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哇”的一声,众人回过头去,看着椅子上的宋砚捂着胸口,正弯下腰干呕着。
竹音连忙吩咐后排束手而立的侍卫扶了宋砚下去。
“黑狗血?”宋宣娆壮着胆子上前,算计着如此大的一块木板,究竟需要抹上多少狗血才够。
“黑狗血有辟邪之用。”轩云苦恼地摇摇头,“那人用这法子引来猛兽,明显是要至郡主于死地。可又用黑狗血来避邪,实在想不通为何要这样。”
“如果当日连我带车被狼撞下山崖,只怕现在早已化为厉鬼。魂魄有黑狗血镇压着,自然不能出来寻冤报仇。”宋宣娆冲乔照粲然一笑,“可惜那心思歹毒只人千算万算,未曾料想襄王殿下也在,救了我一命。”
“郡主,此事要上报朝廷吗?”轩云清了清嗓子,“如若陛下知道,定会从源头查起。毕竟依照大羯律例,谋害皇族眷属者,最低也是剐刑,夷三族。”
宋宣娆朱唇轻启,“还是不要为难陛下了。行凶者能做的如此隐蔽而利落,不像是有忌讳的样子,至于地位,可能比我只高不低。”
“就这么算了?”
”你若真想伸张正义,我倒是有个法子。”她走到轩云身边,目光如清涧般透彻,“先去趟燕都尉那,想方设法在衙门外贴上告示。”
“郡主是想……”
“咱们就从狗入手。如果燕都这两月之内有百姓家丢狗,只要能拿出具体证据,我就给那丢狗的百姓一吊钱作为补偿。当然,这件事得以你钱轩云的名义去做。”
轩云虽然不明白宋宣娆的用意,却依旧双手抱拳,“末将领命。”
乔照直勾勾盯着这位在月光下侃侃而谈的少女,脸如莲萼般莹润如玉,乌鸦鸦的一头秀发编成小辫随意垂在单薄的肩上。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带着勾人心魄的美好。
唐廷将主子的失态看在眼里,想起昔日乔照对自己流连青楼的讽刺,暗暗发笑,却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
乔照回过神,赧然笑了起来。赞许的目光仍流连在月下纤薄的窄长身影上,迟迟不肯离开。
宋宣娆说了一大堆话,累的口干舌燥,便摆摆手让众人各自散去。又让竹音去冲了一盏沙枣蜜露来喝。
乔照笑盈盈的上前,在她对面坐下。
“给襄王和唐先生沏些上好的碧螺春来。”
“不必了,我就想尝尝你的蜜露。”
在竹音呆若木鸡的眼神中,乔照不慌不忙端起宋宣娆手边的木兰白玉盏,将其中残余的一点金黄蜜露饮尽。”
“甜。”
宋宣娆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快要烧起来。
竹音更是逃也似的转身向厨房跑去,心想清风朗月的襄王殿下要渴成什么样子,才能连郡主剩下的一点残羹都不放过。
“郡主今日实在让唐某大开眼界。”唐廷谐谑地笑着,打开了扇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宋宣娆柳眉微抬,“那在唐先生心中,我又会如何应对。”
“臣不是襄王,对郡主不甚了解。”唐廷意味深长地瞧了乔照一眼,“不过楚地的千金贵女遇到这些,恐怕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他们有双亲疼爱,家人庇佑,我又有什么?”
“至少那些贵女手中不会有数万精兵。”乔照缓缓开口。
宋宣娆察觉他眼神异样,胸中万语千言戛然而止。
竹音乘机端上蜜露来,宋宣娆轻轻道了声“慢用”,扶着小丫头的手回房歇息。
轩云风驰电掣,半月之后便从燕都尉手中拿到消息,短短月余之内,燕都百姓中丢狗者居然有数十位。更离谱的是,那些犬在丢失后居然没有任何人见过,径直人间消失了。
宋宣娆刚哄缠绵病榻的弟弟睡下,疲惫不堪地靠在廊下,沉思着那些犬只的去处。
“燕都冬日寒冷,城外数十里戈壁绵亘,人迹罕至,家犬失了主人的庇佑根本没有能力熬过。”她叹口气,“那些犬实在凶多吉少。”
“可是,城内也并未发现打量犬尸。”
“犬尸有诸多处理办法。”
羯人没有实用犬肉的习惯,家中老狗寿终正寝,往往静置在城戈壁边缘,等待秃鹰降临,分而食之。
以犬尸为食的不止秃鹰,还有豺狼虎豹。
“用犬尸喂其他猛兽,才能在队伍中直扑马车,不顾脚底是千尺山崖。”
“现在可以把目光转向府内,查查这一冬哪些人靠近过马车。”宋宣娆狡黠地笑着,“等查的水落石出,再去求陛下做主。”
证据确凿,哪怕对方比自己强大千百倍,羯帝都只能硬着头皮照律法处理下去,毕竟身为一国之君,千百双眼睛都望着呢。
刺杀之事被宋砚忽然恶化的病情渐渐冲淡,望着浑身疼痛、哭啼不已的弟弟,宋宣娆只觉得心若刀绞,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无助地站在院中,眼看来来去去的侍女喃喃自语,“不是之前有所好转吗?”
“是,是唐长史用了针灸压制。”一位胆大的侍女插嘴道,“现在唐长史不来,小公爷就疼痛难忍。”
郡主府中,唐廷和李元谋找了处清净的偏殿坐下,对饮宋宣娆相赠的蜜水。
“算算时间,小公爷身上的毒又要开始新一轮发作了。”唐廷捻着胡子,扫一眼焦躁不安的乔照,“届时臣要去国公福施针,王爷也一同去吧。”
与宋宣娆十余日未见,乔照只觉得浑身上下被股沉闷衰朽的气息笼罩,却无法开口对他人道也。
“你既知宋砚停止针灸会毒发,为何不向郡主提起?”
“小公爷的在筋脉,来势汹汹,几次施针下来,臣的银针都黑了,郡主冰雪聪明,稍作思忖便能推出全貌。”唐廷委屈道,“那日离开国公府,王爷还叮嘱过臣,在没有把握拔出全部毒素之前,不要让郡主知道小公爷中毒的事。”
乔照苦笑道,“阿娆寒毒侵体,这么多年都只能靠硬撑苦熬过下来,现在她弟弟也中了毒,若推说巧合二字,实在过于牵强。”
雄香甜的沙枣蜜露在唇间酝酿许久,开始慢慢泛酸、发涩……
“这么些年,阿娆以千金之躯在异国他乡苦熬着,在袅娜娇媚的外表下早已习惯了对一众北羯君臣服低做小,换取生存空间。所以,我必须步步为营,将和乐安稳的外表撕破,把血淋淋的事实一股脑呈在面前,再亲手把她拉出深渊才行。”
唐廷听了乔照的话,惊讶的舌头僵直,几近失声。过去常年流连在烟花之地,见过的多情郎负心汉如同牛毛,却从未有人能够像自家主子这样,痴痴坠入情网,却反客为主,攻城略地般丝丝入扣步步为营地算计着,把心上人化作战利品,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想着想着,脊背上沁出丝丝薄汗。
“王爷这一步,可想好了?”
“当然,本王之前在心中发过誓,要将这蕙质兰心的佳人带回楚地去。”乔照眯着眼,舔了下嘴唇,“这样一来,本王的终身大事,也不必让父皇和诸位兄长继续犯愁。”
“王爷,此番入羯,耗时已久,今日恒都的状况,并非咱们出城时那样。”唐廷规劝道,“即使您对郡主上心,也得在楚地占稳脚跟才行。毕竟她是北羯太子未过门的侧妃,一朝被您带走,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乔照展眉而笑,“唐廷,你又多虑了。本王心意已决,与天水郡主来日方长,又不急着这一时半刻带她回去,”
“臣不理解。”
“你也说过,两军对峙之时,当攻心为上。本王只要俘虏了阿娆的芳心,她早晚会带着队伍踏上南归之路,又不急于一时。”乔照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为了这一天,本王自当在恒都扫清障碍,翘首以待。”
唐廷试探道,“王爷下定决定就好。感情之事最忌拖泥带水,到最后难免伤人害己。”
“我乔照非她宋宣娆不娶。”乔照转身,信誓旦旦地盯着唐廷的双目,“此生也只娶她一人。”
唐廷的心猛的一沉。这位风姿俊逸的主子志在龙椅,自己作为谋士,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天水郡主手握数万云州兵,如果真的归了乔照,大可震慑那些蠢蠢欲反之人。
所以这些日子,对于自家主子深陷情网一事,唐廷非但不予阻拦,甚至还乐见其成。
只是对于乔照只愿娶宋宣娆一人的痴心,实在始料未及。
“王爷,郡主身上寒毒侵体,积年累月下来,恐怕用尽世间良方也难以治愈……”
乔照脸色一沉,“你在发现她中毒之时,已经告诫过本王,此事何须再提?”
“王爷志在天下,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唐廷努力稳住气息,搜肠刮肚的寻觅着劝解之语,“郡主娇娆美貌,冰雪聪明,终究已经离楚多年,未有根基。恕臣直言,君王之所坐拥佳丽三千,并非只是色相繁衍所需,前朝后宫联系千丝万缕,为江山稳固,需要时时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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