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顺着下巴滑落到脖颈。
江月桥慢慢醒了过来,一睁眼便是漆黑的屋顶。她迷茫地坐起身,后脑传来的阵阵痛感提醒着她,有人从背后袭击了自己。
“你醒了?”
江月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衣衫泛黄、浑身精瘦的女孩跪坐在自己身旁,而她身后的角落里,有七八个脏兮兮的女孩挤在一起。
江月桥低头看了看身边,自己的包袱和玉佩都不见了。
她又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处应是一间杂物间,大门被人紧紧反锁,地上铺着杂草,四周只有光秃秃的墙壁,唯有对面墙的最上方有一个小铁窗,外面天光大亮。
“这是哪儿?”江月桥有些惶恐。
那女孩解释道:“我叫方如雪,这儿是人牙子的地盘。”
江月桥顿时慌了神:“可我只是在路上走着就被敲晕了!”
方如雪有些惊讶:“你不是被他们骗着吃东西才晕过去了?”
江月桥闻言有些迟疑:“骗着吃东西?”
她突然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方如雪解释道:“他们装作是开包子铺的,遇见漂亮姑娘就骗她们留下来吃包子,再趁机迷晕,他们和周围村子的人合作,把女孩子都卖到那边去传宗接代。”
“怎么可以这样……”江月桥难以置信。
原来自己当初真的差点儿着了道,还好阿明及时赶到解救了她。
不过从心底升出的这么一丝微弱的庆幸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因为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还是没能逃脱人牙子的手掌心……
江月桥问道:“你们有想过办法逃出去吗?”
方如雪摇摇头:“怎么没有试过呢?最开始也有人用铁丝撬开锁跑出去过,可没跑多远就被抓回来了,还被打了个半死,后来这屋子里的东西就都被撤走了。”
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江月桥起身走到门边。
“那是我找到的人!凭什么给你们?”
“呵,姓徐的我告诉你,我红姨可不是好欺负的,当初可是说好了,你们村子想要娶妻就在我们这儿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怎么?现在长本事了,自己可以骗小姑娘了就想赖账?况且不是我说,你贪心过了头吧?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了,还想再要个?”
“我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就是看中了那小桥姑娘,想让她跟了你儿子!”
“那又如何?我儿子配得上她!”
“我呸!就你儿子那德行?都比不上她哥哥一根手指头。”
“行了行了,废话少说,那男的呢?”
江月桥闻言,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早就解决掉了,一刀下去的事儿。你别转移话题……”
“行,老娘今天就好好和你掰扯掰扯!”
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江月桥浑身都僵硬了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似的。
昨日的场景在眼前一幕幕地掠过,可速度太快,她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阿明坚定的眼神。
他说过不会骗自己的,他说要带她去扬州,他还欠着她的钱没有还。
他说舍不得自己,却那样绝决地将玉佩还与了她……
江月桥顺着墙壁跌坐在了地上:“不会的……”
方如雪咬咬牙,虽然这么做很残忍,可早知道真相比沉溺在幻想中还是好一些。
她欲言又止道:“他们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莽夫,你兄长怕是真的……”
闻言,江月桥终于捂着脸痛哭起来。
可哭又能怎样呢?能把阿明救回来?还是能逃出去?
什么用都没有。
江月桥呆呆地望着小铁窗,抹了一把脸。
她得出去,只有出去才能找到办法惩治这些恶人,只有逃出去,才能替阿明报仇。
她在自己的身上摸了几下,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忽而从腰间摸到了几颗石头形状的东西。
翻开腰带,只见五六颗绿矾紧紧地挨在一起。是之前做掩瑕脂的时候剩下的,当初这几块绿矾放在包袱里,被阿明嫌弃个头小以至于到处乱窜,每次解开包袱都骨碌着滚出来。她舍不得扔,于是才单独拿出来塞在腰间。
江月桥从心底顿时生出一股希望来。
突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江月桥下意识往后挪,同那群姑娘们挤在了一处。
那个装成包子铺老板娘、也就是自称红姨的大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摆着几碗饭。她第一眼就看见了白衣白裙的江月桥,似笑非笑地来了句:“醒了?”
江月桥低下头去没有吭声。
红姨一看就知江月桥哭过,于是不满地规劝道:“丫头,我还是劝你别有什么逃出去的想法,乖乖的待在这儿,你那好哥哥早就不知死到哪个乱坟岗去了,你若听话些,也能少吃点儿苦头。”
说完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转身离开了。
大门被重新锁上,几个女孩又低声啜泣起来。
江月桥从人堆里爬出来,默默地端起其中一碗饭挪到角落里。
有个女孩子迟疑地小声道:“这种东西你也能吃得下去?”
“不吃东西怎么活下去?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
江月桥低着头,盯着破碗里的苞谷饭和干菜叶子,二话不说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去。
一旁的方如雪见状,也捧出了一碗饭:“对,咱们多少吃点儿,不然还没等想到办法,身子就垮了。”
大家相互看了几眼,终于也各自伸出手。
发硬的苞谷饭剌得嗓子疼,身边没有水导致每一口饭都难以下咽。
江月桥忽然有些想念南郡的包子和云吞。
那时候她被人欺负,手里的云吞撒了满地。阿明为了哄她,带着她坐在早餐铺点了两笼包子两碗云吞,虽然她后来没吃多少,尽数进了阿明的肚子,可那个味道她毕生难忘。
“你若真要谢我,就带点儿锋芒。”
“我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保护你吧?”
“你必须成长。”
耳边是那人微哑却真切的声音,江月桥眼前愈发模糊,她掩饰着把头埋进碗里,泪珠没入饭里瞬间消失不见。
无助的少女用手背抹了抹眼,含糊不清地用哭腔自言自语起来:“阿明哥,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努力坚强起来保护自己……”
一个时辰后,红姨回来收拾东西,托盘上的碗里大部分饭都被吃了,只剩下了个底儿。
对方显然对于这种情况很惊讶,似乎是从前这些女孩子不愿意吃这些只应付几口了事,大部分时间都饿着肚子,但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接下来两三天红姨依旧每天只来送一顿饭,送一回水,依次保证她们饿不死又积攒不了太多力气逃走。
碗里剩下的饭越来越少,后来干脆一粒米都不剩了,红姨并未觉得奇怪,只当作这些女孩子想开了。
可她不知道江月桥的打算。
第四日红姨来送饭的时候,江月桥怯怯地叫住了她:“下次可以给我们勺子吗?用手实在不方便……”
红姨没说什么,不过下次果然给她们带了两三把。
于是江月桥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愿望:“可以给我们带一截蜡烛和火柴吗?这里晚上太黑了,我害怕……”
红姨这次有些不满地开了口:“你别得寸进尺!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还敢跟我提要求?”
江月桥没回答,把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只留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对方。
红姨蹙着眉打量了一下江月桥,转身摔门离开,不过在走之前却没好气地来了一句“等着”!
周围再次回归于安静,江月桥闭上了眼准备休息一下,她知道,只有装乖才能让他们暂时松懈。
隔日,蜡烛与火柴就被扔了进来,这下,江月桥的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
夜半静谧时分,狭小的黑屋里一抹微弱至极的光亮映衬着无数面容。
江月桥把绿矾放在了勺子上,隔着烛火加热。
身侧有姑娘发出疑问:“小桥,这个真的能让我们逃出去吗?”
江月桥轻微地点了点头:“有了它,咱们就能把窗子的栅栏弄开。但如今工具不够,我们只能慢慢来。”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生出了希望:“慢慢来也好啊!”“是啊,只要能逃出去,等的时间再长也没关系。”
“小桥,我们相信你。”方如雪眼底充满了激动的神色。
火光下,江月桥的面容有些疲惫,她微微一笑叮嘱道:“先吃点儿咱们留下来的东西,大家保存体力,这样逃跑的时候就有力气了。”
大家闻言便从怀里掏出手帕大小的布巾,里面装着吃剩下来的苞谷饭,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布巾都是姑娘们从裙角上撕下来的。
江月桥望着慢慢染成水的绿矾发起呆来。
她知道,红姨不是做正经生意的人,做人牙子每日都心惊胆战,生怕被人发现,自是没时间休养身体。
所以她根本不会了解,那些许久没有吃过饭的人,一开始是不能吃下大量食物的,尤其是生冷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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