖的还是上次。
整个山东不服从王争的豪族、大户,顺带着还有早就被剥夺实权官家,几乎在半个月之内都遭到了清算。
若有人问名义,山东军不给太多名义,颇为蛮横无理,来者就是说你通贼,紧跟着不分青红皂白的拿人问斩。
要是遇到丝毫抵抗,正好借着拒捕的名义,把你全家杀光,很多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在王争的手底下混过去,那只有跟着他的步伐走。
前些年王争行事很低调,因为那时候天下间还不是这种情况,多少有些忌惮。
可眼下的局面,山东军已经是完全无法制衡,就好像席卷中原的流贼,只不过一个是直接造反,另一个则是打着官军的名义在做,朝廷根本就是个空壳了。
王争更是完完全全的借着兵谏的名义在扩充地盘,赖着朝廷官军的名号不松手,干的那些却都是和流贼一样。
若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人表露出丝毫的不臣之心,势必会被连根拔起,尸骨无存啊!
王争怎么会留着一个对自己阳奉阴违的定时炸弹?
河间府风起云涌之际,闯军和西军也在另一边马不停蹄的攻城略地,清军还在品尝松锦大胜和洪承畴归降的喜悦。
从前的闯军,完全就是势大的流贼,虽然声势浩大,但却从未有人担忧他们能成气候,甚至是威胁到大明朝廷。
可现在他们的举动显然理智了不少,知道修整,有了制式的衣甲和营制,甚至开始明白设官占据一地的道理。
眼下河南府一带,明廷的统治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基本上没有任何朝廷的官吏和军队存在,完全成了闯营的天下。
整个河南,残存的官军力量非常小,和地主豪强只求自保,大大小小的流贼打着闯军的名号到处流窜,屡试不爽。
张献忠和罗汝才虽说一样在湖广节节胜利,加在一起号称五十万,实数却只有十几万,而这个时候李自成的闯军却已经是号称百万之众,这么看来,实数起码也要有几十万。
谁都想不明白,李自成早些年被孙传庭和洪承畴击溃,只剩下十几骑藏匿深山,复出还不到两年,居然就成了这般局面。
而且在这其中,李自成和号称勇冠三军的山东总兵王争交手几次,屡战屡败,最少都是被斩首几千级的大溃,可总是能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元气。
崇祯十四年底的时候,王争更是率领山东军一路狂追闯军几十里,李自成一路丢盔弃甲,连丢数镇,根本抵挡不住。
可没等多久,李自成转头也追杀左平贼几十里地,转瞬间再次席卷大半个河南。
为什么说是大半个河南呢,因为与历史上不同的是,河南的开封和归德已经被山东军完全掌控,就像一颗钉子一样扎进去。
李自成也知道这颗钉子必须拔,可一连进攻数次,损兵折将没有丝毫结果,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更觉得攻不下来,所以在牛金星的建议下,放弃这两府之地,攻取其它地区。
这时候的人都有些迷信,山东军已经如此强大,尚且不能抑制闯军崛起的步伐,难道真是如同宋献策所说,天命如此吗?
张献忠其实一样担心,相比于李自成,他的野心并不算小,李自成打左良玉几乎没败过,可张献忠打左良玉,却几乎没赢过。
从前每次张献忠眼看着就要崛起的时候,就会被左良玉当头浇上一盆凉水。
说起来,张献忠的部队在湖广甚至是河南,名声甚至比闯王李自成都要响亮,早在李自成还是高迎祥手下八队闯将的时候,张献忠就已经是各路农民军之中响当当的八大王。
可尽管如此,主骑兵马队的张献忠,号称是来如如风,可在以步军混战为主的中原征伐中却是比较弱的一支。
往往在声势浩大的时候被官军击败,大部分胜仗都是和罗汝才合兵才打出来的,左良玉的军功,一大半都是在张献忠头上拿的。
......
就在王争亲自率领山东军战兵前往河间府“兵谏”的时候,山东的翁州府治嵫阳却迎来一些不速之客。
这些人打着白纹黄龙大旗,看衣甲,竟然是清军正白旗的步甲,可为首那人不是东虏建奴,却是一个汉人。
“将军,咱们就这样大张旗鼓的攻进城?”
这所谓正白旗的清兵,所说却是正儿八经的山东土话,方才说话的那个看样子显然也是汉人,听到他说的,那将军明显皱了皱眉,说道:
“老子和你说了多少遍,都统,要叫老子都统!”摇摇头,刘雄看了一眼嵫阳城,问道:
“咱们山东军的人都撤出城了吧?”
“回将...都统,都撤出来了,就等着都...一声令下,攻进城内!”
都统总是叫不惯,说的磕磕巴巴,所以这正兵将领说到最后索性是根本不叫了。
来的这些,其实都是穿着清军皮的山东正兵,实数两千,这次王争大张旗鼓的兵谏,一是为了更易爵号,用铁拳告诉朝廷山东军如今的实力,二是趁机扩张地盘,可最主要的还是趁乱斩杀现鲁王朱以派。
历史上朱以派就是这个时候死的,不过真的是清军正白旗陷城后自杀,现在这种时候,山东整个铁板一块,登州几地又有水师驻防。
清军根本连影子都没见到,看样子应该是不会来了。
这可能就是王争翅膀扑腾出来的蝴蝶效应之一,朱以派是老鲁王,威望还是很高,对山东军也是十分陌生和冷淡。
相比之下,已经被山东军控制住的朱以海,显然是最佳的鲁王人选,可若是朱以派不死,山东军一系的朱以海又怎么能袭爵鲁王?
所以无论清军来与不来,朱以派都必须死,山东军借清军这把刀杀朱以派一事是王争独自决定,就连内部都只有几个人知道。
王争之所以把这次兵谏搞的天下瞩目,就是为了能水到渠成的杀掉朱以派,至少现在看来,这事情做得很完美。
无论朝廷还是其余各地,甚至孙传庭都已经把目光盯在沧州,谁又能想到,翁州府中心的嵫阳会潜入一支清军?
战兵全部出动,王争本人都不在山东,沧州这么大的事情,谁又能联想到山东军的身上。
选择正白旗也是有原因的,两白旗是多尔衮亲自训练,若说清军中有谁会生起趁乱进入山东的心思,也就是睿亲王多尔衮了。
不出意外,这个锅多尔衮是背定了。
这些山东兵身上的清军盔甲根本不是重甲,同京营只供皇帝观赏的华丽衣甲一样,目的只是掩人耳目,嫁祸于人,并不是防护周全。
嵫阳城原本是三个营的山东兵守卫,可前些时候,刑一刀借口要去拉练,带着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的那些也都被支开,城门根本没上闸,换成了一推就开的木门。
两千名山东正兵佯装清兵攻城,说到底需要对付的只是几百个鲁王府侍卫罢了,这种情况还需要什么重甲防护。
在刘雄率莱州兵打着清军旗号入城的那一刻起,鲁王朱以派被多尔衮奇袭所杀一事,根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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