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未破晓时分。
晏传义发现他正在只有自己一人的办公室里,窝在自己的小方格里,对着开始发热的电脑加班。
只是,为什么都快要加班到天亮了,晏传义却一点儿疲惫的感觉都没有呢?
忽然,电脑桌面的右下角开始闪烁晃动,他点开那图标一看,收到了一封主送是自己,抄送是那几个把自己孤立了组长的邮件。
发件人却是“远醇坊ai小醇同学”。
晏传义:???!!!
他带着万分疑惑,点开了邮件内容。
“尊敬的职员晏传义,您的劳动合同发生了内容变更。从今日起,您将正式成为与我远醇坊为兄妹企业的皎绫坊的职员,您在我远醇坊的职位及工作内容暂时不变,薪资水平更改内容已包含在更新的劳动合同中,请您点击附件查看更新之后的劳动合同,并认真阅读。若对于薪资水平、福利待遇等方面有不满意的内容,请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向处理人反映。”
晏传义点开附件一看,确实在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文字条款中,看到了最为显眼的薪资水平变更:
远醇坊工钱计算公式及其它福利待遇水平保持不变
皎绫坊工钱计算公式为三两五钱基本工钱加每月订单一成半分成,以及年底红包五两银子
这么一算,钱钱倒是不少,但凭什么要干这么多活儿?拿人当牲畜使吗?
“处理人:谢虑远”
什么跟什么啊?
晏传义被眼前的一切雷得外焦里嫩,以至于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从大通铺上惊坐起来后,晏传义看到了和梦里一样的未破晓的鱼肚白天空,除了这个,眼前的一切都和梦中截然不同:身穿远醇坊专属单衣的自己,睡得正香的五十二个甲方,微微透进窗口的一抹光线,照亮了昨夜剪断的那几只红烛。
原来他没有穿越回去,也没有遇上黑心条款,那还好。
晏传义长长舒了一口气,打算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照岳长公主的寿辰之后,林晚殊确实一次也没有光顾过远醇坊,但晏传义已经找到了新的女财神,还不止一个,也就是胡巧竹的姐妹们。所以他这几个月的业绩,不是领先第二很多的第一,就是被第一险胜的第二。
对于这样的生活,晏传义表示很满意,正好他也不想和林晚殊有太深的交往。
这段日子,晏传义忙于在帝京每一条繁华的街道,签下一份份代表财富的账单,大多时候是在帝京的一些小客栈睡觉,或者在胡巧竹那家店后院的小厢房里,极少回他在盘翠群山的通铺。
可这一回通铺睡觉,竟然就做这种奇怪的梦,还真是邪乎。
晏传义整理好衣着后,根据昨天刚签好的订单,去仓库那里领着兄弟们搬货。
“传义哥,我们搬好了,你再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数。”
兄弟把酒装满统一的箱子之后,一边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唤晏传义过去清点确认。
每到确认酒的坛数之时,晏传义就会万分聚精会神,因为多了还好,少了的话,就要弯这么多山路回来补上差额,那别提多麻烦了。
晏传义清点完毕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严肃成雕塑的人。
此人面色铁青,面无表情,简直像陶泥捏出来的,晏传义发现他已经在自己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的时候,还被吓了一哆嗦。
晏传义认得他,他叫聂诚,是谢虑远的亲信之一,还是远醇坊地位最高的人事专员,约等于远醇坊的人力资源部主任。
远醇坊招牌和培训新员工,老员工办离职,选组长和撤组长,员工薪资和奖金发放,都是聂诚和他的那几个助手管。
结合昨夜的梦,还有聂诚远醇坊第一hr的身份,晏传义感到背脊骨发凉。
“晏传义,大当家要你去络青群山的皎绫坊做事,所做事务跟这边差不多,就是管账和售卖成品。这些事情都是你擅长的,所以你不需要再由人带领教授了,直接去就好。何况皎绫坊刚刚起步,要做的事情可能不到远醇坊的五分之一,你算是捡了便宜。”聂诚话说到最后,严肃如铁的脸,突然绽放出一丝真诚的笑。
皎绫坊?
噩梦里出现的那事情,居然成真了。
“可,可是……”晏传义惊魂未定,面无血色,充满防备地一个大踉跄往后连退几步,“可是刚进来那会儿不是说好了吗?未经我的同意,大当家不能给我安排不如现在的闲职,这个事情在远醇坊是没道理的!”
“晏传义啊,大当家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不看重你,才把你调去才刚刚起步的皎绫坊的。”见晏传义这么吃惊害怕,聂诚爽朗一笑,希望他能放轻松,“相反,大当家这么做,恰恰是因为在这么多人里面,最赏识你。你去了皎绫坊那边啊,我们会尽快给你原来带的队伍,再选一个队长来辅助你,原来的工钱和奖金,一分都不会少的,每月还有车马和食宿的补贴。另外你在皎绫坊干活的酬劳,韩姨娘和林小姐都不会让你吃亏的。”
“传义哥,你放心去吧。我会努力学认字学算账的,争取能早日辅助你。”
小驰脸上挂着灿烂笑容,从晏传义身后走上了前。
“晏传义,你的工钱和奖金,还有各类补贴,都还是我们大当家给。也就是说,你在名义上还是远醇坊的人,只是在实际上,主要给皎绫坊做事去了。干一份活,赚几份钱,这多好的差事啊!”聂诚艳羡笑道,指了指他身上泛着金色光芒的雪衣,“你这身衣裳,也不需要换。你出门在外,依旧代表着咱们远醇坊的形象!”
“什么?大当家让我去给皎绫坊做事,却依然给我发工钱?”
真是长见识了,晏传义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自己给员工发工资,却让员工给别人做事的冤种雇主。
听到这里,晏传义不禁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笑天底下居然有这么让人无语的人。
聂诚看了看四周,小着声道:“晏传义啊,这皎绫坊,是韩庭露和林宰相的千金林晚殊一起创办的。这韩庭露在大当家心里面是什么地位,你不可能会不知道哈。到了那边好好干哦,你在那边浑水摸鱼,会比在这边更让大当家生气。”
韩庭露是吧?
行,破案了。
这几个月来,晏传义的业绩最优秀了,所以谢虑远也早就盯上了他,一旦他的那个白月光问他要人力物力,谢虑远第一个就会把大把的真金白银和业绩最佳的晏传义送给她。
可是把他送给韩庭露打工也就罢了,只是她为什么要和林晚殊合作?林晚殊到时候触发了倒霉女二的剧情,她这位受人敬仰的阿姨,不可能不会受到影响的。
“传义兄,我来帮你搬货,你送完这批货,就去皎绫坊和韩姨娘林小姐会面。剩下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小驰开心笑道,一边拍着胸膛保证。
“晏传义,在皎绫坊要恪尽职守,拿出实绩来!”
晏传义启程后,聂诚远远看着他,给出了最后的忠告。
人在职场混,不能光听一个人说了什么,还要听一个人没说什么。而聂诚没有说出口的,不过是晏传义若没有守护好皎绫坊和韩庭露,谢虑远就给出的严厉惩罚。
——
晏传义是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来到的刚刚建好的皎绫坊。
看来此番林晚殊跟着韩庭露经营皎绫坊,也得到了长公主的极高重视,不然他坐不上这样华丽舒适的马车。
在马车上,晏传义深呼吸几口后,接受了这个现实:没事儿,一起工作而已。大不了等林晚殊恋爱脑发作,变成偏执女二的时候,他就联合睿智的韩庭露,还有她那个旁观者清的小丫鬟素娴,一起在皎绫坊把林晚殊给架空了,保住自己的安全。
下车后,晏传义看到,此时的皎绫坊,确实略显冷清,无论是广阔的庭院,还是宽敞的纺织架房,此时都只有各色设备,而没有劳作的人。
晏传义独自一人往里面走,见到了来迎接他的林晚殊和素娴主仆二人。
“是你呀?听说你是谢大当家推荐给我们的人,看来你很厉害。”林晚殊热情地迎了上去,他算是她的老熟人了。
“林小姐,有礼了。”晏传义下意识地往后稍微一退,这是防备,一边收住惊色,向林晚殊作了个揖,“韩姨娘可在否?在下也很想见见,传闻中这兼济天下,行之大义的大善人韩庭露。”
在远醇坊听了那么多谢虑远当年的八卦,晏传义真的很想看一看,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一个年过五十依然胜过一众年轻帅哥的风华绝代美男子,为她独身至今。
“呀,真不巧。”林晚殊笑笑,“我们没招满足够的纺织女工,韩姨娘去帝京周围的小城村落,寻找无家可归的女子去了。我们这回少了五个人,等韩姨娘找齐了,就会回来了。”
老天,这韩庭露的事业心还真是令人佩服,希望有了这么一个优秀女性榜样的陪伴后,林晚殊以后能不要这么恋爱脑。
“原来是这样啊。”晏传义过于客气,“请问这里哪儿能饮水?我赶了一路,有些渴了。”
“喏,那几个屋,都有刚烧好凉了的水。你随便喝,不要客气。”林晚殊指了左手边的一排屋子。
晏传义一路小跑,偏偏找了一个离他和林晚殊最远的屋子,在里面豪饮一番。
喝完大半壶水后,那个窄窄的门框里,出现了一个青绿色的倩影。
晏传义抬眼一看,来者是一高挑清瘦,年轻貌美却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感的女子。
“敢问公子可是远醇坊谢大当家推荐来的晏传义?”青衣女子看着就城府很深的样子,哪怕明明是友好的莞尔一笑,也让晏传义充满防备之心。
“正是,姑娘有何事?”
“抱歉要耽误公子一些时间,请随我来——”青衣女子微笑到最大幅度,这才冲淡了脸上自带的城府感,让晏传义稍微放轻松了一些。
青衣女子将晏传义领到了皎绫坊西边的那处院落,此处有一棵巨大的槐树,其荫可笼罩好几间宽敞的房子,巨大的树干凿空后都可以作为一个住人的屋子。
而在树干的另一边,尊贵端丽的照岳长公主,坐在一处石桌的北面尊位,一名沉稳老沉的中年女子,挺直地站立在她身后。
晏传义看到,这石桌的表面,是一副黑白相间的棋盘,落了些或枯黄的或青绿的槐树叶,与点点馨香的槐花,和黑白棋子混在一起。
在晏传义懵懂地寻思要怎么行礼之前,长公主请他在南面的石凳坐下。
“你是远醇坊的晏传义?”长公主温柔慈爱一笑,她本就相貌端丽亲切,比那个青衣女子可亲可近得多。
“回长公主,草民便是晏传义。”
“你明明也是个生意人,看上去却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中仙人,帝京的那些俊美贵公子,没有一个能有你这样的脱俗风度。”
晏传义刚想说长公主过奖,其实他的容貌在盘翠群山的远醇坊也不算出众,长公主继续娓娓道来,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你这样闻过铜臭千般,却依然貌若出尘之仙的人,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既然你以后要和我的女儿共事一处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殿下,这些话我们谢当家已经对我说过了,我做不好事情,他会用他的方法收拾我的,不劳您担心了。”
长公主爽朗而喜爱地笑笑:“我不是指经营纺织作坊这件事。”
她给身旁的明笙使了眼色,明笙拿了一个看上去普通的木盒过来,放在棋盘之上。
“小公子,你看呀——我是个母亲,一个有女儿的母亲,可我的女儿却喜欢个我觉得不对的男人。”长公主说着,亲自打开了木盒的盖子,晏传义瞬间被阵阵光芒晃到了眼,噢,这是一盒金锭子。“步择凡那小子,我从一个母亲的角度看,真的很不喜欢。”
耶,林晚殊的亲妈不喜欢步择凡,晏传义开心坏了。
“你这长相,只要性格讨喜一点儿,也能迷倒一片心智尚未成熟的贵族千金。”
长公主的重音,落在了“心智尚未成熟”上面,晏传义立刻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长公主并不是觉得比起步择凡,晏传义是更合她心意的女婿。而是觉得步择凡不行,她作为母亲,想收买一个绿茶男来在林晚殊面前抹黑步择凡的形象,把林晚殊给步择凡加的那层滤镜抹掉。
“你平日里,多使点讨姑娘芳心的法子,搅乱晚殊的心。”长公主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等她经历的风雨多了,变得像你们胡姐姐一样能独当一面了,那时她便不会打扰你原本的生活,你也可以去喜欢你真正喜欢的姑娘了。”
这话算是委婉至极了,长公主的意思其实是,等林晚殊成为一个大女主了,晏传义这个工具绿茶男就可以滚了,要是不识相想当她的女婿,那么她的手段会比谢虑远还狠。
说罢,长公主温柔一笑,把装满金锭子的木盒推向晏传义:“这十斤黄金是你目前的报酬,等晚殊心智真正成熟了,我还会再给你二十斤。”
既然长公主是想事成之后让他滚出林晚殊的生活,那谢虑远因为白月光韩庭露,交给他那个经营皎绫坊的任务,该怎么办呢?
在收金子之前,晏传义还是选择如实禀告:“长公主,草民的头儿是远醇坊大当家谢虑远,他作为绝世美男,为韩庭露独身到今,也依然没放下这份感情。而草民作为远醇坊最出色的伙计之一,就是谢虑远为了继续向韩庭露示爱,才送到皎绫坊来的。倘若草民在皎绫坊做大做好之前走了,谢当家肯定不会放过草民的。”
晏传义希望长公主能理解他的难处,不要因为到时候和林晚殊在一起尴尬,就把他赶出皎绫坊啊。
“你想在晚殊长大之后,继续留在皎绫坊啊?”
长公主有几分鄙夷地,翻译了他原本想说的话,晏传义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是的,不然谢当家会让草民知道厉害的。草民有自知之明,绝不会贪图不该贪图的东……”
晏传义话还没说完,长公主爽朗愉悦一笑,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行,你果然足够识大体,很合我心意。最后再给你说一条吧——在晚殊长大之前,你可以用点儿不大道德的手段,例如抹黑步择凡,我会护着你。好好做我交代给你的事情,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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