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晚间的风带着缱绻的温柔。
魏炀将人送到了承乾殿安顿下来,他还有公事要处理,就不留下来了。
“明日一早我让扶昌送你回去,今晚你先住在这。”魏炀穿着深色衣袍,身形高大,将祝姜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祝姜应了声“好。”
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送给魏炀,荷包上面的针脚粗糙,看起来少了几分美观,上面用丝线绣了一轮太阳。
祝姜:“这是我绣的荷包,丑了点”
还未说完,手上的荷包就让人拿了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青色荷包系在腰带之上,看起来尤为显眼,用行动打消了祝姜的顾虑。
魏炀神情不变,“好了,快进去吧。”
“嗯”祝姜点头。
彩月陪着祝姜一同进去,屋外月朗星稀,明月皎皎,直到看不见祝姜的身影,屋檐下的魏炀才转身离开。
宣安帝对于肌骨丸一事,十分重视,除了勤政殿内进出的人,还要排查宫内的所有太监宫女。
揪出皇宫内可能存在的细作和探子。
排查从夜晚一直持续到了天亮,诏狱的灯光亮了整夜,最后,查到宫内存在的探子有一百一十九人,散落在各宫之内,分别担任不同的官职,小到夜晚负责起夜的太监大到一宫之内的总管。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境外生活过的痕迹,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宫里存在多时,情况似乎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诏狱内的桌案上遍布卷宗,杂乱非常,桌案前的男子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拿着朱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墙上有扇窗,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一束光落在魏炀面前的卷宗上,他才发觉已经天亮了。
魏炀停下笔,唤来扶昌,“去承乾殿接太子妃回去。”魏炀吩咐了句。
“是。”
扶昌应声后,离开了诏狱,前往承乾殿。
等他到时,淑贵妃正安排人护送祝姜回去,还是那辆马车,除了之前陪同来的车夫以外,还增加了四个护卫。
淑贵妃拉着祝姜的手说道:“姜儿,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事,姑母会派人给你送信的。”
“嗯。”祝姜点点头。
她看到了扶昌,没有立即上马车,而是走到扶昌身边,询问进展如何。
闻言,扶昌神色有些纠结,模棱两可地说了句:“还行。”
担心太子妃接着问,扶昌率先说道:“太子妃,属下还是先送您回去吧。”
祝姜理解为早点送她回去,他才能早些回来帮魏炀处理事情,于是祝姜没反对,利落地上了马车。
在车上同淑贵妃告别,“姑母,等日后有空我再来看您。”
“好,姑母等着你。”淑贵妃应道。
马车很快行驶了起来,皇宫的景色在两旁飞逝,车辆驶出了宫门。
扶昌同车夫坐在外面驾驶马车,随行的侍卫骑着马跟在马车后边,看起来浩浩荡荡。
道路平坦,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马车内,彩月倒了杯暖茶,打算给太子妃暖暖身子。
刚要递过去,马车歪了一瞬,彩月手中的茶倾数洒下,祝姜的身子也朝着一旁倾斜,幸好很快马车稳了下来,彩月急忙去扶祝姜。
等人坐直,祝姜掀开帘子,问道:“外面发生何事?”
可当祝姜看到外面的情形,惊讶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外面突然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手中拿着刀剑,见祝姜探出头来,有一个离她近的黑衣人,直接扬起刀朝她砍来。
祝姜心跳如擂鼓,下一秒,扶昌出现在她眼前,一脚将那黑衣人踢出去老远,扶昌大喊道:“太子妃,你快进去!”
彩月眼疾手快地将祝姜拉了进去,车夫吓得魂不守舍,扶昌解决了另一个黑衣人,跳到车上。
对着车夫命令道:“快!上车先走!”
车夫哆哆嗦嗦地拿起缰绳,这时,四个侍卫只剩下了两个,黑衣人见他们想要离开,径直朝马车冲了过来。
扶昌拦住黑衣人,车夫趁机驾车离开了这里。
马车行驶地速度很快,车夫不知走了哪条小路,路上磕磕绊绊,马车内的祝姜和彩月,身形不受控制地跟着马车四处晃动。
时不时地磕碰在马车内的桌椅上,祝姜想让车夫慢点,可还没等她出声,一道“咻”地声音,她听见有重物掉落。
马儿像是受了惊,拉着马车在小路上横冲直撞。
彩月从没遇过这样的场景,她害怕极了,抱着太子妃道:“娘娘,我们怎么办?”
祝姜拍了拍她的手,走出了车门,才发觉马儿失控,车夫不知所踪,情况糟糕的是,她们的马车正在朝着一处山崖跑去。
没有办法,祝姜试图勒住缰绳,让马儿听话下来,可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控制不住,彩月一同过来帮忙。
在最后关头,两人将马儿控制住了,才没有掉下山崖。
正当两人庆幸之际,后面传来阵阵的马蹄声,祝姜与彩月对视一眼,面色苍白。
来人声音粗犷,带着不太自然的汉语腔调,“找到了。”
彩月护在祝姜身前,一副防备的模样看着来人,警告道:“你是谁,你可知这人是谁?这位可是太子妃,若是敢动我们,是要诛九族的!”
听到彩月的话,巴鲁大笑了两声,“大爷我才不管你们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主子要的人,少废话,快跟我走!”
说着,就要上前将两人绑起来。
“慢着”祝姜出声道,“我跟你走,你放了她。”
彩月见太子妃要自己一个人跟他走,十分不赞同,“不行,娘娘”
祝姜握住彩月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转头对巴鲁道:“那群黑衣人想必也是你们的人,目标就是我,我愿意配合,只要你放了彩月。”
闻言,巴鲁皱了皱眉,“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回去,免得她通风报信!”
可令巴鲁没想到的是,祝姜竟然拔出头上的簪子威胁自己,“让她平安回去,我会乖乖跟你走,要是不放她,我就自尽,这样我们谁也得不到好处。”
巴鲁没想到中原女子如此狡猾,只得咬牙放了人。
“好,大爷我答应你!”
临走时,彩月还是不放心,想要留下来陪着太子妃,“娘娘,奴婢贱命一条,奴婢愿意陪着你。”
祝姜替她拂了拂微乱的发髻,俯身在她耳畔道:“别犯傻,能走一个是一个。”
巴鲁见两人靠的这么近,凶恶地抖了抖手中的刀。
“说什么呢!?”
望着泛着寒光的刀,两人脸色惨白,巴鲁催促祝姜快点,让彩月赶紧离开。
最后,祝姜与彩月告别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彩月,你还记得今日宫里发生的事吗?”
彩月不知太子妃这是何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让巴鲁拿着刀赶走了。
她慌慌张张地离开,沿着小路走,祝姜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彩月的身影,才垂下眼睫,但愿彩月能听懂她的暗示。
巴鲁用黑色布袋将祝姜的脑袋套上,又用麻绳将人绑了起来,毫不怜香惜玉地把人扔到马上,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
诏狱里的刑具泛着冷光,四周墙壁冷硬,牢内湿冷。
魏炀刚审问完一批犯人,那些人的嘴巴很严实,即使用了刑,仍旧什么也不说。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来人是影一。
他一进来便跪在地下,“主子,得到消息,太子妃的马车受到了伏击,马车摔到了山崖下,扶昌受了重伤”
听到这,魏炀目光空了一瞬,勉力集中思绪,听影一说着接下来的话。
等人说完,魏炀情绪不稳道:“人呢?找到了吗?”
影一摇摇头,“属下无能,没有找到太子妃。”
闻言,魏炀周身气压变得低沉,犹如身处冰窖之中,影一打了个冷颤。
“找!”
“给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太子妃!”
“若是找不到,你们就都提头来见!”
魏炀气的青筋毕露,想到早上时,她还送了自己荷包,怎会这么突然?他就应该陪着她一起回去,而不是让人送她回去。
这么多的人竟还没护住她,真是废物。
魏炀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一幕,他气愤得想要杀死所有人,若不是这些人还有用,他真想将他们扔回暗卫营。
影一不敢多待,脚步匆忙地离开诏狱,转而去寻找太子妃的下落。
手下的人来禀报诏狱的审问进度,触及到太子殿下冰冷的眼神,只觉得头上悬着把利剑。
“太子殿下,那群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说完,想到诏狱里那群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探子,神情不是滋味,偏偏眼前的人还同他们待了一夜,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些话,他们做手下的只敢暗自腹诽,接着就听到眼前人嗓音冰冷说道:“既然不肯说,就都杀了。”
“杀杀了?”
若是都杀了,那线索岂不是都断了?
他还想再劝劝太子殿下,可魏炀朝他淡淡看了一眼,那人就吓得头皮发麻,不敢再有异议,“属下明白。”
说完就立即退了出去,不敢多待一秒。
这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而另一边。
祝姜不知昏迷了多久,才再次醒过来,醒来时发觉手脚都被绑着,坐在一张椅子上,眼上蒙了布,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依靠自己的听觉和嗅觉来判断周围的环境。
她闻到空气当中发霉的味道,还闻到了木头的腐朽气息,猜测自己是被关进了柴房。
祝姜挣扎了下,试图将手上的绳子扯开,可不论怎么动,绳子也解不开,反而手腕被勒红了。
于是祝姜放弃了,正在这时,门外落着的锁传来了响声,有人在开门。
意识到有人来了,祝姜渐渐放匀呼吸,装作一副睡着的模样。
很快,门开了,在开门的那一瞬,吹起了一阵风,她闻到了桃花香。
来人站立在她不远处,没有开口,细细打量着祝姜。
正当祝姜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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