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清霁打破了沉寂:“小桥姑娘……”
叶知秋赶紧起身,有些紧张又不解地试探道:“小桥,怎么了?”
江月桥被唤回了神智,她眼里的泪珠有些摇摇欲坠,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挤出一句:“阿秋姐,你们刚才说什么……”
叶知秋突然有些不敢回应,她并不清楚江月桥为何这么激动。
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可她没说什么啊,只是说到刺史府。
一向直爽的叶知秋顿时结巴了起来:“啊……就是,就是刺史府多了个少爷……”
江月桥眼里的泪终于滑落,她晃了一下,差点儿踩到地上碎了的茶盏。
“小桥!”叶知秋往前挪了半步,下一瞬想要去扶江月桥的一双手立刻顿在了半空中。
清霁眼疾手快搂住江月桥的上半身,把她带到屋内的桌边:“姑娘快坐!”
叶知秋对于自己的洁癖突然多了一丝恼意,她捏着手指尖赶紧吩咐道:“来人!把这儿收拾一下!”
手脚麻利的小丫鬟很快将门口的地面清理干净,只余一处染上茶水的深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意。
叶知秋望着江月桥只会呆滞流泪的面容,脑子突然有一道想法严丝合缝地聚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阿明,不会就是那位刺史府的三少爷吧?”
江月桥听到这句话后,瞳孔终于微微抖了两下,她僵硬地偏了下头,望着叶知秋有些忐忑的模样点了下头,又突然摇了摇头。
叶知秋总觉得不大对劲,似乎脑海里仍有一处细微的地方还是难以捉摸,可她说不上来。
“他现在是了……”
终于江月桥微哑着嗓子开了口。
叶知秋没大听懂,瞬间坐直了身子,她不敢大声回应,生怕惊到处在崩溃边缘的江月桥,于是紧张地攥紧手,用自最温柔的声音轻声问:“小桥你说什么?”
江月桥颤抖着睫毛,一双眼愈发红肿,带着哭腔道:“我不信……他明明不是这种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叶知秋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发干,她虽不明就里,但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他这,就是典型的流落在外后,重新认祖归宗的一步登天心态,什么都比不过现如今的身份,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挺……”
“不是!”
江月桥高昂又满腹委屈的一声打断了叶知秋的话。
叶知秋抬起头,对上江月桥满是复杂神色的一张脸。
羞恼、愤怒、悲伤、绝望、难以置信。
她听见江月桥从心底发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个家,明明是我的!”
仿若一道惊雷劈在耳边,叶知秋脸色一白,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半晌回过神,叶知秋与站在江月桥身后的清霁呆呆地对望了一会儿,而后一低眉就望见小姑娘那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她终于理清了思路,惊声道:“你的意思是,沈自安是你爹?!”
江月桥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胡乱点头。
叶知秋心头一凉:“所以,阿明替了你的身份……”
似乎是想不通,她一脸难看地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呢?”
江月桥抽泣道:“我认亲的玉佩,在他那里,那是我爹给我娘的定情信物……”
叶知秋依旧一头雾水。
就算有信物,但身份这种东西怎么能说替就替呢?
任凭他说得天花乱坠,但刺史府不是小门小户,事关血统,高门之地总归是要滴血验亲。
血缘是无法改变的,可为何这偌大的刺史府,竟随随便便被一个无名小乞丐蒙骗过去,甚至无一人发觉!
叶知秋总觉得不大对劲。
气氛凝固了。
而一旁的清霁低着头沉默不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从天而降的惊天秘辛砸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仍有些恍惚。
江月桥哭得有些累了,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吸着鼻子,抬起头,眼睛肿成了核桃,她蔫蔫地开口:“阿秋姐,我能不能麻烦你……”
叶知秋赶紧蹲下来,紧张兮兮地将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一脸认真地仰着头去看江月桥:“你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
江月桥清了清嗓子,但仍带着浓厚的鼻音:“你可不可以想办法让我见到阿明哥?”
叶知秋抿了抿嘴:“你还是相信他?”
平缓而肯定的声音传入耳中的一瞬间,少女的小小心事就这么暴露出来,那一瞬,江月桥没忍住再次落下泪来。
她始终不愿相信,他会这般待自己。
无数次窘迫、陷入危难之时是他挺身而出,哪怕病入膏肓还要惦念着她。
明明他看向自己时,满眼都是光。
明明说好了的……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仅仅一月有余,她便迷失在阿明的世界里走不出来了。
她心疼为爱卑微的自己,可同时她又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羞愧。
江月桥咬住嘴里的肉,含糊不清道:“我必须当面问清楚,万一……万一他有苦衷……”
她仍然从心底升出一丝微弱的希望,纵使经不起微风拂过,纵使那丝光芒很有可能自己熄灭,可她始终愿意再信他一次。
叶知秋有些为难,即便有疑,可心底里的想法八九不离十。
她不愿看到江月桥在一段不值得的感情里沉溺,但即使她再不情愿,那总归是江月桥和阿明之间的事。
更何况,身份替换之事,的确需要一个说法。
叶知秋扶着酸痛的腿慢慢起身:“清霁……”
清霁终于回过了神:“是,小姐。”
“去上云坊问问,有没有奇飨宴的消息。”
叶知秋停顿了一下,虽然清霁嘴巴严实,但她仍特意再叮嘱了一遍道,“此事必须保密。”
“明白。”
清霁自知事关重大,而后毫不拖沓,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了。她在叶知秋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静静等待对方的指示。
叶知秋面色如旧,眼神转了一下便当即做出决定:“去拿两盒海棠玉脂膏,再拿一盒掩瑕脂。”
“是。”清霁转身离去。
叶知秋换上一副笑脸去看江月桥,哄道:“小桥,有办法了。”
马车摇摇晃晃,江月桥适才哭得有些头疼,被颠了几下后更不舒服了,她微微掀开侧面的帘子,望着无数长阁烟阙病恹恹道:“阿秋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叶知秋正襟危坐回答道:“咱们去上云坊,那是专门为达官贵人提供歌舞表演的地方,里面的伶人都是笑宴歌席的常客,这次奇飨宴也不例外。”
江月桥迟疑道:“你有朋友在这里?”
叶知秋摇摇头:“其实算不上朋友,她经常在叶氏妆阁买口脂,我在店里见过几回,偶尔请我们这儿的妆娘去上妆,但也仅仅算个点头之交。”
说到这儿,叶知秋有些紧张,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答应帮咱们。
马车的轮子转得越来越慢,直到轻轻刹住。
“小姐,我们到了。”清霁的声音传来。
帘子从外被掀开,叶知秋率先跳了下去。
而后江月桥被清霁扶着,借助马凳才稳稳地踩到地面。
江月桥抬起头,眼前的高阁檐角飞扬,不似想象中那般带着烟火肆意之味,反而充斥着清雅肃穆的感觉。
门口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穿着淡绿色的绸裙,看见叶知秋等人,她便迎了上去,恭敬道:“几位是来见哪位姑娘的?可有帖子?”
清霁上前一步微微笑道:“叶氏妆阁的叶小姐前来拜访方姑娘,劳烦妹妹通传一声。”
对方微微屈膝:“几位稍等。”
说完便转身离去。
江月桥有些紧张:“阿秋姐,能行吗?”
叶知秋轻声打气道:“不行也得试试。”
绿裙小丫头踏上长阶,转了两个弯才到了三楼,又走了大概二三十步才到达最为静谧之处,手指弯曲轻叩门声:“姑娘,叶氏妆阁小姐前来拜访,是否相见?”
屋内,一女子坐在妆台前,任由身侧的几个丫鬟替自己簪上发饰,刚覆上鬓边的白嫩指尖突然停顿了一下。
身侧穿着碧色衣裙的丫鬟发出了疑问:“叶知秋?她怎么来了?”
女子娇声浅笑笃定道:“还用问?定是有求于我。”
她稍稍提高了些声音,询问门外的人:“除了叶小姐,可还有旁人?”
门外的小丫头恭敬道:“有一位叶家的侍女,还有一位姑娘,但面生得很。”
女子轻轻弯了下嘴角,桃花眼中多了一丝兴趣,她捋了一下耳边的明月珰:“见,把人带进来吧。”
江月桥低着头,跟着叶知秋踏上楼梯,迈进门槛,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很好闻的栀子香充斥在空气中,让她稍稍放松了一下。
叶知秋率先望着珠帘后方的身影道:“方姑娘,好久不见。”
轻柔的笑音传入耳中:“稀客呀,叶小姐。”
江月桥小心翼翼抬了下眼,只见一清瘦窈窕的身影即将侧过身来,她赶紧低下眼,紧张地攥住手。
清霁端着手上盛着妆品的托盘向前走了一步:“方姑娘,我们小姐听说您最近很是喜爱我们家的海棠玉脂膏,于是特意挑选了两盒送给您,另外,还有我们家新研制的掩瑕脂。”
珠帘内的碧衣丫鬟走出来,接过托盘,重新回到那女子身侧示意:“姑娘。”
那女子侧首瞟了一眼,慵懒道:“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小姐竟肯将这一盒十金的海棠玉脂膏赠与我。”
江月桥额边沁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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