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忽然萌生的渴求,叶不归把它按了下去,他遥望了一眼落崖镇的方向,将手里的一根树枝一扔,就朝着藏宝阁走了。
藏宝阁最里边的书案依旧是他走时的模样,他将这些书放回去,又向着法诀类走去。犹豫了一瞬,在旁门里挑选了一门万物生。
看着这名字感觉是什么了不得的法诀,叶不归抱着满心的期待翻开了这本书。
只是一瞬,他就又把书送回了原处,垮起个脸,离开了藏书阁。
阁里有要求,每人每个阶段只能选择一本法诀练习,而他之前练气一层错过了一次机会,这次炼气二层才想起来,也是只有一次机会。
他嘴里叼了根草,正准备回去灯境,心里还想着什么万物生,结果是本清心诀,又浪费了一次机会。
越想越气,叶不归拿脚踹了一下旁边的大树,树叶纷纷而落,迎面走来的一个玄衣少年他也没看,就直接掠过了。
“慢着,这位师弟,就这么直接走过去不太好吧?”
这话听着就像个专门来寻仇的。
叶不归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少年就是刚才擂台上被打的那个,只是现在那脸上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这才一时没认出来。
想必这人当时是看到自己,想挑软柿子捏。
叶不归心里转了好几道弯,但面上却是恍然一笑,微微弯腰说道:“这位师兄,实在抱歉,刚才有点心事没看见。”
他的态度放得很低,原想着直接息事宁人,结果这少年不按套路来。
“你刚才说什么?抱歉啊,我刚才在想事。”玄衣少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才慢悠悠地说道。
叶不归今日碰到玄知之后本就心情不好,结果这人还一直火上浇油。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面上伪装罢了。心里越加烦躁,那笑容就淡了几分,眼神也冷了,偏偏那少年还在喋喋不休。
“牧天歌,你是不是又找打?”
叶不归听到这声音,手上的灵力无声散去,他抬头一看,木清云正站在山路上方,她身后跟着的是朴洱寒和几位道士。
而他们中间站着的那人一身洁净的蓝色道袍,雪白的拂尘正搭在手臂上,就感觉天地都静了。
明明是几个人,可他就只注意到中间站着的玄知。
叶不归不由得想着,他应该是看到自己了,也见到了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不知为何,心中就忽然生出了一丝怨愤,怨什么?
他不知道。
一时场面有些寂静,牧天歌面色暗沉,看到木清云时本还想出口讽刺一番,但在注意到她身旁的玄知之后,又沉默了,他不知道这道人会不会管。
玄知自然看到了叶不归,但他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瞬叶不归的手便又移开了,对着木清云几人说了声告辞,才带着几个弟子下山。
叶不归握紧的拳头又松开,微微侧身,让开道路。
他看到那小道士无波无澜,如玉一样的侧脸,还闻到从那道袍上传来的古朴清雅的淡香,便见那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远方。
忽然心就静了,那一丝怨愤也就隐去踪影,再抬头时,叶不归就又是一脸微笑。
他一向是个能够忍的人,越厌恶越能忍,越喜欢越能忍。
“牧天歌,文真人还等着你呢。”
文真人?好像是朴洱寒的师父。
叶不归想起来了,之前在酒楼朴洱寒提过一嘴。
他原以为牧天歌和木清云会大吵一架,毕竟那玄衣少年看着脾气就不太好,但没想到的他只是看了一眼木清云,什么话也没说,就同她一起去了主殿,就连一旁的朴洱寒也什么都没说。
一场风波就这么简单的平息了。
叶不归搞不懂他们是想做什么,也不明白这个场面造成的原因。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后,他才慢慢晃着回了灯境,阳光照在他的青袍上,竟显得有几分萧瑟。
灯境的小草屋里很静,能听到旁边温泉里汩汩流水声,还有着新鲜的青草香味,是一种能够让人清净的感觉。
叶不归坐在蒲团上,手一摊开,那本书就出现在他的手心。不知道为何,现在只需要他运转灵力,一个念头脑海中的书就能显现出来,而之前拼死拼活地凝神才能唤出来。
他盘算了下目前能用的上的,悲哀的发现只有清心咒和绿绮琴。至于清心咒,他已经决定这门法诀当作平常无聊之时打发消遣来用;而绿绮琴,他想了想,还是觉得需要自己勤加练习。
叶不归翻开《雅书》,那书第二页还是二十四个字,只不过“琴”相比起后面的二十三个字就十分浓墨。而此刻他盯着第二个字“棋”,那字已经浓了一半。
犹豫再三,叶不归还是选择点在“琴”字上。忽然眼前一亮,等到那股刺眼的白光过去后,才发现自己并不在乐府中,而是身处一片冰天雪地。
真冷。
叶不归一身青袍,内里穿了件白衫,只有两件的衣服根本不起保暖作用,浑身冷得瑟瑟发抖。迎面的风夹杂着点点细雪,宛如刀片一样刮在脸上,刺骨寒彻。有几点落在指尖,竟是觉得那手指冷得比飞花更白。
他站在一望无际的白茫茫雪地上,除了雪只有雪,唯一显眼的是一块刻碑矗立在这天地之静处,那碑上面刻着“静”字,望之则如心也随着这鹅毛大雪和刺骨寒风静了。
【习静】
和之前一样的金光出现,这次显了两个字就又隐没。
叶不归微眯着眼,白茫茫的一片刺的有些睁不开眼。他脚上穿的一双鞋子,薄薄一层,站在这里,就像是站在那白的一片的刑场上,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处刑。
习静?怎么习?干坐着习?
他胡思乱想着,实在是,如果再不转移自己注意力,只怕自己先一步冷死了。
就在他思考的同时,那绿绮琴自动出现,怕是他不知道是何种意思,金光还颇为贴心地再次显现。
【弹琴】
在这么冷的地方弹琴?习静?
叶不归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双手,正在冷的颤抖,别说是弹琴了,估计现在拿个物件都拿不起来。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绿绮,心中默念着回去。
等到他把回去,出去,离开等等都念了个遍,终于发现如果不按照这完成估计是走不了的。认命的他终于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绿绮旁边坐下。
就在他屁股着地的那一瞬间,有一道虚影从他身上走出,身形逐渐凝实,最终半虚半实。叶不归便连这一瞬间的冰凉也顾不得了,直愣愣地看着同一个人,同一架绿绮正对着他,以同样的姿势坐着。
愣了很久的他,在对面那道虚影开始弹琴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在琴音忽然响起来的时候,他就莫名地想到了这句诗。
千山万岭不见飞鸟的踪影,千路万径不见行人的足迹,这是一种孤独寂寞的冷,是无人理解的凄楚。
透过琴音,他仿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群鸟迁徙飞度,却又一瞬之间消失得无踪无影,仿佛看到了成千上百的修士在追求的路上遭遇不测,而后被风雪掩盖了踪迹。
只是,这是一种冷,整个世界的心冷,而不是心静。
那静该是什么样的?
叶不归心里想着,对面的虚影仿佛听到他的心声,那琴音又是一变。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雪更大了,更多了,更密集了。
他抬头望去,才知不只是雪,是乳白色的桂花夹杂着飞雪,就连那纯洁无瑕的白雪也染上了几丝浓郁的香气。
接着他又看到,周围的冰天雪地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的空山。仔细地听,是大地复苏的声音。春暖花开,就连冻僵的身体也回暖了几分。
而他那乱飞的思绪,铺散开来,自身好似化为一棵草,一束花,一片叶子,一滴水,想那么静静地闭上眼睛,然后躺下享受着无边的自然。
一瞬间,琴音戛然而止,春山破碎,随之涌来的是无尽的寒冷。
叶不归看着对面的指法,企图跟上节奏,就在刚才,他已经被迫循环了十几遍。听第一遍觉得天籁的琴音,现在听来只觉得恶心,想吐。
可心里越烦躁弹出来的琴音就越刺耳,到最后,对面坐着的那道虚影仿佛是不堪入耳,直接就消散了。
叶不归看着那片空地傻了眼,人走了,他去哪儿学。
似是觉得他有些愚笨不堪,金光再次显现。
【静】
手指冻得发紫,可叶不归浑然不觉,自从那日虚影消失后,他便一直在自行摸索,起初因为寒冷的天气,导致心里永远无法静下来。而此刻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寒冷,当然,那是因为他发现清心咒在这一刻是无比的好用。
清心,心静,才能万物生,他现在才觉得这门法诀的名字取得一点儿也没错。
千万遍清心咒,使得他心静如镜,心沉如石。千锤万击,斗转星移,都不能波动半分。
一曲奏起,是山蝉带响穿疏户,野蔓盘青入破窗的庭院清静;是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的闺中宁静;是身闲始觉隳名是,心了方知苦行非的禅味心静……
是水起涟漪的静止,无声的不动;是白雪皑皑的干净,默然的清洁;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沉着,自持的冷静;是忍到最终,避无可避的争。
随着口中最后一遍清心咒的念起,空气中的灵力从毛孔中进入体内,然后顺着经脉缓缓旋转,散发着淡淡青光,运行一个大周天,最终在丹田中形成一个小型墨气漩涡。琴音终了,叶不归看了看自己的境界——练气三层。
只是墨气般的漩涡,这是正常的吗?
就这样想着,转眼间他便又回到了草屋中。
【琴,心静而起,俗世,喧嚣,闹市则可鸣。心有不平,当操之,意象可现。以琴敌,心静为本。文人四雅,只得其一】
叶不归还来不及高兴修为又涨了一个层次,就看到《雅书》自动翻页,那一片金光浮现,而后第三页上出现了几段文字。
【以诗词歌赋为中,琴棋书画为东,医毒蛊术为西,兵法韬略、奇门遁甲为南,命卜星相为北,四相俱全,以成大道】
【入,学,悟,得,忘,成,问道六境】
【琴为辅,笔为主,气为墨,空为纸,无砚,自然成道】
他再翻回去第二页时,发现诗词歌赋一栏已经和“琴”字浓郁成相同的墨色,而棋依旧只是一半。
先前叶不归未曾仔细看,现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二十四个字之后,发现“琴棋书画”四个字好像之间隔开了一点,而“诗词歌赋”却仿佛一个整体,至于后面的八个字二字一连,再后面的八个字则是分开的。
总感觉这本书后面的一些内容出现的太快了点,自己连“琴”都还没了解完,还有三架琴呢。
他古怪的想着,却是放下了这本书,毫无形象的躺在了草屋中。
屋里是细细碎碎的微风声,一束阳光透过小窗打在地上,还有着清新的墨香味,叶不归就在这安静美好中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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