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辰时,街上的店家便都开了门,各个摊子也陆陆续续开张了。
江月桥拎着刚从隔壁街买回来的云吞往回走,起了个大早导致她睡眼惺忪步伐虚飘。
云吞的香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江月桥微微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可一想到阿明还蒙在被子里睡大觉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赶紧加快了脚步。
街边有两个姑娘围着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子一边试色一边交谈着什么,似乎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江月桥路过这个摊子的时候,胳膊猛地被人拉住了。
她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小步:“什么事?”
面前的女孩子面带微笑,礼貌地回答道:“吓到了姑娘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和阿姐试了两种口脂,虽然好看但是觉得不大适合自己,想让姑娘给些意见可以吗?”
江月桥放松了警惕,她回头看了一眼斜对角的包子铺,心想着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摊子的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仍口若悬河,夸赞着这两个姑娘的眼光多么多么好,这种口脂多么多么受欢迎。
江月桥仔细看了两眼,有些犹豫地挤出一丝微笑。
摊子主人笑道:“小姑娘,有什么你就说嘛。”
江月桥见状便轻声细语地开口回答:“颜色的确是好颜色,也是前一阵子很流行的嫣红。”
摊子主人一边笑一边应和。
“但是这种颜色实际上是很挑人的,有些时候就算上了妆也不提气色,反而衬得人肤色发黑。”
江月桥一遇上老本行便不再怯懦,她指了指摊子上的另一种正红色口脂道,“二位姐姐实际上更适合这种颜色。”
“这个红色口脂我家里已经有了,那就算了吧,我们再看看。”两个姑娘得了解答,便也不再纠结转身离去了。
而摊子的主人一大早好不容易开张,却被江月桥搅黄,脸上维持不住的笑容已然褪去:“小姑娘,你是故意的吧?”
刚准备离开的江月桥一听这话顿时有些迷茫地开了口:“您说什么?”
“你少给我装蒜!”面前的女子已然一副阴沉愤怒的表情,“你赶走了我的顾客,现在想一走了之?”
江月桥恍然大悟,早知道就不嘴欠了!
她尴尬地紧了紧了手上的袋子,闷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但是,您也让我说实话了啊……”
卖胭脂的女子一听这话赶紧往前迈了两步快速抓住了江月桥的手腕,恶狠狠道:“你让我失了这单生意,那你就得赔我!”
“你……你先放开我,我没带钱……”江月桥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却怎么都挣不开对方的手。
这女子见状立刻不管不顾大声叫嚷起来:“来人呐!大家快来看!买东西不给钱啊!!”
“好不要脸的丫头,跑来我这儿捣乱!想偷东西!”
周围的人片刻便聚成了一圈,三言两语听了个大致,又见江月桥一副不敢抬头见人的模样,便跟着指指点点起来。
江月桥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她想用力挣脱桎梏却毫无效果,只能颤着声音解释:“我没有……我没捣乱,也没有偷东西……”
柔软的声音始终抵不过身侧的大嗓门和周围的议论声,江月桥脑子里嗡嗡直响,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只能红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胡乱解释。
“想走你就赔钱!”
江月桥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冷,她呜咽着回答:“我没有钱……”
那女子不好惹,见状用力一扯一推,江月桥手里的云吞连汤带水撒了满地,热气迅速融入进空气里,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江月桥被这么一推搡,脚下一绊,整个人朝后摔去。
下一瞬,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明一只手紧搂住江月桥的腰,待她站稳才松开手,满面不解与震惊:“怎么了?谁欺负你?!”
江月桥一见阿明,满腹委屈顿时倾泻而出,原本被困在眼眶里的眼泪顺着眼角一下子淌了下来。
她攥着阿明的衣袖,颤抖着哇哇大哭起来:“我没有捣乱!也没有偷东西!是她让我说实话的,她们没有买,她就让我给钱……”
阿明大致听了个明白,他转过身,半边身子把江月桥颤抖的身躯挡的严严实实,然后满面寒霜盯住了对面的人:“你说我妹妹偷你东西?”
望着阿明利刃般的眼神,卖胭脂的女子赶紧挪开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气势汹汹了,但她仍强撑着道:“怎么?不赔钱还想赖账啊?”
“呵~”阿明瞄了一眼摊子上的胭脂水粉,不屑地笑出了声,“我妹妹不施粉黛便倾国倾城,根本无需任何妆扮,就算她想要买些胭脂水粉,我也舍不得让她来这路边买些便宜货,伤了她的脸谁负责?”
阿明摘下腰间的钱袋子,一边颠了两下一边嗤笑道:“胭脂铺子我们家都买得起,就你这货色,值多少钱啊?”
饶是没读过书的人也听得出此话一语双关,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剧烈的笑声。
卖胭脂的女子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似乎自知理亏,又仿佛是怕得罪不起,她不敢再纠缠,只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缩回了自己的摊子。
周围的人见状,便纷纷离开了。
阿明回过身去看江月桥,身后的小姑娘死死拉着自己的袖子,似乎是哭累了,她已经从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一双眼红成了桃子,刘海被汗水打湿黏在额边,可怜兮兮让人心生怜爱。
阿明低声安慰道:“没事了。”
江月桥似乎被阿明这一声唤回了神,她打了个哆嗦,然后腾出一只手朝地上指去。
阿明顺着江月桥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是早就凝固成两团饼子的云吞。小姑娘用带着鼻音的软音小声控诉道:“云吞都撒了……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花了十文钱呢……”
说到这儿,江月桥又吸了吸鼻子,眼里再次蓄满了一汪泪。
眼见江月桥有再哭的趋势,阿明想都不想,长腿一迈站到胭脂摊子前伸出手。
对面的女子一脸警惕:“干嘛?”
“干嘛?让你赔钱!”阿明满脸戾气,仿佛下一瞬伸出的手就要翻转过来朝对面扇去。
那女子敢怒不敢言,只能掏出一堆铜板“啪”砸在自家摊位上。
阿明黑着脸拿了十文钱,剩下的分文没动,转身拉着江月桥离开了。
他随着江月桥缓慢的步伐往前走着,又皱着眉有些无奈:“要是我没出现,看你怎么办?你可真行,怎么买个早饭都能被人欺负啊。”
江月桥委屈地擦着眼:“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让我一大早出来买早饭,也不会有这事了……”
“啊行行行,我的错。”阿明一看江月桥又扁起了嘴,赶紧轻声哄了起来,“别哭了,我带你吃饭去。”
直到坐在了粥铺里的位置上,江月桥才堪堪回了神,垂着头小声问:“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你半天都没回来,我饿醒了,一看你房里没人,钱袋子就这么大咧咧摆在桌子上。”
阿明一提到此处又开始说教起来,“你以后凡事都上点儿心,这是我及时发现了,不然谁走错房间或是门没关严被人看见了,钱丢了你都没处找。”
“还有,你以后别把人家说的都当回事儿,让你说实话你就说实话,商人小贩把利益看得最重了,被挡了财路必然报复回来。”
“而且不说别的,就说你这唯唯诺诺轻声细语的样子,你要一直这样的话,谁看了不得欺负你啊?”
江月桥罕见地没有呛声,似乎是真的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最后蔫蔫地应了一声:“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阿明有些无奈,仿佛是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他叹了口气认真道:“道歉的话你不必同我讲,你若真要谢我,就带点儿锋芒。”
江月桥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阿明一言不发。
阿明继续道:“出了问题,一个劲儿委屈淌眼泪丝毫没有用处。你要学后院里那些狐媚做派的小妾来争宠啊?”
“我……”
江月桥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被阿明反口堵了回去。
“你性子便是如此也好,你不想与人争执也罢,可忍让也是有底线的。若是你以后想指望今天这副样子来解决问题那绝对不可能。”
“有时候过度忍让,只能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
阿明扫了一眼对面傻呆呆的江月桥,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去扬州的这一路,我可以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保护你,也能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刚才的事情,可到了扬州以后呢?”
“到了扬州我们就会分道扬镳,我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保护你吧?”
江月桥没应声。
阿明分析的头头是道:“哦,除非你以后每天都被养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到死,你会吗?”
江月桥闻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再或者你身边永远跟着一个人,遇见问题他第一时间替你解决,你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愁,你觉得可能吗?”
江月桥沉默了一瞬,乖乖回答:“我也不知道……”
“对啊!你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这么一个人,你迟早都会有自己面临风雨的可能。”
阿明轻咳一声,嗓子微哑:“所以你必须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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