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掌柜您好,我和胡掌柜都是远醇坊的,我可以拿比店面价便宜一成半的作坊价,卖你们酒。您跟胡掌柜交好,她便介绍我来做您的生意,让您少花一些钱来买远醇坊的酒,可以节省一点开酒楼的成本。”
晏传义根据胡巧竹给她的地址,来到了开在帝京中央的玉景楼,找到了他们的掌柜叶梦安。
这叶梦安看上去大概三十出头,身材高挑匀称,皮肤白皙有泽,虽不算是什么姿色特别初中之辈,却能靠着一些颜色怪异的胭脂,变成个令人看一眼便忘不掉的浓艳丽人。
“这是我自己所管理的所有酒的名字,”晏传义手腕微微颤抖,把菜单价目表展示在叶梦安眼前,“我这儿货多价格便宜,就是种类不如胡掌柜那里齐全,但,但还是能为叶掌柜节省一些银子的……”
能经营一家这么大酒楼的女人,必然是厉害角色,这叶梦安自带强大的震慑气场,哪怕她温柔友好地看着晏传义,他都会有些紧张没底气。
“噢?原来是巧竹的朋友啊?”叶梦安扫了一遍价目表,对晏传义温柔笑笑,以示欢迎,“她之前跟我提过远醇坊店面价和作坊价的差别,也一直说想用作坊价卖我酒,但坊有坊规,她无权这么做。今天她把你介绍给我,看来是为了让我省些钱,而再三思索之后的办法。”
“是呀是呀。”晏传义腼腆地呲牙笑笑。
叶梦安低下头,仔细阅读他给她的价目表。
“呀?这看起来差的不多,但我的玉景楼这么大,一个月至少要用七百坛各种各样的酒,这么算下来,按你这个价格买酒,我一年能省许多银子呢!”叶梦安心中似乎做了一番复杂的心算,算完颇有些震惊,“只是玉景楼客人多口味挑,你这里的几种,怕是不能完全满足我啊。”
晏传义只管远醇坊的个别几样酒,另外的还在那五个把他孤立的组长那里,但叶梦安发现他的菜单如此不完整后,神情颇有点失望,对他只得尴尬笑笑。
“我是在盘翠山的作坊上做事,管一支酿酒队伍,所以就只有自己队酿出来的酒……”
胡巧竹说了,这叶梦安是她的好姐妹,她一直都想给她便宜一点的价格,但她自己没有这个权限,所以才把业绩让给了晏传义。
要不要……
晏传义很快消灭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愚蠢的想法:啊呸,人家孤立你,职场霸凌你,你还给人家送业绩!不可能的事!
“我这里的酒,大多都是清酒,更像是寻常的果汁花茶,很难把人喝醉的。所以才大多都叫‘饮’,而不是‘酿’。”
见晏传义笑容如此尴尬困难,叶梦安也不想为难他,便笑道:“清酒好啊,喝不醉人,就不会有人借着酒劲在我的楼里闹事。没事,你管的这些酒便宜给我,我一年也能省不少钱。我在你这里订青梅饮八十坛,桃花饮一百坛,还有这个桑子饮,五十坛。别的酒,我就继续上巧竹那儿去买。”
“多谢叶掌柜支持,我会为您打折上折,并尽快为您送来。”
签下订单的那一刻,晏传义给她鞠了好几个不标准的躬。
“行!”叶梦安露出一脸“合作愉快”的开心笑容,“这样吧——今晚你就在我这儿吃饭,姐让厨房给你做我们玉景楼的招牌菜!你趁现在人少,去一楼挑一个喜欢的位置。那儿到了晚上,会有许多说书的,演戏的,可有趣了。”
叶梦安很是热情,摇曳生姿倚在阑干,往下指了指。
“喏,就是那边——你刚上楼的时候,应该看到了。”
这顿饭算是晏传义给她打折之后,叶梦安为表谢意请的,所以他没有推辞。
“麻烦叶掌柜了,多谢叶掌柜款待。”
晏传义道谢之后,轻手轻脚下楼,来到了叶梦安所指的位置入坐。
他发现,在那个布置精美的舞台两边,还有两个设计独特的货架。
上前一看,原来货架上摆的都是些颇为陈旧的书籍,还是精彩通俗的小说话本。
等菜太无聊了,晏传义便拿了一本封面泛黄的来看,翻开一看,里边的纸张也有许多破损,看来是已经被翻看过许多遍了。
这个话本的名字叫作《芳心轻许卖酒郞》。
卖酒郎?
晏传义感觉被隐射到了。
这个故事不长,菜都一个还没上,晏传义就看完了,总结下来就是: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沈小姐,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媒婆给介绍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可她却发现每个公子在同样的斯文高贵外表下,都有着各具特色的卑劣品质。第一个公子沉迷于风月,第二个公子为官不清廉,第三个公子更恐怖,和敌国使者勾结在一起。沈小姐偶然发现第三个公子与敌国使者串通的秘密,这个公子便想要灭口。
于是,沈小姐和贴身侍女就被公子派来的杀手,打晕后划伤脸部扔进了江里。好在她们福大命大,被江水冲到了卖酒郎黄康的家门口。
黄康发现这两个苦命女子并没有死,就费心费力将她们救活了。黄康的师父欧阳老先生,十分擅长酿酒和医术,就和黄康一起用独特的方法,帮助两位姑娘恢复原来的如花容貌。
得知她们还有家人后,黄康和欧阳老先生便连夜为她们把剩下几服药熬好了,嘱咐她们带上,早日和家人团聚。
因为直到离别,沈小姐都是一脸缠着纱布,头戴斗笠面纱的形象,沈小姐第二次来找他的时候,黄康没有认出她来。
沈小姐的容貌恢复后,黄康也凭借努力,在街上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酒垆,不需要在别人的酒垆里打工了。但因为他的酒垆新开张,竞争不过对面的十年老店,开店初期生意很惨淡。
见黄康认不出自己,沈小姐决定假装自己之前也从未见过他,每次都去他的酒垆一下子买很多酒。
有了沈小姐的帮助,黄康的酒垆慢慢打开了名声。黄康带着谢礼上门找沈小姐时,沈小姐这才拿出他和老先生当时给她们装药的纱布袋子。
这下黄康才发现,沈小姐原来就是自己和师父那日在河边救下的毁容女子。
后来,沈小姐和黄康一起揭发了第三个公子的通敌罪行,皇帝破格赐了沈小姐一个公主封号,并给二人赐婚,还亲自给黄康的酒垆题了块匾。
最后,黄康得师父真传擅长酿酒,沈小姐家教良好,饱读诗书擅长经商,夫妻二人一起精心经营酒垆,用半个世纪打造了一个“天下第一酿”的logo。
完结撒花!
这个话本,还着重描写了沈小姐每一次买酒,黄康万分震惊、又思绪万千的情节。
最重要的是,这个话本对男主人公黄康的外貌描写,非常之有个性——黄康久居于山水之间,芳木繁花为友,云鹤林鹿为侣,因而养得一张仙人般的俊美面庞,仪态从容优雅,远观如白鹤轻舞,近看似翠松威立。其师父欧阳老先生是鹤发童颜、精神焕发的美髯公,仿佛传奇书中的老神仙。一师一徒,山间劳作,宛若云端而来之仙人……
看来,黄康的长相,和远醇坊的兄弟们是一挂的,而且是仙气美男子中的天花板。
呃,可是他如果这个颜值,怎么可能去市井开酒垆的时候,会生意不好呢?
晏传义看完后,顿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还总感觉林晚殊之所以连买这么多次酒,最后一次还表现反常,都和这个话本子有关。
“客官,您在看《卖酒郎》啊?这是如今市井里流传最广的话本之一了,作者是蝶萍姑娘,她写这个话本的时候,才十四岁呢,可真是天赋异禀啊!”店小二来给他上那道“锦绣糖醋鱼”的时候,见他在读话本,便热情与他唠嗑。
这道锦绣糖醋鱼,用了十几种颜色不同的蔬菜作配,有些蔬菜还雕刻成了珍珠、荷花、山峦的形状,和色香味俱全的鱼身合成了一幅精美画卷。比起食物,更像是艺术品。
“对了客官,咱们这儿的所有话本,都是可以免费看的喲。”小二指了指那个造型独特的书架,“您要是这本看完了,就去那儿挑一本不一样的。”
这个小二走后,另一个小二又给他上了一盘冰糖肘子。
晏传义,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看别的话本了。
他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在静态中就已经美轮美奂的舞台,突然闪耀着朦胧而梦幻的魅影,微微抖动的光晕,从二楼倾泻到一楼每个人的头上,像洒了一盅花香下来,很是撩人。
舞台中有一美丽曼妙的女子,在花丛中浅嗅青梅,充满了少女的天真烂漫。
她如花丛中的小精灵,享受着静好岁月,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胖媒婆打断了。
很显然,舞台上演绎的故事,就是《芳心轻许卖酒郎》。
晏传义是就着满脸黑线,把这场戏给看下去的。
扮演黄康的男演员出现时,晏传义放下了他的冰糖肘子,屏住呼吸期待舞台上会出现什么绝美男子。
哎呀,虽然算个美男子,但想要扮演书中的黄康,那还是很有差距的。
晏传义认为,登场的男演员虽眉清目秀,颇有风度,但实在是没有一点儿长在深山老林中小鹿般的少年的气质,还不如他和他的那五十二个甲方呢。
“小姐,这个男的,不如灿儿姐穿上公子的衣服好看。这个姑娘,也不如您漂亮。这个月二十号,长公主的生辰,您肯定能演一出更好的给她看。”
晏传义听到一个很耳熟的音色,顺着声音一看,在满座宾客中,看到了甜美俏皮的素娴。
他端着剩下的鱼和肘子,默默坐到了距离她们最近的那个空桌。
“你就别吹牛不打草稿地哄我了。”她身旁的林晚殊,不好意思地羞红双颊一笑,“能来玉景楼这个大舞台上演出的伶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你夸灿儿姐也就罢了,她毕竟也是从童子功练起的伶人,我什么都没学过,怎么比得上人家这靠演戏吃饭的呢?”
“小姐为了能演好书里的沈小姐,自己找了个像黄康的卖酒男子,学着书里的情节,去他那里一次次地卖酒。这份心在伶人中也十分难得!”林晚殊右边那个挺帅的姑娘道,“小姐请放心,昨日远醇坊那个小郎君的神情体态,我都有好好观察过。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争取在长公主面前演出一个有血有肉的黄康!”
“是啊小姐,你为了能把这个话本子演好,亲自找了个在山里窝着的‘卖酒郎’,学着书里沈小姐的样子三番五次去他那儿买酒。这可都是最真实最自然的体验,比纯靠瞎想演出来的戏生动多了。”
原来,林晚殊来他这里买酒,只是为了复原《芳心轻许卖酒郎》里的桥段。她最后一次买酒的时候表现反常,把他当成恋人来与之撒娇,只是为了模仿书里的沈小姐。
然后自己演沈小姐,灿儿姐演黄康,只是为了给即将过生日的母亲,也就是长公主一个惊喜?
还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步择凡无关。
只是,她为什么宁愿找个只会模仿自己的女人来演黄康,都不来找他这个货真价实的“卖酒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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