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宜郡
马车上,小路颠簸,尤其前两日下过雨路更是泥泞不堪。
两人翻过范河村后山,经由小路赶往兴宜郡。只是几日大雨,原本三日的路程无限延长。
裴妙锦在马车上一路算她的银子还能撑多久。
楚忻醒来已有几日,不能动的日子里,躺床上想法子怎么回宫。如今朝堂之上势力角逐,各方差不多都下场。宁贵妃赵王一党对皇位虎视眈眈。何首辅向来与宁贵妃一党不和,想要专权。中立派明哲保身。
楚忻想想就头疼,自己这边可用的人也太少了,还不如收拾收拾跑了算了,这天下也不是他的天下。
自己从小自有记忆起,便跟母亲在皇家寺庙长大。
幼时也曾孺慕过父亲,幻想父亲是何样子。寺中听见别人赞扬他是明君,为百姓立命,受万人追捧,他便把他立作自己追随的目标。
他以后也要像他父皇那般,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在脑海中不断美化,别人口中的那个他,觉得他身为父亲也能像皇帝那般。
在祭天大典时看见他时,他的父亲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时年幼,描述不出来,只觉毛骨悚然。回去便高烧不退,用尽了法子也没用,眼看人就要没了。
最终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娘亲请了寺中的得道高僧替他唱诵整整三日佛经,人才救回一口气。自此,他断了心中名为父皇的念想。他娘亲将他拜入高僧名下做俗家弟子。
高僧年轻时曾远渡西域求取佛法。庙中弟子皆传,昔日先帝想让他入宫做国师,常伴左右都被拒绝。从不收徒,因他身份尊贵算了一命,道出他与佛有缘,若是这么放任不管,便是天下苍生一界祸事,遂此收他入门。
跑路的念头一闪而过,转身看着正在昏昏欲睡的裴瑾。
在危急时刻豁出命去救他,哪怕自己深陷昏迷,只能拖累他,他也没想过把自己扔下。还有舅舅一家,娘亲去后,经常暗地里接济他。如果他就这么跑了,宁贵妃一党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当初回到皇宫就是为了查清楚母亲死亡的真相,替母报仇。如今仇人在宫中锦衣华服,母亲却一杯毒酒含恨离去。裴忻最终还是放下了跑路的念头。
最终心中推敲了几个地点后,决定前往兴宜郡。
兴宜郡郡守杨守光昔日曾是皇子的外家,姜老太爷身边的守卫,后立战功一步一步官至郡守,保卫一方。
年轻的时候,家徒四壁,在战场上守着脑袋过日子,只想能或者下了战场回家娶个媳妇。年纪大了起来,镇守南方,生活十分安逸,曾经的那些豪情壮志,渐渐的都被温香软玉消磨了。
只是这些年姜家在朝廷上被打压的厉害,自己的位置也一直没有动一动。如今听闻上京城里有变故,杨守光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如今北边焦灼的厉害,西边魏国虎视眈眈,朝廷中皇子要是找不到,宗室和宁贵妃一党必有一争,自己这小小郡守等到京城那些权贵吃完肉,汤都轮不到他喝。自己得为自己这一家老小好好筹谋一番,到底给京中哪位送上节礼。
上了年纪,加上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思考了半天,也没见结果,正当马上要睡过去时,管家急匆匆跑了进来在杨守光耳边耳语了一番。
杨守光一听,两只小眼睛猛的睁开,立马跑出去相迎。
楚忻上次见杨守光的时候他还不似如今这般,这岁月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怎至如此模样。
杨守光一路将二人引入正堂,又吩咐管家赶紧准备厢房给二位贵人。
杨守光抬眼看了看这位殿下,比上次在姜老将军寿宴上倒是高了不少,整个人也挺拔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小孩模样。
重点是,殿下!皇子!皇帝唯一的儿子!现在跑到他这里来了。
自己刚刚还在头疼要跟京中哪位贵人搞好关系。这站队一事,向来是高风险伴随着高回报。一不小心站错队,事后清洗起来可是要全家掉脑袋的。不站队,自己出自皇子外家姜老将军手下,他日新皇登基,岂能容忍他的存在,到时候还是全家掉脑袋。
自己这把年纪了倒是没什么,只是自己那第八房小妾刚给他生的儿子,他杨家盼了十几年才得的啊。还没享福就被他连累掉脑袋,自己就算死也无颜到底下去见祖宗。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金闪闪的大腿自己跑到家门口来了,想到这,杨守光脸上堆起了自以为和善的笑。
楚忻见杨守光一直盯着他,不一会仿佛看见金子般露出满脸横肉的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殿下您受苦了啊,都是老臣没用,近日才得知您遇刺的消息,没能保护好您。您放心,我这就去调兵遣将,让郡守府就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杨守光开口道。
“有劳杨太守了,就是不知朝中局势如何了。”
“太后娘娘两天前下懿旨,全国悬赏搜索殿下的踪迹,凡是找到殿下的赏万金,加官进爵。”
太后下懿旨公开悬赏,看来京中形势不容乐观,哪怕民心动荡都顾不上了。
裴妙锦随着管家来到准备的厢房,一路亭阁楼榭,雕梁画栋,绕了十几数才到达。洗漱完毕,裴妙锦来到隔壁皇子的房间,只见楚忻正在窗前遥望。一路上二人很少说话,如今裴妙锦想知道殿下回京后的打算,加上担忧皇子身上的伤。
“殿下,这杨郡守可靠吗”裴妙锦打好腹稿开口问道。
“这杨守光昔日在我外祖父门下任职,为人一向谨小慎微不参与党争。宁贵妃一党在京城势力丰厚,在外地羽翼尚未形成,若是这满天下都是宁贵妃一党,我那父皇恐怕早就坐不稳龙椅了。”
这怎么像对先皇颇有怨念。
“殿下回宫后,可有打算。”楚忻讶异的看了看裴妙锦,裴妙锦以前可是端的君子之风,满口之乎者也,如今竟然有分析朝堂的心思。
“如今朝上分三派,宁贵妃与赵王一党,何首辅擅权,其他一党。”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没了,这就没了?
裴妙锦满腹疑问。这就好比一个擅斗之人一拳打在棉花上,英雄无用武之地。
她可是荣嘉大长公主,上辈子给她弟弟六皇子出谋划策,让他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得到皇帝重视,登上皇位的长公主。上知天文,下至地理,满腹经纶,独自带着重伤的皇子逃离追杀,如今眼前这皇子却防着他,不赏识她的才能好好重用。
楚忻若知面前的伴读内心活动怕不是要大呼冤枉,哪是他防着他不与他说,而是他心中根本还没有成算。
楚忻虽然贵为皇子,却从小随母亲在寺庙长大,深受佛法感召,从未接受过身为皇子的正统教育,更别说一国储君的谋算成略了。
在母亲死后,才被太后接回宫教养。
只是太后虽是太后之尊,却空有美貌,还是靠儿子景成帝登基后才封的太后。原本在永昌帝的后宫只是个嫔位,连妃位都没混上就知道太后是真没城府了。
在宫中盛宴时,景成帝一时兴起赐了他一个伴读还有一个太傅。若不是幼时在寺庙诵读佛经,恐怕连字都不认得。
反观赵王,虽并非景成帝亲生,年纪轻轻便早已出宫独立开府,经常帮皇帝办事。而自己已经十六岁却还是拘在宫中,每日只能和太傅学知识,就是上面这些还是老太傅,看身家跟这位不受宠的皇子绑在了一起,才跟他科普的。
“不知殿下目前可有可用势力,我们在外流落多时,需得好好谋划一番。若是殿下不嫌弃臣,臣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裴妙锦郑重道。
一番掏心窝子后,楚忻睫毛闪了闪,心道,自己这伴读陪了自己几年,每日里跟着太傅念之乎者也,一副文弱书生样。没想到,竟能如此掏心掏肺的对我。若是有坏心,恐怕自己这条命早就没了。
“我外祖父跟舅舅曾是大将军,统领三十万兵马,只是被我父皇打压的厉害,如今闲赋在家。”
“太后家中子弟多为富贵闲人,朝中并无可用之人。”
随之便是一篇诡异的寂静。
“所以这次回宫,很可能结果并非如你所愿,你愿意的话,我会赐你一些银子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你带着家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走的越远越好。”自己因着母仇,虽知前路凶险,却不能苟且偷生。
裴妙锦听了,有些许的感动,上辈子也有人要带她走,让她远离朝堂,她那时是怎么说的呢?
不。
“不,殿下,我们并非一无所有。”
裴妙锦抬头,坚定的看向他:“我们还有希望。”
“宁贵妃与赵王一党虽势大,却并非正统,宗室和朝中清流定不能接纳他。这朝堂之上虽有党争,大部分却都是皇帝的人。那沉默的大多数,便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
楚忻听完,眼睛亮了亮。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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