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中的灯亮了两个小时,等沈临洲被推出来的时候,厉九幽靠着墙站都站不稳,还是符隶扶了他一把才稳住身形。
“医生,他怎么样?”
“还好,幸好都是皮外伤,骨头没事。注意他最近身上不能沾水,不要洗澡,记得经常给他擦汗。另外,我发现他痛觉神经很敏感,要注意些。”
厉九幽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临洲,怎么看都还是一副昏迷的状态,这他担忧不已。
“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他体质偏弱,而且好像精神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这才短暂昏迷,没什么事,很快就能醒。回去之后拿棉签蘸水给他湿湿嘴唇,两个小时之后护士看过没问题就可以进食了。”
“好,谢谢。”
两个护工小心地把沈临洲抬到病床上,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交代厉九幽要时刻注意沈临洲的情况,因为刚刚送来的时候他烧的厉害,打了退烧针刚刚下去一些,不要再次发烧了家属不知道。
偌大的病房里就剩下厉九幽和符隶两个人,厉九幽坐在椅子上盯着沈临洲发呆,好半晌才道:“符隶,你帮忙回别墅收拾点衣服吧,我这两天都住这里。”
“好,你记得赶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听到没有。”
手上冒血的地方已经微微结痂,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怕,厉九幽满脑子都是沈临洲,一点也没觉得疼。
他靠在床边,脸颊贴在手心上,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发觉沈临洲的嘴唇有些开裂,他拿棉签蘸了好几次水,只是一直不见沈临洲醒过来。
“洲洲,你别吓我好不好,我很害怕,你都不知道我听说你失联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疯了。那会我就想,要是你不在了我也就不活了,你赶快醒过来吧。”
厉九幽絮絮叨叨的声音把躺着的沈临洲吵醒了,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脑袋歪在一边,看见了浑身是伤的厉九幽。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涌出,沈临洲被雷声吓到半死的时候没有哭,差点被倒下来的大树砸到的时候没有哭,已经被乱石埋在缝隙里的时候更没有哭,可是现在看见厉九幽的样子,他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
“崽崽。”
就这两个字,让一向坚强的厉九幽都控制不住,眼眶发红发酸,眼泪还是没忍住,落在了沈临洲盖着的被子里。
“我在呢,不怕了,不怕了。”
厉九幽伸出双手想抱抱他的洲洲,又被自己浑身脏污的模样劝退了,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心想,其实应该听符隶的,换个衣服,包扎一下的,万一吓到洲洲怎么办。
沈临洲眼睁睁看着厉九幽伸过来的手又收回去,珍珠又开始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他委屈极了,从喉咙里发出泣音,撒娇道:“崽崽,你抱抱我嘛,我想你抱抱我。”
沈临洲手臂都不能太动弹,动作幅度大一些伤口都要崩开,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泪意憋回去,唇角勾起一点点弧度。
几秒钟之后,他被结结实实抱了满怀,耳朵里是厉九幽激烈的心跳声,鼻尖里满是雨水混杂着的血腥味。这让他又安心,又心疼。
沈临洲的声音喑哑的厉害,厉九幽更是如此。
“崽崽,我看见你了,我一直在等你,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一定会的。”
沈临洲感觉脖颈处烫得厉害,一滴一滴的泪几乎要把他融化了。
厉九幽满身的伤,手指都破了,他能想象到当时厉九幽找他的艰辛。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提议去矿脉找什么原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受这么大的罪。”
如果沈临洲真的回不来了,他就是侩子手,罪大恶极。
“胡说什么,是我自己贪心不足,总想着一定要拿第一。崽崽,你的眼睛是不是看得见了?”
沈临洲昏迷之前看见的眼神绝对不会错,厉九幽眼睛里的心疼和怜惜都要溢出来了,那会沈临洲就知道,他的崽崽看得见了。
“嗯,能了。洲洲,是我不对,其实……”
“其实很久之前就能看见了对不对?”
沈临洲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有什么之前一直看不见,又一瞬间能看见的人,除非这个人好久之前就看得见了。
“唉,真好,你能看得见真好,我无数次幻想你要是能看看我的样子就好了,现在知道了,原来你都看得见。”
厉九幽忐忑起身,小心翼翼地给沈临洲擦了一下脸颊,纠结犹豫道:“洲洲,你不生我的气吗?我骗你这么久。”
“气,气死了。哼,你一点都不诚实,害我因为你的眼睛担心受怕了那么久。不过我知道,我的崽崽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厉九幽点了点头,开口解释道:“其实眼睛是怎么好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吃过的药太多,太杂了,我一度以为这辈子都要这样度过了,可是有一天眼睛突然看见了。那会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看得那样清楚。以前眼睛好的时候没觉得要怎么样,突然好了,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装瞎是一瞬间闪过的念头,没想着一直这样,直到厉鸿宾让厉谨言彻底取代了我在公司的位置,那会我还对厉鸿宾抱有幻想,以为他会顾念父子情分,不想他左右为难,又不想跟厉谨言撕破脸皮,就想到了装瞎这个方法。
只有没有威胁的人才能让对手放松警惕,我一直在暗中布局,从两年前开始,我就着手架空厉氏,说句卑鄙的话,现在的厉氏只要我动动手指头,里面有一大半的人都得跟着我走。上次知道了妈妈的死因,我突然不想让厉谨言那么容易就失败,我就是想让他尝尝无限接近成功,又突然摔死的滋味。于是我选择了从外部开始,一点一点侵蚀,等厉谨言发现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这次突然从蓝田县回来是因为在公司发现了厉谨言安插的间谍,不过幸好他不是内部成员,不了解我的情况,只当我是在符隶公司吃干饭的。毕竟从上到下,鼎盛科技人人都知道老板幕后是个神秘人,我只是个瞎子傀儡董事长。那个间谍也一直没有把我的消息泄露,只是他偷了重要文件,情况紧急我不得不赶紧回去主持大局,这才把你自己丢在蓝田县。
早知道会这样,就是他把公司卖了我都不带眨眼的。”
沈临洲:“贫嘴,瞎说什么呢,山体滑坡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我可不想你冲冠一怒为蓝颜。公司重要,我也重要,但这两件事分明就不能混为一谈的。”
“不,洲洲,你比公司重要。公司离了我照样能活,可是我没了你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沈临洲一噎,盯着厉九幽这样真挚的眼神,沈临洲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皱了皱眉,担忧道:“你身上的伤口不用处理吗?快去处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不用,我想陪着你。”
厉九幽说什么都不想离开,手指揪着沈临洲的被子,大有跟这个床粘在一起的架势。
“行,你要是不去,上次说好的惊喜就没有了。你看着办吧。”
沈临洲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洲洲,洲洲,沈临洲,临洲,你理理我。”
无论厉九幽怎么喊他的名字,沈临洲就是不理,他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处理伤口去了。
听到关门声响起,沈临洲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脑袋晕的厉害,浑身也觉得出汗热气腾腾的。沈临洲舔了一把干裂的唇,眼睛半眯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良久。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厉九幽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十根手指都包了纱布,一时间跟病床上的沈临洲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别。
他俯身看了眼床上的沈临洲,艰难地拿毛巾给他擦汗,要收回去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额头,烫的厉九幽手指蜷缩了一下。
厉九幽心下一沉,立马呼叫了医生。
“医生,他好像烧得很厉害,怎么办?”
退烧针下不下去烧,他现在暂时又不能吃药,医生只能让护士去配了药,打吊瓶。
“他被雨淋的时间太长了,反反复复发烧是正常情况,家属不要太担心。”
医生给沈临洲把吊瓶挂上,后头看了眼厉九幽,眼睛也忍不住眯起来。
“小刘,给这个家属也测测体温。”
厉九幽脸颊红到滴血,唇角又没有一丝血色,额头时不时冒着冷汗,看样子也在发烧。
“主任,确实是发烧,385摄氏度了。”
“你这个情况也还是挂个吊瓶吧,退烧针不一定见效,来,躺那。”
厉九幽迷迷糊糊被推到床上躺下,前后五分钟,他居然也换上了病号,成了病人。
因为是医院的高级病房,一个房间就放了一张大床和整套的沙发,厉九幽不愿意换个房间,医院只能临时给他加了一张单人小床,跟沈临洲紧挨着。
专业的护工就在隔壁单间,只要厉九幽拨一下呼叫铃就行。
睡过去又醒过来的沈临洲条件反射去看一旁的厉九幽,没有看见人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他挣扎着就要起来,手腕上不停响动的铃铛声骤然把睡着的厉九幽惊醒。
“洲洲,躺好。”
沈临洲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挂着的吊瓶,他把头扭到这一边,仔细一看,厉九幽居然和他是一样的造型。
他莞尔一笑,看着两人滑稽的样子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九幽哥哥,你也发烧了呀。我还以为……”
厉九幽打趣道:“以为什么?以为我跑了,不要你了。”
沈临洲瘪了瘪嘴,软乎乎地嗯了一声。
就这一声可把厉九幽心疼坏了,他都恨不得现在就把针头拔了,冲过去把沈临洲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
“我的洲洲还在这里躺着呢,我能跑哪去啊,你在哪,我在哪,我就是跑也把你扛上走。”
“哦。”
沈临洲闭上眼睛,脸色还是红红的,好半晌他才道:“其实,我很害怕很害怕,就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因为,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我喜……”
咚咚咚。
沈临洲没说完的半句话就那样卡在喉咙里。
他睫毛颤了颤,乖乖又闭上眼睛,还是等这个人进来出去以后再说吧。
“请进。”
进来的人是符隶,他两只手上都提着满满当当的袋子,里头都是他们俩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靠,累死我了,拿了很多,怕你们住院时间要长。我跟我堂哥打过招呼了,你们就安心住着,我也问过了,临洲没什么大问题。”
符隶说完才看见两人又怪异又极具喜感的造型。
“哈哈哈,你们俩都发烧了啊,不是,不好意思,我不是嘲笑你们俩啊,就是你俩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
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生无可恋,就是厉九幽的表情怪怪的,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不对啊,他尽心尽力是为了谁,这么对他。
“九幽,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欢迎我呀。”
符隶话音刚落,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立马把嘴捂上,“咳咳,我胡说的,胡说的。”
“没事符隶,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都知道了。嗐,可憋死我了。临洲,九幽瞒了你这么大的事,千万不要轻饶了他,等你好起来好好揍他一顿,知道不。”
厉九幽唇角弯了弯,表情要多骄傲又多骄傲,他得意洋洋道:“临洲才舍不得揍我呢,他都已经原谅我了,我家洲洲跟你可不一样,一直记仇。”
符隶气的哇哇大叫,还做出假哭的表情,“临洲,你看他,气人不气人,赶紧好起来揍他一顿。话说,你是怎么知道九幽能看见了的,他主动坦白的吗?”
“他刚想坦白我就替他说了,试问,哪个看不见的,能在乱石丛里如履平地,又是哪个看不见的能准确无误地看见我,又小心翼翼地抱出来。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所有的伪装都不成立的。再者说,九幽演技好像也一般,他之前露出那么多破绽,到了这个时候我再猜不到,那我真就是傻子了。”
符隶见沈临洲满眼都是笑意,哪里有一丝丝生气的样子,他突然嫉妒地看着厉九幽,酸了吧唧道:“你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遇到沈临洲,就你这样的,除了沈临洲也没人要你了。”
“切,你酸什么啊,柠檬精。”
符隶跳脚一般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我,我是柠檬精,我居然成了柠檬精,亏我苦心竭力给你写笔记,出主意,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哼,我都懂了,以后你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管帮忙了。”
沈临洲疑惑道:“什么笔记?”
“就……”
“符隶瞎说的,你怎么还不走,差不多得了。”
符隶干脆坐在了沙发上,老神在在地玩着手机,“哎呀,我还真就不走了,等你们俩吊瓶打完我再走。”
沈临洲扭过头眼神询问厉九幽,厉九幽抬头望天,眼神躲闪,就是沉默。
一直等到吊瓶打完,符隶离开,厉九幽才嘟囔道:“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嗯,不笑你。”
厉九幽的脸色有一种诡异的酡红,声音几乎是压在喉咙里,他轻声道:“我用符隶写的笔记追你。”
沈临洲满脸问号,不确定道:“你有追我吗?”
不怪沈临洲疑惑,他们那种自然而然的,老夫老夫的状态,他都忘记不熟,或着是喜欢别人追人是什么情况了,他根本没察觉到。
“qwq,洲洲,我好失败啊,你居然察觉不到,符隶的笔记有问题。”
厉九幽像一只争夺底盘失败的头狼,整个人都蔫哒哒的,无形的尾巴似乎也耷拉着,头顶上空都像是盯着乌云,丧丧的。
沈临洲晃了一下手腕,轻哼了一声,“崽崽,这就打击到了,一点都没有要追求别人的决心,好吧好吧,我提前把惊喜给你。咳咳,你过来。”
厉九幽慢慢吞吞挪步到沈临洲病床前,低着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沈临洲。
“崽崽,你再凑近点,头低一点。”
厉九幽一一照做,此刻他跟沈临洲之间的距离近到彼此呼吸纠缠,不分你我。
沈临洲那双含笑的眸子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再然后,沈临洲脑袋动了一下,无限接近他的唇。
啾。
厉九幽的瞳孔有一瞬间放大,整个人呆在原地没有反应,浑身僵硬到不能动弹,只是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洲洲,洲洲,刚刚,是什么?”
厉九幽几乎都要结巴了,他感觉自己浑身热得厉害,几乎要爆炸的那种热,那个吻太快了,他都害怕是自己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产生的错觉。
洲洲,洲洲居然亲他。
沈临洲又笑了一下,对着厉九幽的唇又亲了一口。
“现在呢,感觉到是什么了吗?厉九幽,我在吻你。”
厉九幽当然知道沈临洲在吻他,他只是不敢相信,不敢信沈临洲居然真的在吻他。
“厉九幽,我参加这次珠宝设计大赛,我想拿第一,纯粹是因为有一件奖品是对戒。我想拿了冠军送给你,然后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也许从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我对你的感觉就不单单是心疼,可怜,是因为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我一直说我是为你而来的,厉九幽,我现在确定了,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来的。”
沈临洲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厉九幽都没反应,他突然道:“崽崽,你该不会不喜欢……”
“不是不是,我喜欢,我喜欢的要疯了,我只是没反应过来,没反应过来。”
巨大的喜悦包围着厉九幽,让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轻声道:“洲洲,我,我还想亲你。”
不等沈临洲说话,厉九幽俯身结结实实亲上沈临洲,不是浅尝辄止的吻,是毫无章法又无比投入的深吻。
俩人都是初吻,好几次沈临洲的唇都磕在了厉九幽的牙齿上,他甚至都不知道眼睛要闭起来。
厉九幽哑着声音,两人的唇分开一点,含糊道:“洲洲,闭眼。”
语毕,厉九幽再次亲上去。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俩人一次比一次重的呼吸,暧昧的氛围尽数把两人淹没了。
眼睛拉丝一般对视着,沈临洲换了口气,轻声道:“男朋友,你轻一点。”
作者有话说:
我之前想我一定要把厉总掉马的场景写的惊心动魄,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平淡如水,洲洲和厉总都不是那种激烈的人,顺其自然是我觉得最符合他们状态的,不想搞什么狗血误会再虐一波了,他们恩爱就好!
更新晚了一点,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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