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晏传义也这般不顾形象地坐地上抱着狗嚎啕大哭,那老太太只好靠哭嚎声取胜。
“呜呜呜呜哇,我这老太婆实在命苦啊!呜呜呜呜,姑娘你看看你这情郎,又冷血又穷酸又抠门,赶紧跟他分手吧!”老太太抱着林晚殊的裙摆,紧紧不肯放手。“我知道你那镯子贵重,姑娘你随便扔个耳坠给我,也行啊!”
“呜呜呜呜哇,”晏传义只好跟老太太比谁哭声大,可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哭出来,“我命苦啊!大好年华被你的狗咬成了瘸子,别说我这国色天香的女东家看不上我,那种家里穷样子丑的姑娘也看不上我啊!”
这条街虽然人不算多,但也是一条连接多座城市的枢纽街道,许多途经此处的人都是在赶路,这点上与敖朔金街类似。
本来,只是一个抱着小奶狗哭嚎的老太太,也吸引不了那群忙着赶路的路过商旅,但一个身穿远醇坊统一服饰还长相清秀俊美的男子,抱着一只外形似狼的大狗嚎啕大哭,这样子就足够吸引人了。
很快,在三人二狗一推车的周围,就聚集了不少带着大包小包,停下脚步来凑热闹的人。
“姑娘你人美心善,不似你雇来的这穷酸小子,我知道都是你家这小厮生性恶劣,不是你管教不严。你随便赔点银子,让我够买条新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出来做生意也不容易……”
老太太可怜兮兮地扯扯林晚殊的裙角,她平时又不喜戴多余的头饰,倘若给老太太一个,她就要披头散发了。
就在林晚殊进退两难时,一身着差服、不怒自威的年轻男子,穿过了围观的人群,朝三人出示了一个深蓝色的令牌。
“有私人纠纷到别处去协商,这里是大石木路,由不得你等在这里闹事。”
这条路的名字原来叫大石木路,好像是专门为一些走镖人开通的,他们常常运输着许多大型物件,所以老太太与晏传义的闹剧吸引这么多人围观,肯定会对走镖人造成不便。
在这名男子不大温柔的驱逐下,老太太抱着死去的小白狗,晏传义抱着乖巧的大黑狗,一起挪到了老太太的宠物店里,林晚殊则把装满服饰的推车挪得挨紧路边。
林晚殊在推车上挑了两件颜色暗沉,图案古典的崭新服饰,交给了老太太:“我知道您的活计是不常穿好衣裳的,但可以拿去换钱或者平时做做人情往来,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了。”
说罢,林晚殊牵起晏传义依然郁闷又暴躁的手,一溜烟似的跑出了这个店铺,一起推着放满衣服的五层推车,晃晃悠悠地回自己的铺子里去了。
尽管到最后,林晚殊只给了那个抱着一只死狗就像讹八两银子的老太太两件衣服,但在晏传义看来,这依然是很亏的。
所以在推着五层衣服回去的路上,林晚殊看到晏传义的小脸,依然是像河豚那样气鼓鼓的。
“传义兄,帝京虽然富人云集,但想做猫狗生意,还是十分艰难的。平时打扫狗窝猫笼又累人,她一个老太太确实很不容易,跟上次那个穿金戴银,用着上等脂粉的完全不一样,你就当咱们行了一次义举吧。”
林晚殊用着传闻中她“追夫火葬场”一般的语气,哄着一直鼓起腮帮子的晏传义。
“哼!”晏传义双手环绕在胸前,往左扭头,“你这种性子,只要在你面前装装可怜,就能一骗一个准。”
“可是这次,只有两件衣服啊,说不定还能给我们的铺子打打广告呢。”林晚殊的小眼神颇有些委屈。
“我知道两件衣服不多,咱们皎绫坊又不是走奢侈路线……”晏传义继续一脸傲娇,“但就是你这样贸然送出去两件衣服,回去我又要把好几本账再整理一遍!”
“呃……”
此话一出,林晚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双颊瞬间像是抹了腮红一般。
晏传义的腮帮子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回头看向林晚殊,张开掌心,林晚殊的翡翠镯子已经被他捂热了。
“以后不准再被人装可怜骗了,咱生意还要做呢!”
林晚殊接过镯子,想重新戴上,晏传义则趁这个功夫,自己接过了推车,他突然发现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层,有一本厚厚的书被紧紧夹在了衣服和上一层的木板之间。
他小心翼翼抽出来一看,见封面上只有歪歪扭扭的“清风两袖”二字,绝对不会是皎绫坊的东西,再翻开一看,居然全是工整而颇有些稚气的字,密密麻麻地布满每一面。
“晚殊,这是什么?”晏传义给戴好镯子的林晚殊看了看。
“没见过,不是我的东西。”
“或许是刚才众人看戏的时候,谁落在我们车上的。咱们先带回去,丢了的人如果记得,就会上皎绫坊的铺子来找我们的,到时候姐妹之间互相联系一下,便能找到失主了。”
回到铺子里后,林晚殊说那两件衣服所涉及的账表她来算,晏传义就跟着姐妹们一起挂衣服去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晏传义和林晚殊素娴二人,决定好好看一下别人落在她们货架上的那本书。
“这最后几面的墨迹都还没干透诶,估计是谁刚写完的。”
晏传义翻到这本书的最后几页,在烛光下仔细看了看。
“看这字迹,应该是个少年写的,用了这一本,就已经把故事写完了。你们看这还有个‘全文完。’”晏传义翻到最后一页,给林晚殊与素娴二人展示。
“如今帝京的学堂越来越多了,连一个字都还没练好的孩子,都能自己动手写话本了。”林晚殊骄傲地甜甜一笑,仿佛是自家的弟弟妹妹,写出了这么一个厚厚的故事。“这也太有天赋了。”
“是啊,到底是谁家小孩这么聪慧?”素娴也跟着好奇起来,“要是我以后的孩子,也能小小年纪认识这么多字就好了。”
“传义兄,这是一个什么故事呀?你念给我们听听。”
眼下的气氛友爱融洽,晏传义不想破坏,便应了林晚殊的要求,他翻到第一页,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
“林晚殊,慨州威文县人,年十七,性正直知义,身修长健硕,面若冠玉,善诗文。与城南一善工笔画老叟为忘年交,常与兄友弟亲授业于山间私塾,率田舍孩童诵读诗书于谷,清誉甚佳。年六月,林晚殊入朝为官,任工部文吏……”
虽然只读了几行字,但大家都发现了亮点。
“什么?这本书的主人公,也叫林晚殊吗?”素娴努力憋住笑,将双眼弯成月亮。
“好好像是的,确确实是有个叫林晚殊的人物,而且是主角,还是,还是男子……”
晏传义难以置信地支支吾吾道,林晚殊也是呆呆地怔了一下,然后与素娴相互搀扶着,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竟然随便捡个话本,这男主人公的名字,还能与我家小姐撞上!”素娴好不容易止住笑之后,不禁软趴趴地鼓了个掌,眼角还挂着几滴笑出来的泪。
“有趣,太有趣了。你继续念,咱们今晚就指着这东西消遣了。”
素娴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了飘香的葵花瓜子,和各类裹着糖粉的蜜饯,还端了一壶远醇坊的青梅饮来,仪式感十足。
最近大家忙皎绫坊的各类事务,都难免疲惫,而这样一本偶然得到的话本,就正适合洗去大家的疲惫。
“念累了跟我说,我为你倒杯淡酒。”素娴开心笑笑。
这个愉快而难得的夜晚,晏传义给林晚殊素娴念故事听,一边喝着小酒吃着小食,别提多自在了。
《清风两袖》讲的是,正直善良又博学多识的男主角“林晚殊”,入朝为官后不肯与得过且过、收刮民脂民膏的同僚沆瀣一气,一直怀仁义之心为百姓做实事的故事。
在就寝之前,晏传义把故事讲到了“林晚殊”遇到了一个心悦自己的姑娘,霞娘那里。
霞娘是全县第一美人,拒绝了许多有钱有权的贵家公子,却在“林晚殊”被罚俸半年穷苦潦倒的时候,常常亲手做糕点与羹汤,为“林晚殊”送来。
这个可爱的孩子,在书中花了许多笔墨描写霞娘的美貌,和她做的食物是如何色香味俱全,让素娴觉得自己手里的桃子蜜饯都不够美味了。
“真是的,这故事大晚上把我给听饿了,我都忘了里面那个工部尚书,之前是怎么给我,啊不‘林晚殊’泼脏水的了。”
故事听到深夜,林晚殊又困又亢奋地说。
“哈哈哈,小姐,你晚上做梦的时候,说不定就梦到你把霞娘给娶回家呢!”素娴一边打盹一边笑,疲惫地与林晚殊相互搀扶着走。
“那还不好!”林晚殊放肆地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又漂亮又有厨艺的姐姐,我做梦都想娶一个回来呢!我还要天天带出去,让你们都酸死。哈哈哈。”
“小姐,这个小孩太可爱太有才了。如果她哪天来找咱们要这个本子,咱们可要跟她认识一下,好好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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