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清皱眉。
这人当真是要他下不来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这人也是机灵,只挑了好的一面来说,看似在尽心尽力地为自己出谋划策,其实内里的把戏真不少。
要是自己什么也不懂,还真要被他忽悠着上当了。
这差事,要是研制出了解药,的确是好事一桩;反之,要是研制不出,那可是闹了笑话,在这宫中,指不定要被怎样夸大呢。
可思索再三,沈清还是应了下来。
“好,这事我试试看。”
这倒不是沈清傻。名声有百姓重要吗?成不成的了要试过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害怕不成功的后果而选择退缩,那他才是真的傻了。
试一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百姓的命也是命啊。
同行挑出来刁难沈清的差事沈清倒是看得很重要,甚至他还觉得这位医官做得好,要不是这位医官,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知道这件事呢。
“你倒是告诉了我这个重要消息,我得感谢你。”
那名医官愣了愣,没想到沈清会是这样的反应。
沈清也没理那名医官,挥了挥袖子,笑吟吟道:“好了,都散了吧。”
沈清年纪小,长得也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虽然身为皇子,但众位医官都没太将他放在眼中。
皇帝再宠爱小皇子也不可能因为他就除掉这么多人才吧!
这就是他们之所以这么放肆的原因,敢含沙射影地对待沈清。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被溺爱长大的孩子,会这样有压迫感,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是是……”众人慌忙点头,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沈清来到药房,随手喊来一个医员,道:“去给我收集所有关于天花的消息,大夫的经验也好,小道消息也好,甚至是民间传闻也可以。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收集来。”说完,沈清沉吟了一会儿,斟酌半分又道:“给患者们建一个临时医所,要避免患者与未患病者接触。建立医所和供给食粮的钱我出,我会递奏折给陛下,你先去做,找些人一起。”
那名医员神色奇怪地看着沈清,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怎么,还有什么疑问吗?”沈清歪头,看向医员。
“没、没事,臣现在就去。”医员急忙退下,不敢再与沈清对视半分。
“嗯。”沈清低头摆弄笔墨,拿出空白奏折,没再理那人。
身边的同僚们倒是安分了很多,沈清悄悄叹了口气,卸下心神,继续写着文书。
奏折写起来很快,沈清将其放入袖中,理了理衣袍,决定亲自去兴庆宫。
按规矩来说,他应该是将奏折递给管门官员,然后再由管门官员递给皇上,但事件紧急,沈清还是决定由自己走个后门。
“笃笃——”敲门声响起,“陛下,小皇子请见。”
“进。”
门被推开,沈清走了进去。
“怎么了?清儿。”沈辞毅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沈清。
沈清显然没有刚才在太医署的强势了,露出了一个孩子的羞涩,他凑上去,也不管沈辞毅会不会骂他,向父皇撒着娇。
“父皇……有件事请您帮忙,”沈清探到父皇耳边,小声着道:“我想走个后门……”
沈辞毅眉毛一挑,语气上扬:“哦?”
沈清悄声将事情的缘由经过告诉沈辞毅。
“嗯……”沈辞毅沉吟,犹豫了几分后道:“这传染病的事情早些天就有人上奏了,不过不是治理的方案,而是要派人将患病的百姓全都杀了,直接从源头制止。”
“什么?!父皇,你可不能怎么做!”沈清大惊失色,急得掐住了沈辞毅的一块手臂肉。
沈辞毅顿时痛呼出声,咬牙切齿着道:“疼疼疼!朕没批准!”
沈清舒出一口气,这才松了手。
沈辞毅看了眼沈清,声音幽怨:“你就是这么对父皇的?”而后,他像是想到了沈清递上的那份奏折,又有些不放心,“你的措施可行吗?听说那病传染性极强,万一清儿你被传染了……不行不行,你不能去,派其他送命小兵去就行了。”
见父皇就要将自己打下来,沈清赶忙道:“没事的父皇。何况我不去现场怎么能找到解药呢,又怎么让太医署的叔叔爷爷们服气呢?”
“对吧?父皇。”沈清笑道。
沈清黏着沈辞毅好一会儿了才让他勉强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去,说什么也不能让父皇强制取消了啊!
——
新官上任,沈清用了几天时间来熟悉太医署,又查了查关于天花的消息。
沈清一时答应的快,现在看见了消息之后才感到一阵棘手。
天花出现到盛行,不过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它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却是极大的。
一个月,死亡两万人……这仅仅只是朝廷将天花封锁在了京城里所造成的死亡人数。
如果天花传染到其他地区……
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沈清神色严肃。
这件事的严重性和重要性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沈清唤来桡至,轻声道:“备好马车,我们去医所看看。”
桡至,是他搬来新府邸时里边的下人,沈清来是要一并变卖了的,可看他生性聪慧机灵,就将他留了下来。
身为皇子,他本该十四岁就成婚并且搬出皇宫。可现在他没接受父皇的指婚,却也不能一直待在皇宫里。
趁着这次办事,沈清向父皇申请了自己的府邸,顶着父皇幽幽的眼神,沈清还是搬了出来。
怕被传染,沈清购置了一套包裹住全身的衣物,半帘面巾遮住沈清的半张小脸,只露出了一双眉眼。沈清盘起一头长发,固定在斗笠里,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刻钟才到医所。
因为患者传染性强的原因,医所只能建在郊外防止传播的扩大。
“呃……”
沈清刚下马车,一道道痛吟就传入耳中。沈清皱起了眉头,眼中担忧明显。
“院使。”
“院使好。”
守在外面的不是太医署的人,应该是士兵或是宫中的侍卫,个个都是高大强壮,看起来能将工作完成的很好的样子。
沈清满意的点了点头。
突然,沈清耳尖的听到内里传来一道压得很低训斥声。
“别吵了!小皇子来了!”
沈清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进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道训斥声响起后,百姓们的痛吟都纷纷停了下来。
沈清顿感不对,传闻天花使人皮肤溃烂,痛感蚀骨,是什么,比这些痛更可怕,让他们喊都不敢喊?
沈清脚步放轻加快,来到门前顿时一闪。
“你们在做什么?”
沈清一眼扫过,却没看见想象中的血腥场景。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我们没做什么呀,院使,只是督促他们喝药而已,您来了,可不得叫他们乖些吗?”一个没见过面的医师凑上前来,比沈清高的身子此时佝偻得比沈清还低,谄媚地讨好着沈清。
沈清没理一旁的那些人,径直走到患者旁。
气氛一时安静,那人咕咽了一下口水,上前道:“小皇子,这些人带着病,您身份尊贵,就不必探入了,这些事,我们小将来做就行了。”
“交给你们能行吗?”
“当然……”
沈清打断那人的话,指着面前浑身起满疱疹溃烂不堪的人道:“你当我是傻子吗?看不出这是鞭打的痕迹?你以为打在烂肉上我就看不出来?”
沈清一双杏眼变得凌厉起来,看向那人。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只是个挂职的?”沈清一挥手,喊道:“押下带走,回宫审问。”
那人眼见两名侍卫消无声息地出现在身旁,一人架住他一只手,向后拖去,他毫无反抗的力气,恐慌地喊道:“小皇子!小皇子!你不能这样!!”
忽然脖颈一阵剧痛,身后有个手掌攀上,眼皮和手掌的频率重合,恍惚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始合上了,在视线黑下的最后一刻,他还是不死心,断断续续着道:“我这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你!!不这样,你怎么控制的了他们!!”
听见那名医官的话,沈清才恍然他是在做什么。
通过鞭打来让患者们闭嘴,让所有走进来的人都觉得——看来这天花是真的快治好啦。
毕竟病人都不叫了。
这样简单粗暴的假象对沈清不好吗?回答当然是,好,好得很!
沈清握紧了拳头。
可这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表面的“成功”,内里的“腐败”?
沈清一垂下眼眸,对上面前的一道道胆怯又渴望的眼神,心中一阵难受。
难道之前那名医官就是那样对他们的?鞭打和辱骂。
也许他们最开始以为有救了,欢欢喜喜的卷了草席过来,却没想到落入了这样的魔爪。
能听得出来,那人没少用他的名号恐吓百姓,如果刚刚那出没发生,如果自己真随了那人的意——
那他们一定会失望透了吧。
沈清仿佛也身陷其中,整个人切实地感受到百姓们的怨恨、渴求、试探和胆怯。
很冷,很可怕,也很无助。
沈清暗暗捏了捏拳头,咬紧牙关。
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竭尽所能,把解药研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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