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黎等在楼下的时候,在闷闷的抽烟。
他并非是烟酒不沾,之前在边境追击毒贩的时候。跟战友们在毒虫密布的林子里,一待就是许多天。有时大雨淋得浑身透湿,躲在石头后面,偷偷地喝上一口当地酿的白酒。
那滋味儿,像一团火,直烧到人心坎儿里去。
有人喝酒是为了麻痹自己,而有人,却越喝越清醒。浇不熄那团火,愈发炽热。
昨天南缨哀嚎着回了家,最后甩给他一句话:“苏连长,我恨死你了。”
那时苏黎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而此时,他有些不能确定,南缨会不会如约而至。
但手表指向七点,南缨却准时下了楼,笑着,远远地冲他招手。
她今日穿得清爽,一条时下流行的藏蓝色运动长裤,侧面有拼色的条纹。上衣是一件白t恤,头发高高的扎成了马尾,露出雪白的脖颈。
昨天南缨就摸清了苏黎的套路,发现他虽然为了引她下钩,特意买了时装款的运动服。但那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希望她穿得一丝不苟,最好哪儿都别露。
其实南缨真的错怪了苏黎。他的原则是,在家想露就露,但出门在外,还是别平白便宜了路人甲乙丙丁。
不过南缨就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像要去秀场走秀。就算身上是一条直筒运动裤,也藏不住那双纤细的长腿。
所以,当他们出现在射箭场的时候。等在那里的李明远和高东两人,都有些吃惊。
昨天苏黎说要带个女性朋友过来,他们都以为自己‘懂了’,但临了,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懂!
眼前的高挑美人儿,像极了旧时的电影画报,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劲儿。可周遭的气质,又是说不出的清冷。就算是笑出了两个梨涡,照样写着生人勿近、不可亵渎……
而南缨早就听说了他们要来,就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两个人这才如梦初醒,热情的上前介绍了自己。同时暗地里往苏黎的方向递眼风,让他介绍下两人的关系。
但苏黎显然没理这茬儿,跟南缨介绍到:
“李明远、高东,我的发小儿。他们倒是解放军,你不是一直想见解放军叔叔吗?”
叔叔?!闻言,两个人都咬了咬牙,恨恨的瞪了过去。好你个苏黎!自己是大好青年,却上来就让女孩儿管他们叫叔叔!有种真叫啊,起码在辈分上,压了你苏黎一头……
“叔……咳……”,南缨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急忙噎了回去,笑道:“两位帅哥,我不太会射箭,今天还请多多指教了。”
“放心放心!”,高东潇洒地挥了挥手,“你和苏黎一队,我们肯定让着你!”
但此话一出,没过多久,现实却让人大跌眼镜……
南缨的确没什么力气,箭矢在空中颤颤巍巍的晃过去,又会在扎上靶子的前一刻,无力的倾斜下去。但是,她却有着让人不可思议的准头!
一开始没有力气,离靶心还偏了几寸。但苏黎站在她身后,手把手的教了几次。再射出的箭矢,就惊人的扎在了靶心,稳稳当当。
而苏黎就自不必提了,动作稳准狠!箭尖破空,狠狠的扎在靶上,连带着靶子都抖了三抖。
李明远和高东,一开始还有意放水。但比分逐渐拉开,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也开始动真格儿的,奋力拉弓!
这里虽是设施齐全的射箭馆,但对外开放,来得多是玩票儿的年轻人。但整整两个小时,场馆里的所有人,都躲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走。生怕那力道惊人的箭矢,会不小心偏了方向,把他们给扎个底儿透。
还有带着女朋友来的年轻人,原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肌肉和力道。但身后的三个男人,却像极了蓄势待发的豹子,让馆里的一众迷妹都移不开眼睛。于是最后,年轻人恨恨的扔了弓箭,对女友说:“走,去吃哈根达斯。”
南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对话,偷笑着戳了戳苏黎的腰,说道:
“那女孩儿一直看你,她男朋友吃醋了。”
苏黎抽空儿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南缨的脑袋,浅笑着说:
“专心点,比分要被超了。”
“啊!真的!”,南缨丧气的看了眼电子屏,她的力气还是不够,手臂酸了之后频繁射歪,拉苏黎的后腿了……
于是南缨一甩马尾,气势汹汹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接再厉。
一旁的李明远和高东,都诧异地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觉得这姑娘真是硬气,这架势,是要跟他们死磕到底啊!
但最后,南缨两人,还是毫无悬念的输了……她有些垂头丧气,但苏黎却递了张纸巾,示意她擦擦头上的汗,还说:
“没关系,今天你的运动量够了,输赢不重要。”
“哦……”,南缨自然的接过了纸巾。
这狗粮,够吃一年的……一旁的高东咳了一嗓子,问道:“要不要去吃夜宵?”
一时间,大家都小鸡啄米,用力地点了点头。射箭这事儿看着好玩,但搭箭拉弓,需要动用全身的肌肉和力气。两个小时下来,就像负重爬了座山,早已是汗水淋漓,腹中空空。
高东见一呼百应,就兴奋地说:“那我们去吃箭厂胡同儿的烧烤吧!苏黎你都五年没……”
见状,李明远偷偷扯了下他的衣服。高东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那家烧烤的环境太过脏乱差了,而南缨看起来过得讲究,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地方的。于是他话音一转,又提议到:
“要不还是德式烤肠吧?也在箭厂胡同那里,外国人挺多的,很正宗。”
“千万别!”,南缨笑道:“我在美国呆了五年,看见西餐就想吐。咱们去吃烧烤吧,这个点儿还有座儿吗?”
高东有些诧异,南缨明显是在替他解围,如此善解人意,倒是与外表有些不符了……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豪气的挥挥手,说:
“没事儿!我跟老板熟,让他加张桌子!”
“好呀。”,南缨笑眯眯的,又扭头去扯苏黎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胡同儿旁边,有吴裕泰的抹茶冰淇淋……”
“嗯。”,苏黎说:“太凉了,晚上别吃。”
闻言,两个电灯泡就更加诧异了。苏黎啊苏黎,你真是,好大的定力……
……
但话虽如此说,几个人走到烧烤摊儿跟前的时候,还是每个人举了一支冰淇淋。
只不过南缨不敢多吃,小心翼翼地咬了个尖儿,就递给了苏黎:
“我吃过了,你介意吗?”
苏黎直接吞了一大口,用行动表示了他的不介意,同时一本正经的说:
“珍惜粮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对面的两人,齐齐的翻了个白眼儿。要不是碍于南缨在场,他们都准备直接开怼了。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才知道苏黎这人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是多么的令人发指……
京城里有条著名的胡同儿,叫五道营。而这里,是五道营的隔壁,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却出奇的安静。
过往的都是饭后遛弯儿的老北京人,虽有游客穿行,却都觉得这里没什么可看的,所以匆匆行过。
但烧烤摊儿的斜对面,却有一家人声鼎沸的酒吧。客人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偶尔操着巴黎味儿的中文,冲路过的老大爷挥挥手,问:
“吃了嘛您内!”
“没吃你请啊?”,老大爷毫不客气的撅回去,背着手潇洒离去,留下一众笑得前仰后翻的老外。
这种烟火味道的北京,令人陌生又熟悉。
而烧烤摊儿比较脏乱,油腻腻的小桌子,就随意的支在胡同两侧。小马扎一摆,就是新的一桌。
坐下去之前,高东还眼疾手快的从隔壁桌抢了两张餐巾纸,准备垫在凳子上,让南缨坐。但他刚转身回来,就发现南缨已经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还轻车熟路的,问老板有没有烤腰子……
于是,高东的脸抽搐了两下,拿着餐巾纸,尴尬的扇了扇风:
“呀,真热呀……”
“有病吧你?”,李明远瞪了他一眼,表示不与他同流合污。
这家店是个老店,从爷爷传给了孙子,据说直接跳过了孙子他爹。总之味道多年未变,老板也是遗传的臭脾气。
苏黎几个人打小儿吃到成年,后来各自东奔西走,倒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
而南缨,确实很少吃这种烧烤,却不意味着她不爱吃。她自小上学放学,都有司机接送。说是‘接送’,其实不如说是严密监控。就连买听可乐,都得被母亲数落半天,说她管不住嘴,尽吃些垃圾食品。
长大后,家里对她的要求也水涨船高,毕竟豪门的一举一动,都被媒体盯着呢。而作为敏感人物的南缨,必须时刻衣着得体,笑容温雅。这样,才称得上是大家闺秀的范本。
但玩性未脱的孩子,有几个是真正着调儿的呢?南缨和白夭,又都是人前得体、人后发疯的主儿。有一回为了偷偷吃个麻辣烫,竟然约好了一起翻学校的院墙,害得教导主任连追了她们三条街!
那种胆儿肥的少年时光,似乎很远了,但又似乎很近。
南缨心满意足吃羊肉串的时候,笑得眼冒星星,根本就停不下来。鲜嫩的羊肉,外焦里脆、齿颊留香。蜜汁的烤翅,外皮酥脆,让人恨不得连骨头都吞下去……
其他三个人都开了车,遵纪守法得很,都没喝啤酒。唯有南缨一个人,举着冰啤酒,喝得畅快。
“您要的烤腰子!”,老板把一个铁盘放在了桌上。
高东冲南缨扬扬下巴:“你的腰子。”
“不,是苏黎的腰子。”,南缨说完,又狗腿的递到了苏黎嘴边,笑着说:“你最近太累,吃个腰子补补。”
补……补?!……
对面的李明远和高东,本来准备去拿一串儿。听了此话,却一脸鄙夷的看了眼苏黎,又把铁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苏黎倒是平静得很,张嘴咬了一口,说:
“没事儿,我继续努力。”
话音刚落,高东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孙子,太气人了!
但在人声的间隙,从另一侧的胡同口,却忽然传来了快门声。
南缨敏锐的抬头看了看,但那里没有路灯,只能看见几个黑影。或许是游客在拍街景吧,她就低下了头,没太在意。
但快门声,还是接连响起。这还不够,竟然有闪光灯蓦地亮起,正是冲着这个方向!
南缨被白光一晃,条件反射的挡住了眼睛。而胡同口的人影,胆子大得很,竟然又凑近了些许。
闪光灯的目标已经很明显了,周围的人都停下了交谈,疑惑地看向这里。
而与此同时,高东把小板凳踢到一旁,站起来,活动着手腕和脖子,冷笑道:
“他奶奶的……还得寸进尺了……”
李明远倒是斯文得很,不疾不徐的掏出钱包,挥手喊道:“老板,结账。”
苏黎递了张纸巾给南缨,又安抚地笑了笑,说道:
“别乱跑,等我们。”
下一秒,三个人像离弦的箭,猛地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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