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是一座年轻的城市。
劳若菲虽然在这里出生,但是其实她并不了解这座城市。她的家在s市1126团,团代表团场,其实她也并不了解这个团,教科书里只教给她了省,市,县,镇,村,并没有告诉她团场是什么意思。再加上1126团在当地的天气预报里被称呼为“红霞镇”,所以若菲一直以为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就是一个普通小镇。直到多年以后当她为了给大学舍友介绍自己的家乡,在舍友电脑的搜索引擎上第一次输入了家乡的名字之后才知道这里其实跟其他的小镇不同,s市是自治区的直辖县级市,团场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属于生产建设兵团。
但对于当时刚升入高中的若菲来说,她对于s市的印象只停留在初中时因为来市里参加比赛才见过的市文化馆和s市五中的教学楼,还有初中英语老师教的那句短语——“perlofthedesert”——“戈壁明珠”。
“若菲,你视力好,你看看咱们班的人在哪集合啊?”
正低着头跟在新室友身后走进s市一中大门的若菲听见钱凤的声音抬起了头,看了看校园里密密麻麻穿着迷彩服三五成群的人群又看向了钱凤,“我不认识我们班的人。”
“那好吧,我戴上眼镜自己看。”钱凤把手里的网兜递给了若菲,拉开书包拿出了眼镜。
钱凤是1126团初中的保送生,此前若菲和她并不相熟,她只是在每次考试的排名榜上看过钱凤的名字,直到高中报道的前一天,若菲才从送她来市里的爸爸口中得知两家的大人在中考之后就商量好了二人不住校,让她们一起合住在一小附近的出租屋里,还是同一间屋,美其名曰“互相有个照应。”若菲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照顾,她的家里总是有很多人,她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卧室,但是她也习惯了做大人口中那个“听话的孩子”,于是便打算跟往常一样听大人的话,以后和钱凤“互相照应。”
这时,一双白色运动鞋停在了若菲的眼前。若菲在电视上看见过那双鞋子的广告,那是个很有名的外国牌子。她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的家长为了让孩子考试能多些“对钩”,专门去省城给他买了一双这种“对钩鞋”。若菲不知道他的卷子上“对钩”有没有多起来,她现在只记得那个男生在课间冲着班里的同学炫耀着那双鞋子时得意的表情和当时听到的那个三位数的价格。
眼前这双白鞋的主人也是为了多些“对钩”才穿这个牌子的鞋吗?
“你俩也是13班的吧?我们班在靠花园的地方。”
“好,谢谢你。”钱凤看着眼前高个子的男孩笑了笑,取下了眼镜又看向若菲伸出了手,“若菲,咱们过去吧。”
“嗯。”若菲把手里的网兜还给了钱凤,像是怕被白鞋主人听见她刚才的心声,她把头垂地更低了,立刻跟在钱凤的身后到了班级所在地,然后坐在了旁边的花坛边看着脚边的蚂蚁窝。
其实军训这天岑岩峰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前一天报到的时候他刚想去找若菲,就被刘莎莎叫走帮她收班里的学费了,于是他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和若菲说上话。可是一直等到离老师通知的集合时间还有15分钟的时候,岑岩峰才看见她和昨天那个个子有些矮的短发女生从大门走了进来,于是他走过去给她们指了方向,却发现若菲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抬一下。
感到有些失望的岑岩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的朋友老郑还有初中同学们聊着天,一边用眼睛偷偷地瞟着若菲。
她真是一直在发呆。
岑岩峰见她偶尔抬头看看天,过一会儿又低头看看地,他也跟着她看天看地,还没弄清楚若菲到底在看什么,就被老郑的话打断了:“你小子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岑岩峰急忙收回了视线。
李磊见状忍不住打趣道:“你作为“风流才子”要看的不应该是漂亮mm吗?看天干什么啊?咱班美女你都看完了?有看中的吗?”
听见这话,周围的人也开始笑了起来。
岑岩峰快速瞄了一眼若菲的方向,还好她没有看过来,又瞪着他们说道:“别再造我谣了啊,到底是谁给我起的这个外号?以前我假装听不见,以后你们再乱传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闹着玩的,别真生气啊,岩峰。”
见他像是真生气了,老郑也伸出手拍了拍岑岩峰的肩膀安慰道:“他一直都那样,别和他一般见识。”
这时班长刘莎莎拿着旗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岑岩峰,快拿好旗子,要站队了,一会儿队伍走起来之后,你在咱们班最前面举着它啊。”
岑岩峰没有接,他看了看那个旗子,又看向了刘莎莎小声说道:“你想累死我啊,我听说去年光走就走了三四个小时,我一个人可举不了。”
“是吗?那你举累了就找个人换一下吧。”
“你怎么就知道使唤我啊?我不干。”
说罢岑岩峰就转过了身,这时他才发现若菲正在盯着这边看,于是又转了回去接过了旗子。
“我举可以,但是你至少得再找三个人,我们换着来,而且我举旗子的时候,行李得有人帮我拿。”
“行,行。”刘莎莎笑着递过了旗子。
经过了三个多小时,几百米长的队伍终于到了军训的场所。
进到宿舍后岑岩峰收拾好东西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针挑破了脚底的水泡,抹好药膏后又拿起另一套针和药膏跑去了女生宿舍。
站在宿舍门口扫了一眼屋内,很快他就发现若菲正坐在左侧第二张床上皱着眉头看着脚底的泡,见她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岑岩峰扭过头偷笑了一下,然后叫出刘莎莎把东西给了她,便转身离开了。
“班长,刚才那个送药的男生是我们班的吗?”
刘莎莎边拿着针挑着脚上水泡边回道:“嗯,他是我初中同班同学,岑岩峰。”
“班长,你和他关系很好吧,那天收学费我看他帮你忙来着。”
“嗯,我和他小学就一个班,他经常帮我。”
刘莎莎拿纸擦了擦脚底,又拿起岑岩峰给的药膏抹了起来。
这时另一个女生也插话了,“长得还挺帅的。”
“我也觉得。”
“他学习好像也很好的。”
“真的吗?”
……
见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刘莎莎也不再说话。
突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岑岩峰不就是那个一中初中部的风流才子吗?”
“为什么是风流才子啊?”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他谈了很多次恋爱才被人说风流的吧。”
听见她们这么说岑岩峰,刘莎莎忍不住了,她穿好鞋子把药膏递给了旁边的人,然后看向那个八卦女生说道:“我跟他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我都没见过他有女朋友,你一个年级的就不要以讹传讹了吧。”
“是不是以讹传讹我就不知道了,谁谈恋爱全班都知道啊,说不定是偷偷谈的。”
“你自己都说不定的事情还到处传,还不叫以讹传讹啊?”
“好好,不传了,班长一会儿药膏给我也用一下啊。”
“嗯。”
半个小时后,岑岩峰又出现在门口告诉她们可以拿水壶去水房打水了,见他往左边瞄了一眼之后就消失了,那个八卦的女生又张嘴了:“毕程茜,你认识岑岩峰吗?”
正坐在门边床上听大家聊天的毕程茜被这话吓了一跳立刻坐直了身体,“听说过,但是不一个班。”
“他刚才送药就一直盯着你看,现在来通知打水又偷看了你一眼。”
“不会吧,你肯定看错了。”
“不会错的,你看站在门口往左边看,这个方向下铺就你和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一直趴着看书呢,连头都没抬一下,他看的肯定是你,风流才子不会看上你了吧。”说罢八卦女生就笑了起来。
听见她的笑声,毕程茜赶忙低着头看向了地面。
还好刘莎莎看出了毕程茜的窘迫,“不要再捕风捉影了啊,走了半上午的路你不累吗?躺床上休息一会儿或者像那个女生一样趴着看书行不行?”
见班长发声了,大家也都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刘莎莎则朝着那个女生走了过去。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
见她没回答刘莎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正专心看着故事集的若菲被吓得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刘莎莎笑了出来,“不好意思吓到你了,班里男生通知说要去打热水,我们在这里要待15天,一天2个人去打水应该就可以了,今天你和毕程茜先去,以后我们每天两个人轮着来,好不好?”
“好。”若菲放下了手里的书,又拿出了袜子穿了起来。
这时刘莎莎看见了她脚底那个发亮的水泡,“要不然你先把脚底的水泡挑烂,抹了药膏再去打水吧。”
“不用不用,我怕疼不敢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劳若菲。”
“我叫刘莎莎,她叫毕程茜,今天就麻烦你俩了。”
“不麻烦,不麻烦,水房在哪里?”
“门口有地图。”
“好。”
片刻后,若菲和毕程茜手里拿着满满当当的绿色小水壶一起走出了宿舍楼。
若菲认真看了看门口告示栏里贴着的彩色地图,她有点搞不清这里的东南西北,扭头朝右看,见几个男生提着水壶从前方几百米的地方出来,便对着毕程茜说道:“应该是那里,我们走吧。”
“嗯。”
两个人走进水房之后,才发现这里面还有很多人。排好队后若菲看了一下队伍,前面有六个男生,他们每个人手里都还有5、6个绿色小水壶。
突然水箱响了起来,若菲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第一次见这种大大的热水器,于是一直盯着它看。发现它响了几分钟以后,声音变小,指针也到了红色区域,水箱前的男生开始接水,若菲明白了热水器的用法,她又看了看队伍,觉得要等很久才能轮到她们,于是对着毕程茜说道:“毕程茜你先排着队,我出去一下,等下来换你。”
“好。”
从水房出来以后若菲立刻抬头看了看天空,明明都已经下午了,天上还是万里无云。
她感觉到现在很热,正准备把迷彩服的拉链拉开凉快一下,想想又作罢了。她的迷彩服下面是一件有些紧身的白短袖,如果周围都是女生她就脱掉了,可是那水房里还有男生。于是她拿起迷彩服上衣的下摆不断扇着风。
刚扇了没几下,若菲用余光看见从水房里走出了两个男生,便停了下来。
“岩峰,快接啊。”
“你俩接好就先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走。”
“那不等你了。”
“那我们走了。”
“好。”
过了几分钟又有三个男生走了出来。
“岩峰谢了,我们先走了。”
“不用谢,走吧走吧。”
若菲算着人数,里面应该只有一个男生了,于是她又回到了水房,刚进去她就看见正低着头看着水壶的毕程茜脸红红的,额头也都是汗,就连她的眼镜片上也都是水蒸气。
若菲拿出纸巾递了过去,“你要出去透下气吗?”
“嗯。”毕程茜接过纸巾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去。
没多久若菲又感觉到她里面的短袖贴到身上了,于是便转过身背对着水房里的那个男生,伸手进外套整理着。
“你是13班的吧。”
听见这话,若菲以为又有人进来打水了,于是她往水池旁边靠角落的地方走了几步,取下左手腕的手表装进了口袋,然后打开了凉水冲着两个手腕。
“同学,你是13班的吧?”
听见他又问了一遍,若菲立刻关上了水转过了身,“你在和我说话吗?”
这时她才发现这个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男生的眼睛很好看,皮肤也白白的。
“你看看这周围还有其他人或者鬼吗?”
若菲看了看四周,水房里果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她看着他小声说了一句,“可能有吧。”,又转了回去继续冲着手腕。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是13班的。”
感觉到凉快了很多,若菲关掉了水龙头,面向他站好后又探身看了一下水箱。
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烧好啊?
“我也是13班的,我叫岑岩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劳若菲。”话音刚落若菲发现现在两个人站得有些近,便往旁边走了一步,继续盯着烧水器的指针看着。
“刚才我去你们宿舍送药了,你用了吗?”
“什么药?哦,班长问我了,我没用。”
“你怎么没用啊?我专门,专门给你们女生送去的。”
“我看见其他女生有用了的。”
“别人用了,那你怎么不用啊?”
“我怕疼,不敢挑泡。”
“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短痛实在是太痛了。”
听见这话岑岩峰笑了出来,“咱俩跟这儿说相声呢。”
若菲没有笑,因为此刻的她发现热水器的指针终于到了红色区域。
“水烧开了,你可以接水了。”
“你先接吧。”
“你先来的,你接吧,先来后到。”
“女士优先。”
“你接吧,我们壶有些多,要等很久的。”
“我一会儿又没事做,老师说集训要等到晚饭以后才开始呢。”
“那好吧,谢谢。”
若菲很想早点回宿舍脱掉迷彩服,于是她出去把毕程茜叫了进来。
毕程茜进来后拿起一个空壶拧开放到了热水器下方的接水口,然后打开了龙头,可等她关水的时候热水已经冲到了壶的外面。
若菲见状赶忙缩起胳膊,用迷彩服袖子垫着双手,把壶移到了旁边,然后好不容易扭紧了盖子。把手里的水壶放到了水池边后,她看了看满地的水壶,照这个速度要接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想了几秒后若菲扭头看着毕程茜说道:“咱俩分工吧,一个人负责拿空壶和关水接水,另一个负责扭盖子。水不要接太满,只要到四分之三就行了,接多了也喝不完,过一晚上就会被倒掉,而且不接满的话盖盖子也比较容易。”
毕程茜点了点头,两人按照若菲说的方法来了一次,果然速度提高了。
二人相视一笑。
“你真聪明。”说着毕程茜又拿了一个新壶放了上去,打开了水龙头。
若菲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了岑岩峰刺耳的声音,
“没看出来,你还挺会耍小聪明的,谁教你的?”
因为家里开早餐店的原因,若菲从小就听惯了别人对她的不友好的言论,于是她打算像往常一样装没听见,以往的经验告诉若菲只要不理他们,他们总是会自己停下来。
很快毕程茜关上了水龙头,若菲缩了缩胳膊,拿袖子垫住了手。
“是你男朋友教你耍小聪明的吗?”
若菲正盖着盖子的手停了一下,但依旧没理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站在一旁的毕程茜看了一眼若菲,又看了一眼岑岩峰,决定还是不要掺和岑岩峰的事,于是依旧低着头开着空壶。
接了七八壶以后,水箱又跳了,若菲正准备出去透气,毕程茜先转向了若菲,“劳若菲,我想去上卫生间,刚好现在热水器在烧水,我先去了啊,不好意思。”
“哦,好,你去吧。”
毕程茜出去后,若菲也朝门外走了过去。她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到这个新同学了,但是她一贯的做人准则就是打不过就躲,于是她直接走到了水房的外面,看了看周围环境后,坐到了树林带旁的台阶上低下头看着脚上的鞋子。
这双白色带红边的板鞋是报道的前一天妈妈带着她去团里的商店买的新鞋子,虽然是杂牌鞋,但是若菲很喜欢,直到报道那天早上若菲才舍得换上它,谁知道它比旧鞋子还磨脚。
早知道就穿以前的那双白色软底的帆布球鞋了。这才军训第一天她的脚就受不了了,水泡倒是其次,她的脚心走一步就扎心似的疼一下,扁平足真是太痛苦了。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拿手往脸上扇着凉风。
“你热的话把迷彩服脱了不就行了?”
见若菲没理他,岑岩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们拿那么多水壶怎么就来了两个人?”
“女班长说一共两个星期,刚好30个女生所以每天2个人。”
“刘莎莎让你俩来的?她可真行,等会儿接了水那水壶多重啊,你俩人能拿回去才有鬼。”
“没关系,拿拿歇歇总能拿回去的。”
“就怕别人晚饭都吃完了,你俩还在路上拿拿歇歇呢。你没看见我们男生都是最多拿5个啊?而且一会儿回去还要爬楼,你俩女生怎么拿啊?”
“一个水壶大概一公斤左右,30个壶30公斤,两个人一人15公斤,差不多。”
从小时候起若菲每个假期都会在家里的早餐店打杂,再加上多年勤工俭学的经验,她知道她最多可以背起30公斤的东西。
“你能拿起来15公斤的东西?”
“嗯,左胳膊,右胳膊,还有脖子,一个地方挂5公斤就行了。”
岑岩峰看了看若菲的小身板,怎么都不相信她能拿这么重的东西,“好,我看你等会儿怎么拿。”
若菲在原地坐着又扇了一会儿风,见岑岩峰不再说话但也没进去,于是她拿出了口袋的表,戴好之后起身走进了水房。
水箱已经不响了,但毕程茜还没回来,于是若菲蹲了下来扭开了一个空壶,接到四分之三后关水,正准备缩胳膊用左袖子垫着手拿水壶,看见岑岩峰伸出了手,捏着瓶口把水壶拿到了旁边的水池台子上,然后又盖上了盖子。
若菲看了看他那双细皮嫩肉,指尖已经发红的手说道:“你那样会很烫的吧,可以拿袖子垫一下的。”
“我皮厚行了吧。”
“谢谢。”
“谢什么,这些壶里的水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喝的。”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岑岩峰还是按照若菲所说的,用系在腰间的衣服的袖子垫住手后再拿水壶和拧盖子。
水箱又烧了几次,两个人的壶都接满了,但毕程茜还没回来。
若菲看了看表,打算跑两趟把这些壶送回去,于是她按照之前说的左5,右5,脖子5的方法,把壶挂在了身上。
刚迈出门口,水壶就发出了哐当的碰撞声。又走了两步,若菲叫了出来。她赶忙把手里的壶全部放在了地上,又快速取下了脖子里挂的那几个壶。
若菲光考虑重量没考虑热度,脖子上那几个壶的热气透过衣服一下一下地传到了她的身上,她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肉疼”,立刻伸出了手掀开了迷彩服,正准备继续掀开里面的短袖看看那块地方有没有被烫红,突然意识到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于是她停下手抬起头看向了那个站在她右前方愣住了的人。
发现若菲正看着他,岑岩峰立刻收回视线扭头看向了路旁的杨树,“你被烫着了吗?”
若菲不想军训第一天就被人叫成是“接个水还能被烫的傻瓜”,于是她用停在身前的手拍了两下白短袖,“没有,我就是觉得暑假在家没怎么动,肚子上可能长肉了。”
岑岩峰扭回头看了看说谎话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若菲,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他弯腰拿起了若菲前面的5个壶,然后大步地往宿舍的方向走了过去。
若菲见状也捡起剩下的水壶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后,她意识到手里的水壶绝对不止5公斤,因为她的胳膊要撑不住了,于是又把水壶放在了地上。
听见身后传来了沉闷的水壶撞击声,岑岩峰转过了身,见若菲正在甩着胳膊,他又走过去拿走了两个水壶,接着往前走。
若菲赶忙捡起了剩下的壶,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谢谢你啊,……同学。”
他刚才说他叫什么来着?若菲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刚才的记忆。
“我叫岑岩峰。”
“对,谢谢你,岑岩峰同学。”
其实在岑岩峰说出名字之前若菲就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了。
见岑岩峰不再说话,若菲又往前快走了几步偷偷瞄了一眼他的侧脸,见他依旧是绷着脸,若菲又放慢了脚步。
很快,他的声音又从前方传了过来。
“你男朋友去哪里了?”
若菲并没有男朋友,她搞不懂为什么岑岩峰一直问她男朋友的事,于是继续假装没听见。
这时走在她前面的岑岩峰转过了身。“我问你,你男朋友去哪里了?”
若菲也只好停下了脚步,但她实在是不愿意把私事跟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新同学说,于是她看着他留下了一句“不关你事”便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刚走没几步她就看见了毕程茜和女班长带着几个人朝她走了过来,这时她才明白原来毕程茜是去叫人了。
“哐当。”
突然从身后传来了水壶撞击声,若菲扭过头却只看见了岑岩峰往水房方向走的背影,和放在地上的水壶。
很快刘莎莎来到了若菲的身边,她望着那个背影问道,“那是谁?岑岩峰吗?”
“嗯,我低估了水壶的重量,半路掂不动了,那个岑岩峰同学做好人好事,帮我掂过来了。”
刘莎莎走过去捡起了水壶,“他做好事怎么不做到底啊?扔在半路干嘛啊?”
若菲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出来女生的分了两拨,三个人跟着毕程茜去水房拿那剩下的15个水壶。剩下的则和若菲一起拿着水壶往宿舍楼走了过去。
正爬着楼,刘莎莎看着身边的若菲笑着说道,“若菲你还挺有劲儿的,我拿着三个壶都觉得累了,你自己是怎么拿着这么多水壶走过来的啊?”
“我那是平行走的,爬楼要上下做功肯定累。”
“哈哈,若菲你真有意思。”
“哈哈哈哈。”
见大家都笑了,若菲也跟着笑了笑。
回到宿舍后,若菲躺在床上边揉着胳膊边想还好毕程茜聪明,知道回去叫人,换成她的话肯定是张不了嘴让别人帮她的,她只有在确定试过所有的办法都不行的时候才会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寻求别人的帮忙。
见宿舍的人都躺在床上休息了,若菲低头看了看表,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正准备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突然她又想起了岑岩峰的话。
那个新同学为什么一直说她有男朋友呢?
“岑岩峰……岑岩峰……男朋友……”
灵光一闪,若菲想起来了。
初中的时候,她和好朋友汪沐雨一起来市里参加了市里的音乐比赛,她隐约记得那时候她好像见过这个人。后来她又在本地报纸上那篇登着音乐比赛报道的新闻里见过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岑”的姓氏很少见,她当时还多看了两眼。现在她终于把人和名字对起来了。虽然那次她中午才到市里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上午的表演,但是若菲记得报纸上写了他是钢琴组的特等奖。
如果是那一天的话,那他口里的“她的男朋友”应该指的就是沐雨了。
这时若菲才发现,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想起过沐雨了。
从小学开始若菲每天放学都会和沐雨一起,其实两人那条共同的回家路很短,短到不到10分钟他们就可以从学校走到团部正中心的大转盘路灯旁然后彼此分开。那条回家路又很长,长到足够他们彼此分享这么多年所有的喜怒哀乐。
那时的若菲还不明白“青梅竹马”的意思,她只知道和沐雨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开心,她只知道沐雨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所以她也暗下决心要成为最关心沐雨的那个人。两个人甚至不止一次地共同想象着未来,在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硕大的玩笑,它带走了她的好朋友。
后知后觉的若菲是在故事书里第一次见到“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时,才意识到她的青梅竹马已经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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