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铭是被鸟雀的鸣叫吵醒的。一打开窗户,就能闻到院子里草木的香味。这周老爷子可真会享受生活,在都市里也能营造这么好的生活环境。
不过陆铭没有多想,她很快洗漱完毕,吃了阿姨端来的早饭,然后又回到了那间工作室里去继续修复妆匣。
接下来提亮描金色泽的工作比较耗时耗力,陆铭在周家宅子里又耽了三天才彻底完成了工作。
第四天下午,周宇派了辆车把她送回了店里。
事情到这里都很正常,一直到昨天她约了徐芝一起吃饭时,才发现了不对劲。
陆铭向徐芝打听周家老爷子,徐芝却惊讶地表示她根本不认识周宇。
陆铭讶异地盯着徐芝看了几十秒钟,脑子想的却是:如果不认识,那么徐芝的名片是怎么跑到周宇手里的?
徐芝是个律师,平时接触的人多,到处乱撒名片是肯定的。然而假设她的名片是经过第三者到了周宇手里,周宇那种富家大少,可能拿着她的名片来找陆铭吗?
陆铭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打了个马虎眼混过去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
这一想之下,她决定回周家那个中式的院子再去瞧一瞧。
然而开着小mini兜了半天,陆铭却几乎在市郊迷了路。她记得那天回来时,车子经过了一条落霞路,又拐进了一条秋水街,然后就是她认识的平安大道。
但现在问题是,她从平安大道上从南开到了北,细细看了每一条岔路口,也没有看到一条秋水街。
等车子开到第三个来回的时候,陆铭觉得脑子越来越迷糊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自己有点路痴,但是记下的路名总不会有问题吧?
时已五月中旬,空气里飘来不知名的花香,从开着的车窗里密密地钻进了陆铭的鼻子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糟了,鼻炎又犯了!陆铭在心里提醒自己要记得去医院配药。
陆铭有点泄气地停了车。她下车去街边的小店里买了杯奶茶,正倚在车门上边喝边想对策的时候,手机音乐忽然清清灵灵地响了起来。
陆铭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的声音。陆铭不咸不淡地跟对面应答了几句,忽然问:“你知道秋水街在哪里吗?”
那边的声音回答:“在平安大道附近啊!”
陆铭一愣,她抬头朝四周瞧了瞧,心道:我这不会是穿越了吧?为什么她在平安大道上找了几个来回,都没有见到秋水街?
电话那头忽然又补充道:“你是不是在平安大道上找不到秋水街?”
陆铭刚想应声,那边已经开始解释了:“是这样的,秋水街这条路分两段,东段叫秋水街,西段,也就是连着平安大道的那段叫长天街。你从平安大道上转进长天街,一直往东,就能到秋水街了。”
原来是这样。陆铭长叹了一口气,她谢了那人,就挂了电话。
这回车子才开了两分钟就开进了长天街,果然往前500多米,过了个路口,路牌上就变成了秋水街。
在认路这一点上,自己果然是太不可靠了。陆铭又叹了口气。
等她在落霞路上开到头的时候,心口就开始莫名地砰砰跳了起来。因为她已经看到路口那家红蓝竖纹标志的便利店了。
那天她上车后车子开了不到100米就到了这家便利店。也就是说,她只要在便利店旁边的路口拐弯,再往前100米,就能看到上周她住了3晚的周家宅子了。
陆铭有点紧张,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沿着熟悉的路标开到既定的地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但是,徐芝提到周家时愕然的表情,之前找来找去也找不着的秋水街,却让她在靠近目的地的时候把一颗心提了起来。
绿色的小mini很快绕过了便利店,转进了那条路口。一切正常,然而下一刻车里的陆铭却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便利店旁边的这条路,最多只有50米。路的尽头,是一条小湖泊,一汪碧水在淡淡的阳光下泛起微微的涟漪。
陆铭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上周的四天三夜,只是这湖面上的海市蜃楼吗?抑或是聊斋里的野狐变成了书生,带她回了家?
有那么一瞬间,陆铭觉得周身一阵冰凉,她甚至都没有勇气下车去看看,便赶紧调转车头,飞快地沿原路返回。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掠过,车子一路开过落霞路、秋水街和长天街,直到上了平安大道,陆铭才觉得回归了尘世,踩在油门和刹车上的脚也渐渐有了正常知觉。
忽然一阵清灵灵的音乐传入耳朵里,陆铭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那是手机铃声。她拿起来一看,赶紧接了。
那头的声音问道:“找到秋水街了吗?”
陆铭定了定神,应了一声“找到了”。
对面又说:“我待会儿要到平安大道附近办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要在以往,陆铭大概就一口回绝了。但现在她惊魂甫定,很需要有个熟人在身边,帮她找回踏实感。于是陆铭回了一句“好的。”
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就结束了通话。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陆铭找了家咖啡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她要了杯冰咖啡,想让脑子冷静点。
窗外车水马龙,街边有孩子相互追逐嬉闹的声音。细碎的尘世生活让陆铭的心定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天边鱼鳞一样堆叠着的彤云,在心里暗笑自己的胆小。哪有什么聊斋?更不会有野狐的宅子,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才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陆铭拿出手机开始翻找手机银行里的纪录。交易明细里清清楚楚记载着5月12号的一笔近6位数的进账。
这笔金额包含了修复的材料费,但周家出手也阔绰,甚至多给了20。不过不要觉得这个行业特别赚钱,古董修复师这个行业也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一类。
这个金额还不够她吃三年呢!陆铭在心里自嘲。
聊斋里的野狐是一定不会用手机银行的,所以周家的那个宅子一定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只不过因为跟之前秋水街类似的原因,自己一时没有找到而已。
陆铭收起了手机,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家咖啡厅有一面书墙,陆铭起身到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来看。精装的封面上腰封都还没摘下,陆铭猜想自己可能是这本书的第一个读者。
放在书架上很久都没有人看,大概是因为太冷门了。书名叫《中国漆器简史》,没想到跟陆铭的专业倒很接近。她比较擅长修复的文物恰恰就是漆器方面的。
书被搁到台子上,刚翻了几页,手机就响了。陆铭点亮屏幕一看,是一条信息:你在哪里了?我去找你?
陆铭想了想,就发了个定位过去。
几分钟之后,一个个子很高,但很清瘦的男孩子坐到了陆铭对面。对,男孩子,坐她对面的男子满身的少年气,看起来不过20岁左右。
陆铭合上书,招呼了一声:“你来啦?”
对面的男孩子比陆铭热情多了,“嗯嗯,来了!你等了很久吧?”他一边说话一边凑近了去看陆铭的脸。
陆铭叹了口气,把他的脸推远了一点:“俞乾你自重点,别靠我那么近!”
名叫俞乾的男孩子脸上满是委屈的表情,他撇撇嘴说:“我觉得你脸色不太对劲,想关心一下你嘛!”
陆铭心里暗叹一声,心道这个小学弟的观察力倒是很强,可惜比自己小两岁。小两岁也就算了,关键是,明明已经大学毕业一年的他,看起来还像个篮球场上的大一新生。
太年轻了,走在她身边,会显得她比较老。
俞乾这样的男生,该找个娃娃脸、少女气质的姑娘做女朋友。这是陆铭的想法。
对面的俞乾也很委屈,长得显小又不是他的错。而且,他才不喜欢长得像小姑娘的女孩子。为了陆铭那奇怪的执拗,他完全改变了穿衣风格。就像今天,他穿着深色裤子polo衫,就为了让她看得顺眼一点。
其实在俞乾说她脸色不太好的时候,陆铭有那么一丝冲动,想要把今天下午的遭遇都向他倾诉一番。
但不知怎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陆铭忽然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弄清楚的好,别乱给别人添麻烦。俞乾最近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于是她问:“你怎么样了?那个投资方还是不肯提高一期投资额吗?”
俞乾闻言坐定了,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说:“他们坚持要看第一代实验产品的市场反响,才决定后续的投资情况。”
“那怎么办呢?”陆铭很为他担忧。
俞乾呵呵笑道:“没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期投资额不够,我就去多找几个投资商!”
“有那么容易找吗?”陆铭还是皱着眉。
“你别担心,”俞乾拍拍陆铭的手背说,“创业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山重水复,绕来绕却发现面前是一堵墙,但是真到跟前了,说不定伸手一捅才发现那是一面纸糊的墙。”说到这里他咧开嘴笑了,笑容明亮,有点晃了陆铭的眼。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俞乾又说:“纸糊的墙倒了,后面就是广阔的大海。”
其实俞乾创业一年多,遇到的挫折无数,要换了别人,可能早就被打趴下了。陆铭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能笑得那么灿烂。
两人喝完了咖啡就去吃烤肉。所谓吃烤肉,其实就是陆铭吃,俞乾烤。等陆铭吃得有点撑的时候,她心里开始觉得不过意,自己老是嫌俞乾年纪小,然而那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是俞乾在照顾她。反而自己很多时候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都做不好。
每次她跟俞乾吃饭逛街看电影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过意,决定以后要对他好点。可是一转身回了家,她还是希望有个年纪比她大三五岁、成熟一点的男人站在她身旁,在很多大事上,都能帮她担着点。
自己好像很不厚道啊!陆铭想,要么跟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可问题是,这种话,陆铭也不是没跟俞乾说过。
每次俞乾都有点失落,可过了三五天,他还是兴兴头头地来找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该怎么办呢?陆铭看着烧烤台,估摸着自己吃了足有三分之二的烤肉。
要不,自己也帮他烤点肉吧。可是,她刚拿起夹肉的钢钳,就低叫一声扔在了台子上。
“怎么了?烫到了吗?”俞乾慌忙抓过她的右手去看,发现只是一道红印子,就用嘴吹了两下,说:“大小姐,你负责吃就好了!刚才那夹子靠近炉火,都被烤烫了!”
陆铭悻悻地低头,不停抚摸着自己被烫到的手。这时手机屏幕亮了,陆铭点开一看。徐芝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是不是对周家感兴趣?我帮你查了下,但他们家集团里没有一个叫周宇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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