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万般无奈之际,李小逵来到了院子里,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就是那把杀猪刀,小孩子玩刀很危险,也许会伤着自己.
我想告诉他,他却拿着刀来到我的面前,他依旧露出凶狠的目光,虽然这种凶狠并不来自遗传,但是却来自言传身教,这也算另一种遗传吧。
他拿着刀在下面比划着,说道:“你装死!”
我不由笑了,说道:“是的,我装死!”
他又说:“你这个人真无耻!”
“不,”我说道:“我这个人品性高得很,你看我现在就比你高。”
他不由哈哈大笑,笑声中有几分童稚,却也有几分邪恶。
他既然不肯就范,我只好继续说道:“你现在割断绳子,我就会重重的摔下来,摔成肉饼子,那时我就是不死,也会残疾。”
“真的?”
“真的!”
他歪着脑袋一脸疑惑,而后他竟然狞笑,他狞笑起来如同李逵一般,我重重的点点头。
“可是我怎样才能将你摔下来呢?”他问。
我说:“你可以搬着梯子上来,然后砍断这根绳子。”
他摇摇头,说道:“家里没有梯子,”他指着脑袋说道:“家里只有脑子里的计策。”
我不由叹服,说道:“这也不错,只要你能上来割断绳子,我就能重重的摔下去。”
小孩子很麻溜的爬上树,又爬上枝蔓,这对他已经很危险,危险在他眼中如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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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终归还是胆怯了,因为再往前爬就是细小的树枝了,摇晃起来。
我说道:“你可以拿刀砍断它!”
他竖起大拇指,说道:“好得很!”
然后,他挥刀,可是他的力气太小,竟然砍不断树枝,却震得他瑟瑟发抖,他赶紧将刀丢了下去,然后溜下树去。
我的眼光跟着他而动,却看到李逵坐在树下,坐在一张板凳上,他神色悠然。
这也许就是暴风雨来临时那片刻的寂静。
他终于睁开眼,双眼射出杀人的目光,与李小逵并无二致,我终于弄清楚,这确实来自遗传。
“你想死?”他问。
我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死的心都已有了。”
他很不屑,说道:“你竟然哄骗孩子,你真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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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说:“我的品质高得很!”
他哈哈大笑,说道:“你骗不了我,你的品性再高,也不会拿现在的高度来罔我。”
我说:“是的,我不会这样做,可是你要知道,我的身份肯定比你高。”
他很生气,说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件事,你凭什么会比我的身份高。”
他愤愤不平的说道:“我们一起撒尿,一起掏鸟窝,一起偷邻家的枣子,怎么你就会比我高?”
原来如此,他之所以千方百计的害我,竟然是因为我混得比他好。
可是当年我走出去的时候,曾经百般的央求他跟我一同去,但是他就是不去。
我用尽脑汁骗他到村口,我说:“我们一起走出这里,一起发财。”
他当时恨恨地对我说道:“你说在这里捡到了一袋银子,要与我平分,却是骗我!”
他甩开膀子就走,我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对他说道:“外面的世界非常广阔,机会多如牛毛,你何必守着金盏村这块贫瘠的土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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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意得笑了,说道:“你这个人品性真是低劣,这块土地养你育你,可是你却瞧不上这里,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我们再看分晓,到底你出去混的好,还是我留下来混得好。”
他不容分说,又甩开膀子大步的走去,还说道:“你现在就骗我,肯定还会继续骗我!”
我实在无奈,收了收包裹,一个人孤独的踏上路途。
这一路走去,我经历了多少的风雨,吃了多少的苦,李逵是不知道的。
我慕名去绍兴周家学习师爷,可是我身上的金钱与学费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我不停的献殷勤,不停的在他周家老爷面前招摇显摆,这才引起他的注意。
我在周家先做小工,然后再做长工,后来才负责笔墨纸砚的事情,渐渐的才有机会接触周老爷,而且并没有得到他亲身的指教,我只是在他身边偷师。
偷师是一个技术活,我却成功了,我感到很高兴。
因此我辞别了周老爷,去了杭州,在那里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出路,可是一无所获,我又去了明州、越州,然后又去了南京应天府。
总之,踏遍了江南的山山水水,终于才如愿以偿,而这其中,我总是忍饥挨饿,经常在风雨中赶路,可是这一点李逵是体会不到的。
他只是看到了我的现在,而没有看到整个过程,而现在的我却让他分外的眼红,眼红的他简直要杀了我。
世态凉薄,他圆凳双眼,我简直要死在他的手上。
我说:“暂且不论品性高下,我有一个疑问。”
他说他知道,他说在我身边呆久了,他一看我的眼色就知道我有什么心思。
他说:“我一定问马帮怎么来到金盏村的。”
我点点头,知我者非李逵莫属,他不由冷笑,说道:“我说出来,你一定大吃一惊!”
我说:“你说出来,看我吃不吃惊吧!”
他歪着脑袋,沉思片刻,淡淡的说道:“是我引他们进村的!”
我虽有准备,但内心依旧不免躁动,我克制、叹息,然后说道:“你竟然是带路党!”
“不错,那些被马帮掳掠的人家都是我的仇家,而且他们过得也不错,让我深恨的人互相仇杀,是一件多么快意的事。”
他说完哈哈大笑,我怔怔的望着他,眼睛闪烁,他望了望我,然后问道:“你肯定还有一个疑问!”
我点点头,他说:“你一定问我怎么跟马帮混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我们之间就是这么默契,他知道我,我知道他。
他一个眼神,我就能看到他心里;我的一个眼神,他也能看到我心里。
他讲起了往昔,那是几年前,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要去下地干活,推开门,竟然有几个骑着白马、凶神恶煞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一个大汉一把将他掳到马背上,向村外奔驰,他害怕的要命,连呼喊的勇气都没有。
待到村边,他被推下马去,这几个马匪骑着马围着他转,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感到死亡的来临。
那大汉问道:“你就是李逵?”他简直吓尿了,因此他招认了。
那大汉又问道:“你认识宋嘉声?”他也招认了。
那大汉跳下马来,给他决几锭银子,说道:“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一边说一边将他扶起来,用宽厚的手为他弹去身上的尘土,说道:“宋嘉声经常向我们提起你,说你坏透了,简直不恶不作,而且净耍小聪明,总要与他比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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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自然不服气,说道:“好个宋嘉声,竟然在背后诋毁我,如果在让我见到你,我肯定手刃了你。”
那大汉拍拍他的肩头,说道:“很好,很好,怨不得宋嘉声嘲笑你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成为我们这样骑着白马的人。”
李逵不服气,问道:“你们觉得呢?”
那大汉说道:“这匹马送给你,你现在就是马帮的一员!”
马帮?
李逵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马帮,他一直是农夫,因此听到马帮,他觉得是一个如盐帮一样的组织。
于李逵而言,盐帮是一群奸诈的商人的组织,而马帮呢,应该也是,所以他很不情愿。
但是他看到那匹白马如此的健壮,而骑在马上的人又高大又威武,不免有些心动。
那大汉说道:“宋嘉声骑到马上就是这的威风,你上去,我看一看。”
那人帮李逵上马,李逵第一次骑马,兴奋极了,他一坐上马就喜欢上了马,而且喜欢上骑马。
那大汉顺水推舟,说道:“你现在就已经加入了马帮,不过,你还需要为马帮做事,只有做够十件大事,你才能正式成为其中的一员。”
李逵问:“做什么大事?”
那大汉说道:“宋嘉声屡屡挑衅你,也挑衅我们,因此我们合作,你如果帮我们整治他,将他整治得死去活来,我会记下你做的事,做够十件,你就会加入马帮。”
李逵迟疑,那大汉继续说道:“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我们有福同享。”
那大汉又丢过来几两银子,李逵重重的点了点头。
因为在这几年中,他一直听到我的好消息,这绝对是对他的打击,因此他决定要报复我,这种心思潜滋暗长已有多年。
他现在遇到马帮,简直遇到了救世主,因此他决定跟着马帮混。
我听到他的讲述,脊梁冰冷冰冷的。
我简直愤怒了,怒斥道:“你可以用马帮的手可以对付我,你怎么可以对付乡亲,他们又有何辜?”
李逵道:“你常年漂泊在外,根本不懂,懂了,你也会如我这般,现在的世道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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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怎么讲?”
他说:“富的人大富大贵起来,穷的人却越来越穷,富人趾高气昂,穷人畏畏缩缩,富人在穷人的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
我叹息一声,说道:“现在靠本事吃饭,有了钱,自然财大气粗,可是,这也不足以让你借着马帮的手祸害他们。”
“不行,”他说:“我必须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一泄我心头之恨,这些人真的非常卑鄙龌龊。”我不由得叹息、摇头。
我说:“你肯定露出了什么马脚,马帮才找到你,然后你将这所有的一切推到我的头上。”
他面目狰狞,十分可憎,我简直要跳下去,给他几个嘴巴子,可是我现在被吊在半空中。
他说道:“不错,因为这几天马帮找到我。”
“他们又来了?”我问。
他点点头,说道:“他们听说你要去桃花江,因此追了过来,但是我对你的事一无所知,因此他们怒了,要牵走我的马,并且威胁着要带走小逵。”
我依旧叹息,说道:“你跟马帮混根本混不出天地来,他们都是非常凶狠残暴的人,与他们混在一起,迟早会被他们弃之如敝屐。”
他大笑,并不以为意。
他说道:“我有的是办法与他们周旋,我虽然不知道你的事,但是我知道宋家的事。”
我不理解!
“因此我告诉他们,村上几户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就是你们宋家,他们为了泄愤,如风般向着那几户人家冲去。”
我说道:“金盏村现在就没有姓宋人家。”
他哈哈大笑,说道:“你真幼稚,看来,我真的赢定了你,你在我眼前就是一个傻瓜。”
李逵本来是一个朴素的农民,现在竟然学会了骗人,而且学会了害我,我如坠五里云雾。
我看不懂人心,也看不懂人心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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