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然将桌上的信纸对折放入信封中。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缓和着因长时间低头写字所带来的不适感。将信封随手塞进书包的夹层，伸手拍了拍坐在前面的程扬。
“程扬，外面那货还要这么看多久？”
回应他的只有程扬冷漠的背影，江亦然撇撇嘴，目光转向窗外的那个黑影。
在讲台上打毛线的班主任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顺着江亦然的目光望去，常年晴空万里的脸上莫名地蒙上一片阴沉，捡起脚边的粉笔头向窗外扔了过去。
黑影不动声色地躲过飞来的粉笔头，默默地离开了教室后门。
动作快到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江亦然将一切尽收眼底，事发过于突然，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其中的缘由。
下课铃响，班主任放下了手中的毛线活，拿起水杯离开了键盘，原本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那道影子又重新出现在后门，此时正偷偷摸摸地溜进了课室。
“叔叔你谁啊？”江亦然一手撑着脑袋，一边看着因被人现场抓包而僵住身子的男人，“你是新来的老师么？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男人尴尬地笑了几声，在教室后边抄起一张塑料凳，厚着脸皮在江亦然身旁坐下了。
“是的，我是新来的老师，我姓沈，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江亦然。”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半天才说出一句：“那个……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不感兴趣，别问。”江亦然转过身子趴在桌上，装着闭目养神的样子，不再动弹。
男人似乎并不想放弃，又向一旁的林沅发起新一轮的尝试。
“同学，请问……”
“不知道，不清楚，我刚转学过来没多久，帮不上您，不用谢，不客气。”
林沅手里捧着一本《如何不着痕迹地让一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很忙，请老师您不要打扰我学习。”
男人只好放弃了与林沅交谈的想法，又转过头看向江亦然。江亦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正半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对你的问题并不感兴趣，可我对钱感兴趣啊。”江亦然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老师，怎么会和学生有这种交易。”
手却点开了微信二维码，江亦然立马心领神会，加上了“沈老师”的微信。
对方毫不吝啬地转过来五百元，却依然板着脸，问道：“作为学生就应该有学生的样子，不要总想着这些赚钱的歪门邪道。”
“是是是，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江亦然嬉皮笑脸地领了转账，“您好，从现在开始，我是您的专属贴心机器人小江，编号0716，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呃……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张老师她最近怎么样？”
“哦豁？”江亦然挑了挑眉，“你打听我们小张姐做什么？莫非……”
“机器人不要有太大的好奇心”
“唉唉，别激动，我就好奇一下嘛。小张姐她最近挺好的啊。
“那她最近心情怎么样？”男人的脸上透出几分迫切，紧张地等待着江亦然给出的答案。
“心情挺愉悦的啊。”江亦然思索了一番，貌似从来没有见过小张姐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脸上笑眯眯的，就是有时候笑的有点渗人。
“行，江同学谢谢你。”
上课铃打响，男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小张姐姐重新走进了课室。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腿部挂件——一只奶呼呼的小朋友。
小男孩抓着张楚雅的衣角，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和陌生环境。安静了几秒后，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发出起哄声：
“哇喔——”
小张姐姐只是淡然地走向讲台，搬了张凳子让奶团子坐下，同学们的好奇之心被点燃，哪还有学习的心思，目光齐刷刷地望着讲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张姐，你从哪拐卖来的小孩？”江亦然率先举起了手，“你还这么年轻，不要做傻事啊！”
“我？年轻？”小张姐的脸上有些茫然，“我今年已经40岁了呀。”
全班再次一片哗然。
“我一直以为小张姐今年才二十多岁。”
“是我格局小了。”
……
“那老师，这孩子你从哪…等等……这该不会是你儿子吧？”
“是啊。”
小张姐轻飘飘的回答再次让全班沸腾。
“小张姐，我能去揉搓…呸呸呸…研究…呸…跟你儿子玩一会儿吗？”
“球球要跟哥哥姐姐们打招呼吗？”
小男孩甜甜地应了一声，跟大家打招呼。
“哥哥姐姐们好，我叫沈弈，我今年八岁啦！”
程扬和江亦然饶有兴致的看着被众人围起来的沈弈，手里转着笔，心里盘算着些什么。
“八岁了？倒是和宁萌那丫头同岁。”
“姓沈么？……”江亦然喃喃道，回想到刚刚那个奇怪的沈老师所问的莫名的问题，心里也猜了个大概。
“小朋友真可爱，快让哥哥瞧瞧。”江亦然起身往沈弈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程扬等五人被叫到了办公室，被一同召来的还有作为当事人的安惘。
校长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曾杰什么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导致事情处理起来十分棘手。作为施暴者的曾杰都没到场，看来校长似乎又想把这件事强行压下去。
“校长，我们认为这件事事关学校名誉，希望您能严谨地对待这件事。校园暴力事件绝非儿戏，这件事也绝非不是同学间所谓的玩闹。如果事情无法解决，出于对我们的人身安全考虑，我们将选择重新评估贵校是否能为我们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再进行下一步选择。”程扬开口打破沉默，“希望您慎重考虑。”
程扬在赌，所有人都在赌。
得罪了曾杰的爹是一个问题，学校的升学率也是一个问题。作为校长，他两边都不想得罪。
他想逃离这个小破城市，逃离这所小破学校。他羡慕，他向往，他想要到大城市里去，他认为应该拥有更广阔的选择空间，他嫉妒着那些节节高升的同学们。
“打扰一下。”沈意知推门而入，给了正进退两难的校长一点儿希望。
校长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将事情的原委细细地向沈知意说了一遍，
“这事好办。”沈意知淡淡地说道，“主犯开除，从犯记开处。”
“可是……”
“有事我担着，立马着手调查清楚这件事，以至于这孩子，让家长带去医院验伤，回校后交一份医院的证明给我。”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安惘猛地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亮光，直直地看着沈意知。
程扬等众人心里的石头放下，所有人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既事有出路，那便不必再担心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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