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沈临洲接到了林袅袅的电话,说是贺楼的二爷爷从外地出差回来了,正好晚上有时间能给厉九幽看看。
沈临洲拿着手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找医生的事他本来就瞒着厉九幽,已经要见面了总不能还瞒着他。
另一方面,这些年厉九幽找过的医生肯定不少,更何况还有一个医药世家的好兄弟在。一直没有结果的事情,再来一次,会不会让他再受伤一次。
沈临洲手臂撑在沙发上盯着远处练习盲文的厉九幽发呆,他的崽崽一定是全世界最坚强的人,这一点点的困难而已。再者说,还有他在,一定不会让崽崽觉得不舒服的。
“厉九幽,林袅袅和贺楼约了咱们吃饭,九点,在金碧辉煌大厦。贺楼你知道是谁的对不对。”
贺楼啊,全国最出名的眼科专家是他二爷爷。他爷爷是肿瘤科专家,爸爸是普外科,妈妈内科,只除了他一个经商的,他们公司跟鼎盛科技还有过几次合作。
厉九幽察觉到沈临洲过分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洲洲,你找了贺楼的二爷爷吗?”
沈临洲嗯了一声,又接着道:“我让袅袅帮忙的,她家跟贺家是世交,她又跟贺楼青梅竹马,刚刚她打电话说贺楼二爷爷下午刚回来,晚上有时间。你看,我永远尊重你的意见。”
厉九幽心底划过一丝暖流,家里全部包着角的海绵垫,再到千方百计想办法给他请医生,怎么能让他不感动。
“去,人家大老远回来,不能让袅袅难做。更不能浪费我家洲洲的心意。”
八点四十,沈临洲拉着厉九幽进到包厢里林袅袅和贺楼已经在了。
眼尖的沈临洲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们推门进来,两人刚刚分开的手。
沈临洲了然,而后八卦地给林袅袅递了个眼神。哎,真好,他还以为林袅袅和贺楼是纯粹的商业联姻,有感情就好啊。贺楼一看就是个很好的人,比陈昇强不知道几万倍。
洁白的桌布下,贺楼小心地戳了戳林袅袅的腰,自己则故作无意理了理领带,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临洲,厉总你们快坐下啊,贺爷爷一会儿就到。那个,这位是贺楼,我,我男朋友。”
男朋友几个字说的含糊又飞快,脸颊上忍不住挂上绯红,嘶,有亿点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贺楼清了清嗓子,绅士地起身跟沈临洲和厉九幽握手。
“九幽,好久不见了。有机会咱们还能合作,自从你不在厉氏之后我就换了一家合作,你那个侄子心黑的不行,有一批生产出来的零件都不符合标准,可把我坑惨了。”
林袅袅掐了一把贺楼,低声道:“瞎说什么呢。”
“嗯,厉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只拿了些股份,公司的事我插不了手。至于厉谨言,应该退货的不止一家,他再这么搞下去,厉氏迟早得完。”
不说别的,厉谨言最近丢掉的订单就够他忙得找不着北了。他们鼎盛科技的货质量又好,价格又便宜,商人重利,又怎么会都卖厉鸿宾面子。
“嗐,九幽,你是敞亮人,我二爷爷马上就到,等你眼睛好了东山再起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啊,可别在厉氏浪费时间心血了。”
这几年厉鸿宾对厉九幽什么样,外界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嘛。流放一样在距离老宅二十几公里之外的别墅,就连这次冲喜都是厉谨言的主意,谁知道他从哪想出来的歪门邪道。最开始说是对厉九幽好,可他们这些知道内幕的都知道是因为说对厉鸿宾好。
要不是厉鸿宾以厉九幽妈妈的骨灰为要挟,以厉九幽的性子想来也不可能一声不吭就妥协。
之前他对厉九幽那是满满的同情,听袅袅说了他和沈临洲的事才知道,厉九幽这个喜是冲对了。
“嗯,谢谢提醒。”
不多时,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走进来,一眼就看向角落里的厉九幽。
“九幽,好久不见,眼睛还是没有好吗?”
沈临洲扭头诧异地望着厉九幽,眼神示意他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贺爷爷好久不见,还是老样子。临洲,这是贺爷爷,之前帮我治疗过一段时间。”
大概是两年半前,他遍寻医无果,符隶搭家里的关系给他请了贺爷爷。他检查的结果是脑子里有血块淤堵,压迫着神经系统,才导致眼睛出问题。
可是,厉九幽去医院检查了好多次,结果显示都没有问题。
贺爷爷干脆提议用中医疗法,日日施针,接连一个月,没有一丝效果。贺爷爷很是惭愧,又觉得是自己的方法有误,也没有再用。只是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也用一些特殊疗法刺激过,一直没用就暂且放弃了。
“唉,说来惭愧啊。九幽是我遇到的最难缠的一个患者,各种方法都试了个遍,一直没有用。这次贺楼给我带信儿说等我回来有时间看看病,一问是九幽,我立马从省外飞回来了。”
沈临洲很是感动,连忙道谢。
“这就是临洲吧,真是好孩子。其实我今天来也不是有什么特殊方法治疗的,我只是后来突然想到九幽这毛病,会不会是心理问题?”
以他多年的从医经验来说,那么多的治疗方法总该有一个管用的,况且他是车祸引起的,不是先天疾病,更没有伤到眼球。脑子里的残存的微小血块又被清理掉了,他现在只能想到有可能是心理问题。
最开始可能是血块淤堵,后面应该是车祸应激障碍,而厉九幽本人也不清楚,甚至拒绝清楚。
心理问题,再场的人都安静下来,完全有可能啊。突然发生那么大的事,想不开也正常。再加上厉鸿宾作为父亲对这件事的处理手段,属实是太过分了些。
沈临洲垂在腿间的手轻轻攥住厉九幽的手指捏了捏,他的崽崽受了大委屈了,要真是心理问题,厉鸿宾绝对就是刽子手之一。
“贺爷爷,如果有时候眼前会出现白色的影子,是不是代表着有好转啊。”
贺爷爷一下子激动的站起来,直接冲到厉九幽面前兴奋地问:“九幽,你,你是说有时候你能看见白色的影子。”
“对,有些模糊。”
贺爷爷急的都开始跺脚了,脸色出现激动的红晕,手舞足蹈一般高兴不已。
“这,这是有希望了。九幽,我感觉你这个眼睛还是有希望自愈的,白影就是预兆。千万要保持好心情,心情好了才能好的快一些。”
贺爷爷干脆拉着厉九幽开始一轮极其高深的对话,从治病的机理谈到诗词歌赋,从赏花看月再到人生哲学。听得沈临洲都有些犯困了,各种名词,恍惚又回到了大学,怎么都背不完的名词解释。
“二爷爷,你快喝口水,休息休息吧。嗓子都哑了,九幽又不会跑,一会儿再聊。”
“哼,你小子懂什么,我这不是激动嘛。九幽啊,如果你的眼睛能彻底恢复,愿不愿意当我的案例呀?不会透露你的个人信息的,就是大概说一下过程。”
“可以。”
贺爷爷连连点头,拉着厉九幽的手不放,“好孩子,好孩子啊。临洲,你回去之后让家里的阿姨多买些对眼睛好的食物,九幽吃了比较好,你也跟着辛苦了,都是好孩子。”
这些年厉九幽的眼睛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夜里每每失眠都要想起来,想起来他那副死气沉沉,对生活没有一丝希望的样子。
以及那句:“贺爷爷,我可能没机会再看看你的样子了。”
唉,现在好了,他的眼睛有希望了。
贺爷爷背过身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这些年厉九幽受的苦他比谁都清楚,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像厉九幽这样平静的还是第一个。随着对他们家那堆烂摊子事儿的深入了解,才知道他过的比谁都辛苦。
一顿饭吃下来沈临洲比谁都开心,他就知道他的崽崽不可能一直是个瞎子,老天爷长了眼睛的,才舍不得让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永受折磨。
临散场的时候贺爷爷悄悄拉住沈临洲,给他塞了一张纸条。
沈临洲背着身子打开,上面写着:九幽一定非常非常喜欢你,如果可以尽量多带他出去走走,听袅袅说九幽遇到你之后才变得有人气。现在他眼睛有恢复的希望,那说明还是心理问题,多注意些。
贺爷爷说厉九幽喜欢他,是他理解的那个喜欢嘛。
沈临洲注意点厉九幽条件反射伸手去够他,没够到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惶恐。他几步上前把手塞进了他的指缝里。
崽崽对他是不是依赖。
沈临洲不敢深想,本能地逃避,他怕是那种刻骨铭心的喜欢,又怕仅仅是依赖。
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对厉九幽是什么样的情感,作为他唯一喜欢的一个纸片人,再到心里察觉唯一不一样的男人。
是鸿沟更是天堑。
他默默抬头看向厉九幽漆黑的眼眸,又一路向下停在他的薄唇上,其实厉九幽不笑的时候有一点点严肃,可面对他的时候又极致温柔,唇角无论什么都带着笑意。
沈临洲想,无论厉九幽到底对他是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离开这个人了。他青春懵懂又情窦初开的年纪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哪里舍得让给别人。
在微风吹拂的湖畔,沈临洲突然停下,他背过身面对着厉九幽站立。在月光的照耀下,他魅惑的像个吃人的妖精,薄唇一张一合,笑道:“厉九幽,你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吗?我很想很想让你看看。”
厉九幽以为沈临洲是希望他的眼睛快点好起来,刚想开口,没想到他下一步动作直接让厉九幽呆愣在原地。
沈临洲低头牵起他的手,小心的停在自己的脸颊上。
“厉九幽,你摸摸我。”
这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厉九幽好像见过,又好像从来都不曾注意过。他眼睛像是最明亮的星河,揪着他的心一点点沉沦又不知所措。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秒,顺着沈临洲带着他手指的力道,在这张他盯着看过也幻想过无数次的脸上拂过。
从额头描摹到眼睛,他的睫毛轻颤,扫过他发烫的掌心,顺着掌纹痒到心湖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浪。
挺翘的鼻子,温热的唇,尖尖的下巴,厉九幽一只手几乎要把整张脸覆盖完全。他指尖不受控制一般戳了戳沈临洲的脸颊,凹陷进去的模样像是一处醉人的酒窝。
“洲洲,你的样子我都记下了。”
沈临洲偏头像猫一样在厉九幽的掌心蹭了一下,手指捏了捏他没有戴耳钉的那个耳垂,轻哼了一声。
“厉九幽,快点好起来!”
他想让厉九幽看看他原原本本的样子,而不是用手指描绘出来的想象。
“好。”
既然贺爷爷都说是心理问题了,他也能快又稳定的一点点好起来。
他吃过的药太多了,以至于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好的。只知道有一天早上醒来,神色清明,眼睛前面一直笼罩着的黑雾消散,他第一次看见了窗外的阳光,以及肆意生长的野草。
厉九幽一直盯着窗户,哪怕眼睛酸涩到疼痛都没有收回视线,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了。一年,两年,三年,厉九幽看了眼日历,是四年三个月零七天。
那天,他听见了万物复苏,破土生长的声音,也看见了纷飞的柳絮,掠过屋檐的飞鸟。
新生,原来是这样的。
“厉九幽,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啊,能看见一点点我的轮廓吗?”
沈临洲拿手指比了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块,脸上尽数是期待和紧张的复杂情绪。
厉九幽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他的大手在沈临洲发顶揉了一把,又把人拉进怀里抱住。
“我的心都能看见,洲洲,你再等等,我会好起来的。”
厉九幽有自己的考量,他无比迫切希望沈临洲知道他的眼睛好了,又得防备着厉谨言。目前鼎盛科技跟厉氏有密切的商业行动,厉谨言对他手里的股份虎视眈眈,这些没有解决之前,他的眼睛还不能好起来。
厉谨言这个人他最了解,极度不要脸,疯狂起来又不要命,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好哦,厉九幽咱们回家吧。”
一想到厉九幽的眼睛很快就能好起来,沈临洲的心就是轻飘飘的,是自由自在的。
——
日子安定下来,沈临洲一头扎进小工作室里,答应林袅袅那几个朋友的订单迟迟未动,略心虚的沈临洲都没好意思给林袅袅的朋友圈的点赞。
几日下来,沈临洲头悬梁锥刺股,整个人都要瘦一圈了。可给厉九幽心疼的不行。
“洲洲,我有钱的,你不用这么辛苦,这是我的工资卡,你拿着。”
低调奢华的黑卡被沈临洲攥着,他尽量委婉不伤厉九幽脆弱的小心脏,拐着弯问道:“就这些钱我能买几套咱们家现在这个规格的别墅。”
这可给厉九幽难住了,说实在的,他是真忘记里头有多少钱了,只能含糊道:“反正够咱们这辈子开销了,我就是不想你这么辛苦,就这几天手上的茧子都要出来了,心疼死我了。”
沈临洲的手被厉九幽不停摩挲着,冰冷的指腹擦过手心,惹得沈临洲一个激灵。
“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难不成在你心里我还是个实实在在的财迷啊。我是因为热爱,厉九幽,你就让我继续做吧,求求了,不用企图用钱财引诱我,我可是非常有原则的人。”
哎,撒娇的沈临洲谁能顶得住,猫眼湿漉漉的,身后像是有一条尾巴一样勾着厉九幽的手腕。哪怕知道他看不见,眼睛还一下一下的眨巴着。
“没有要阻止你,我希望我的洲洲永远是因为热爱做那些东西,而不是因为要赚钱。我有钱,你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呜呜呜,沈临洲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厉九幽怎么那么会,存心给他挖坑,挖的还是柔情蜜意善解人意的坑,让他心甘情愿,飞蛾扑街一般跳进去都无怨无悔。
“好吧,卡我先拿着啦,等我赚到第一桶金你想要什么给你买什么。”
家里好像什么都不缺了,沈临洲盘算着再设计一批珠宝项链出来就暂时停一停。他想给厉九幽做的西装还完全没有开始,珠宝设计大赛的规则赛制也没有完全弄清楚,这都得花时间好好弄弄。
“洲洲,那要是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给吗?”
“给,怎么不给。等你睡着了我就偷偷吃神药,然后飞到广寒宫把月亮给你打包回来。”
厉九幽弯了弯唇角,打趣道:“那人家嫦娥仙子怎么办?”
“简单啊,打包给后羿团圆,把玉兔和桂树都种到后羿家里,让吴刚给他们劈材。一家人其乐融融,男耕女织,多好啊。”
厉九幽揉了一把沈临洲肉乎乎的脸蛋,笑道:“我的洲洲真好,有这份心意我就满足了。不过,我什么都不要,我啊,已经有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了,我的洲洲。”
不管他的洲洲从哪来的,是人是鬼,是仙是魔,他都认定了,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原来,在厉九幽心里,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沈临洲轻咳一声,而后含含糊糊道:“你也是最最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厉九幽顿时觉得此生无憾了,他是最最最重要的人,沈临洲到底喜不喜欢他,或者是喜欢而不自知都不重要了,在沈临洲心理他就是特殊的,这就够了。
“洲洲,我既然是你最最最重要的人,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啊。可能有有一点无理,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去。”
厉九幽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道:“明天是我妈妈的忌日,你愿意陪我去趟墓地吗?”
“愿意啊,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要是自己去,我还不放心呢。”
“好,谢谢洲洲。”
第二天一大早,沈临洲特意早起换好衣服,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里头是纯白的体恤,搭配上简单的西装裤,又青春又帅气。
厉九幽的妈妈葬在距离他们别墅二十公里外的私人墓地,那一片地方都是厉九幽买下来的。她刚刚去死那会厉鸿宾非要把她葬在厉家的墓地里,厉九幽没让。
厉鸿宾前前后后三个老婆,她妈妈走的早,真要葬进去以后少不了一堆麻烦事,他生怕扰了她妈妈清净,尽量选了个风水好,山清水秀又远离厉家的好地方。
车子在山底停下,厉九幽牵着沈临洲慢慢顺着唯一的一条山路向上,她妈妈的墓地就半山腰的平底上,四处栽满了她喜欢的绣球花。
一路上厉九幽都很沉默,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一样,脚步愈发沉重,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牵着沈临洲的手心湿濡一片,似乎是非常紧张。
沈临洲余光在厉九幽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开,第一次懊恼自己略笨拙的嘴,满腔的话卡在喉咙里,却不知道怎么妥帖的说出来。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凌凌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人既温柔又知性,目光远视,俯瞰着山下迷人的风景。
厉九幽把准备好的祭品鲜花摆放好,才开口道:“妈,我来看你了。只不过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我先生一起,他叫沈临洲,你要是还在肯定会很喜欢他。”
沈临洲喉咙里如同卡了东西一样,他记忆里对妈妈这个词太陌生了,一时间居然叫不出来。
他抿着唇,紧张到眼前发晕,脑子里反反复复是她妈妈一把推开他骂他的场景。
在影视城里,四岁的沈临洲见到了很久没见的妈妈,她穿着奇怪的衣服,好像在比划什么,等沈临洲跑近了,才看见她怀里抱着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
小孩儿靠在她的怀里,手里捏着一小块西瓜,甜甜的喊她:“母亲。”
属于她的妈妈正亲热的搂着不认识的孩子,一口一个乖儿子。
现在想起来,沈临洲都不知道自己那会哪里来的力气,身子灵活地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扑到她怀里,眼泪汪汪道:“妈妈,我才是你儿子啊。”
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呢,慌张无措,紧张到呼吸都乱了方寸。沈临洲清晰地看见她掐红的手指,以及那个带着埋怨和恨的眼神。
下一秒,沈临洲倒在地上,他听见自己那个所谓的妈妈说:“这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随随便便就跑进片场里来了,场务呢,把这个不懂礼貌没有家教的孩子弄走。”
沈临洲哭了,他看着这个和自己那么像的女人无声的流泪,又想起来她时时刻刻的叮嘱,只能抽抽搭搭地道歉。
奶声奶气道:“对不起,认错妈妈了。”
年仅四岁的沈临洲比同龄人老成懂事的多,自己爬起来飞一般跑走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妈妈了。
“阿姨好,我是沈临洲。”
沈临洲垂下眸子轻声道:“厉九幽,对不起,我,我说不出来那个称呼。”
“没事没事,洲洲这有什么的,你能陪我来,我就特别特别开心了。洲洲,你能不能去那边亭子里坐一下,我跟妈妈说句话。”
“哦。”
“妈,临洲有些害羞,我带他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我很爱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爱他。我走了,等下次再带他来看你。”
厉九幽跪下磕了头,又拿出手帕给她妈妈的照片擦了擦慢慢起身。
穿过鲜艳的绣球花林,厉九幽低垂着头,看见了一双极其精致的皮鞋。
厉九幽心一紧,下意识抬头,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厉鸿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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