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我找你来就是要说这些事,已经说完了,你快忙去吧。”
“谨记长公主教诲,草民告辞。”
晏传义感觉手中的十斤金子,远远不止这点重量,拿着那个木盒,都有些走不动路了。
其实吧,为了保住自己在远醇坊和皎绫坊的饭碗,为了让自己还能穿金线白衣,晏传义也会努力让林晚殊脱离原来那条偏执女二的剧情线。如果做成这件事情,还能额外得到三十斤黄金的奖励的话,晏传义当然是会更有动力。
但给钱的,偏偏是长公主,晏传义就感觉十分沉重。
晏传义离开种着一棵巨大榕树的院落后,长公主面带担忧之色,轻轻垂下头深思着。
“绿芒,以后你就在这里做事情,给我盯着这晏传义。”长公主思考片刻,抬起头看向那个颇有城府的青衣女子。
“可是殿下,方才去找他的时候,他第一眼见到奴婢就表现得很防备。所以,奴婢应该不是合适人选。”
“那从你看来,你觉得什么人合适?”长公主语气中有些淡淡的紧张。
“殿下,素娴这个看起来甜美亲切,性格又有些大大咧咧的姑娘,是最合适的。一来晏传义肯定不会防着这种性子的丫头,二来小姐很听素娴的意见,素娴随意说两句,就能帮到晏传义。”
“唉,素娴忠心耿耿,这种要她当眼的事情,她肯定是不会干的。”长公主浅浅叹了一口,“绿芒,我这么多年轻侍女里面,你最有气场。晏传义那样除了力气和一点点手艺,没有什么立身之本的小子,其实是胆子很小的,还是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去威慑他。你平时就在这皎绫坊,像别的女工那样做事,多和几个寻常女工亲近,但又不要太疏远晚殊素娴她们,显得心虚。”
“好的,奴婢明白了。”
绿芒点头应诺,长公主深深叹了一口。
无论是年少的绿芒,还是年长的明笙,都很清楚长公主的性子,她是一个优雅了一辈子的女人,有着露水和朝霞一般高洁的品格,监视晚辈这样不磊落的事情,她是以此为耻的。
但目前的林晚殊实在是天真,而步择凡又是她和丈夫最害怕的那种准女婿,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得不低下身子,干这种自己从来都不屑干的事情。
“步择凡的出身,在朝堂上使使劲,还是可以成为她父亲的威胁的。真是还不如这个叫晏传义的小子,毕竟他这么弱小的存在,有心想伤害晚殊,他也没那本事。”
长公主语气颤抖着道,应是在说服自己。
明明什么大事都没发生,长公主此时的样子,却像极了刚从熊熊火海中,被人拼命救了出来,惊魂未定。
满面风霜的明笙转转眼珠想了想,决定还是和长公主一起,直面那个她们并不想面对却依然有概率的问题。
“殿下,您总是对小姐说,她去爱一个人可以不计较那人的身份尊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小姐在晏传义受您旨意撩拨的过程中,喜欢上了这个就长相占点儿优势的小子,要带他回来见您和林相,我们该怎么办?”
“我,我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晚殊会长大的,那时的她,才是真的想去爱谁,就可以放开手脚去爱谁了。”
——
晏传义拿着长公主给的十斤金子,挑了一条小路,去到了金街上的钱庄,用自己的名义把这些黄金给之前打工赚的积蓄存在了一起。
呼,十斤黄金啊,这可是远醇坊的王牌员工,不吃不喝也要攒十多年才能赚到的钱啊。
既然收了十斤黄金,怎么能不好好做事情呢?
回皎绫坊的路上,晏传义就寻思着,怎么才算是绿茶男呢。
以后可就是要靠当绿茶挣钱的人了。
他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也就见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韩庭露,传说中的人间菩萨韩庭露。
在无数美丽传说的帮助下,晏传义早已对这么一个人物有了许多的想象,她应该是一个神仙般的女子,端庄大气,美丽善良。
毕竟,韩庭露一生之中做过许多令人不得不佩服的善举,拒绝过出身尊贵、才华出众的朝廷官员步经涵,和俊美非凡的著名侠士谢虑远。直到五十岁都是老帅哥一枚的谢虑远,甚至在被她拒绝之后,直接单身到了现在。
所以晏传义就想着,这个韩绣娘应该也是和谢虑远一样,是那种岁月也无法击败的绝世美人。
但直到见到本人的那一刻,晏传义才发现他的想象竟和现实大相径庭——
韩庭露是一个相貌普通,身材偏瘦小的中年女子,虽然在绝佳精气神的加成下,显得比许多同龄人更朝气,但依旧能看到其脸庞上有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淡黄色的细斑,眼窝旁细而密的淡纹。
并且,对于真正的俊男靓女来说,即使是饱经沧桑,其美丽的痕迹也依然会存在于脸上,就像林晚殊的母亲长公主那样。
但韩庭露的五官与轮廓都十分平凡,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也只是普通姿色,算不上貌美女子。不像谢虑远,五十岁是颜值吊打八成年轻人的老帅哥,年轻时就肯定更是帅得人神共愤了。
就在晏传义万分疑惑的时候,林晚殊在远处向他挥手:“传义兄,快到这边来!来和姐姨们混个脸熟。”
过去完成了自我介绍后,韩庭露与她的几位得意门生,一起进入了正题。
“其实林小姐想做的事情,我在远醇坊建立的第一天,便十分想要去做了。可是我当时只是一个实力薄弱的绣娘,无力创办规模太大的纺厂。这些年来,也不过是将刺绣的技艺单纯地传授给贫寒女子,二十多年来也不过是培养出了五六十个技艺过关的绣娘,与一百二十来个另寻他道的女孩。”
韩庭露喜爱地看着晚辈林晚殊,林晚殊也崇拜地看着她。
“如今林小姐愿意倾自己之财,尽自己之力,建如此大规模的纺厂,也算是替我实现了多年的愿望。如今我已年逾五十,许多事已力不从心,无法像曾经那般游历各地,选择不同地区的贫寒女孩作为徒儿培养。所以林小姐来问我介绍得意门生的时候,我其实是更愿意自己来帮助林小姐经营纺厂的。”
“真的吗?韩姨娘愿意来自然是最好,韩姨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待在我的纺厂,就是我们纺厂的一大优势了。”听到韩庭露想要帮助自己经营纺厂,林晚殊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林晚殊的反应,让韩庭露忍俊不禁了:“我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准备养老,在我干不动之前,我定会用尽全力经营这梦想了二十多年的纺厂的。”
“那我一定要让韩姨娘在这里吃好住好。”林晚殊转头看向身后,“素娴,传义兄,韩姨娘以后打算住皎绫坊了,但她的一些物品还在城西的那处老宅,明天我们一起去帮韩姨娘搬过来。可以不?”
“好(啊)!”
面对林晚殊的问话,素娴满眼星星,甜甜应答,晏传义则冷若冰霜,淡淡答道。
晏传义内心深处想着,他无法确定在林晚殊变成个聪明的大女主之后,长公主是否还愿意留他在皎绫坊,但太早地离开皎绫坊,他又一定会得罪谢虑远。
所以他决定把战线拉长,先对林晚殊冷漠一些,再慢慢像个绿茶男一样去攻略她,如果长公主安插了什么眼线在皎绫坊,发现他没有好好撩拨林晚殊后,把他叫过去问工作进度,那他就说自己是在欲擒故纵。
嗯,这个法子两边都不得罪,晏传义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脑子了。
“韩姨娘,她们都同意帮您搬家了,您就放心住到这边来吧。”林晚殊笑得很灿烂很治愈。
“好,那我们明天搬家的时候,就顺便去城西那条街,尝尝那里最有名的什锦炸货。”
或许是林晚殊给人的感觉太像个小孩了,搞得韩庭露都像是比平时收敛了许多的严肃与苛刻,连带着对晏传义也像是在哄小孩。
此时此刻的气氛,就这么浸润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老的慈祥温柔,小的活泼可爱,怎一个岁月静好了得。
没有人知道,晏传义已经收了钱。
直到次日,晏传义才知道,原来在这本书的世界观设定里面,竟然是有专门的搬家公司存在的。但古代人安土重迁,纯靠搬家业务挣钱的企业在帝京肯定也得饿死,故搬家公司大多同时也是镖局。
有了搬家公司,韩庭露就只是带着他和林晚殊,到了城西大金街吃了琳琅满目的炸货,也就是烧烤串串,根本没有帮着韩庭露搬家。
吃完炸货回来,效率奇高的搬家公司,已经将韩庭露的东西都搬来了皎绫坊。
“韩姨娘啊,我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得您这些绣架和好看家具该怎么处理,”一个外表可亲的胖婶随意擦了把汗,笑眯眯走上前,“就没有给您把外面的布给去了。您自己处理吧,我们收您一个苦力费就成,手工费就不收了。”
韩庭露与胖婶礼貌笑笑,思索了物价水平之后拿了两颗形状还算整齐,一大一小的碎银子给胖婶,胖婶笑着在厚实的巴掌中掂量了几下,把小的给还回去了:“哈哈哈,不必了韩姨娘。”
“这,这哪行?”
在胖婶与韩庭露客套的功夫,晏传义和林晚殊都注意到了她那些盖着结实布匹的家具。
“韩姨娘,我们来帮您做这细活儿!”林晚殊语气里充满来自劳动的喜悦。
“嗯好,辛苦你们了。”
韩庭露此时还在和胖婶为了一块小银子客套,对于林晚殊等人,她便也只是简单地回复一下。
晏传义跟着林晚殊素娴,来到那一批还遮盖着厚厚旧布的家具及各类物件旁边,经历了胖婶及其伙计的远程搬运之后,布的位置已经发生了一些偏移,有些家具露出了部分来。
“这个布也好脏啊,就这么搬进屋子里的话,可有的打扫了。”这些布匹因为在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放了数年,定然是积满了灰尘,风一吹就把林晚殊给呛到了,她打了几个喷嚏后说,“还是在外面给它去了吧,别搬到室内。”
“好的小姐。”
素娴甜甜应诺,和晏传义一起将家具表面包裹着的布匹给挪开。
其中一张较小的布下面,盖着的全是韩庭露的刺绣作品,她绣在了粗糙的小布上,也绣在了不规则的布匹上,有的完成了,有的没有完成,看来这都是一位刺绣大师为了保持手感,而随手涂鸦而来的非正式作品。
“晚殊啊,这个包里的东西,都是我为了打发时间或发泄情绪绣的,连最差的绣品店也看不上!你们就别吃着灰收拾了,直接用脚连踢带踹地给扔了吧!”
那一颗小碎银子的事情还没解决,但韩庭露还是把自己抽离出来,提示了林晚殊。
“才不是呢!”林晚殊神气嗔道,“韩姨娘随手绣的,也是好作品。我要来挑挑可有什么我喜欢的,挑干净了再扔了也不迟。”
林晚殊说罢,就戴上面纱蹲下身子开始“废中淘宝”,除了素娴,还有一些新招进来的纺织女工,也加入了她的队伍,纷纷蹲在这一堆随意的作品旁边,挑选起来。
晏传义对漂亮的绣品没啥兴趣,他就在一旁把姑娘们挑出来的那种不要的给收好。
韩庭露继续与胖婶为小银子你来我往的,也没有管林晚殊和年轻女工们。
有一幅绣品,远看干净鲜艳,配色完美,线条流畅,氛围极佳,瞬间吸引了姑娘们的注意。
姐姐们都让着身份尊贵年纪小的林晚殊,对于这幅顶漂亮的绣品,便都无比默契地要把它留给林晚殊,谁也没伸手去拿。
林晚殊就在满心愉悦与好奇中,将绣品拿了过来,这下才看清了画面里的内容,她瞬间目瞪口呆,仿佛灵魂出窍,全身僵硬,却脸颊耳根发红。
晏传义轻轻凑过去一看——噢,果然是晋江不能出现的画面。
他便小心翼翼,从僵硬惊呆的林晚殊指尖,抽走了这幅绣品,轻轻揉成了团。
姑娘们继续废中寻宝,却发现在那幅绣品所遮盖的下面,还有一大叠类似的。
呃,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有基本审美能力的人,晏传义认为,这些晋江不让鉴赏的绣品,其实水平高超,细节颇多,精美大气。
每一幅都是男俊女靓,所在场合也温暖旖旎,能让人直观地感受到两个人爱到深处的美好,至于那些网盘资源,简直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一个姑娘耳根发红问题不大,当所有姑娘都开始心跳加速,全身僵硬,韩庭露自然就发现了不妙。
她终于放弃了那颗小银子,箭步来到姑娘们身边。
还好晏传义眼疾手快,在她过来前把所有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尤其是孩子们看见的绣品,都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
“韩姨娘,这些是我挑中的,是我挑中的!”晏传义傻傻笑道,“韩姨娘送我了是吧?谢谢韩姨娘。”
“你这个小气鬼!”其中一个姑娘也急中生智,把生气装得很像,指着晏传义骂道,“这几个最干净的,我们都还没看一眼,你就全给抱走了!快给我们也看一眼。”
“不给不给就不给!”晏传义护得更紧了,“我就要这几个最干净的,因为我懒得洗东西。”
“你蛮不讲理!”那姑娘更生气了,一边拿起自己收集的那几个绣品,抖出了一些灰尘来,“把最干净最好看的都给独吞了,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哼,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晏传义表现得很是欠打。
确实,和其它内容的绣品相比,晏传义怀里这几幅偏偏是灰尘最少,也最干净的,也许是韩庭露好好保存的缘故。
“哼,你这么小气,以后我们都不跟你玩了。”
姑娘继续表演生气,晏传义则抱着绣品跑了,还冲她们做鬼脸:“哈哈哈,那也不给你们看!”
“韩姨娘,不用把银子给我,您自己留着吧,我们还要去干活了。”远处的胖婶笑着挥挥手,领着伙计们走了。
经过晏传义与那姑娘的一唱一和,韩庭露相信了“只有晏传义一个男孩子看到了那几幅绣品的内容”这个事情。
“其实这里的绣品都不好,没什么好争来争去的,就该都扔了。”韩庭露心情复杂,语气沉重地与孩子们说。
但实际上,林晚殊也好,晏传义也好,韩庭露亲自教了十多年的出色小绣娘们也好,都不会因为韩庭露有这样的作品,而对她的尊重与敬仰减少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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