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岁月深,盟剑山庄自祖师陆昆仑创建以来,已有百年历史,虽以剑法闻名天下,过得却是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日子,世代只在自己的方寸之地活动,鲜少插足江湖世事。近年来在容沧海的掌管料理下,山庄势力日渐雄厚,声名也越传越远。容沧海苦心经营,致力将剑道发扬光大,是以多年来广结四方能人志士,与各大帮派掌门相交甚笃。近十年来江湖在武林盟主洪昇的督管下,一向太平无事,只是洪昇心性逐渐淡泊,加之年事渐高,周旋武林之事早已力不从心,故特向天下昭告卸任一事,消息一出,立刻炸锅,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日,江湖上便已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为期三日的武林大会定于三月初三在太湖之滨隆重举行。届时各大小帮派应邀参加,既能结交天下豪杰,增广见闻,又可相互切磋武艺,更精彩的是武林盟主的接替和选举是重中之重,虽然路途遥远,长途劳顿,容沧海却满心欢喜。趁这难得之机,带着弟子外出见见世面,凭四大弟子的精湛剑术,在大会上崭露头角,一鸣惊人也未尝不可,容沧海对于此次大会做了充分准备。此事不是秘密,全庄上下业已传开,纷纷议论明年开春的太湖之行,众人对于此行也是满心期盼。
江明月对此却是忧心忡忡:
黑衣人一事尚未查明,危机潜伏于庄内,而此时却要抽空兵力千里去赴会,一旦贼人趁山庄空虚之时来犯,纵使容沧海武艺高强,也未免远水救不了近火,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就追悔莫及,此事不得不防。容沧海却不以为然道:
“师弟多虑了,我庄自创建以来,内争外斗,辗转几代,腥风血雨从未停歇,自我接任十几年以来,是最为太平不过,”
他嘴里说着,眼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江明月赞同地点点头,
“依我看来那黑衣人,没什么大不了,这么久以来,我庄里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除了南儿经常遇见他,其他弟子也安然无恙,我怀疑那小子就是李兴。”
“你就这么肯定?”
“你一直暗中调查他,可有什么发现?”
江明月无奈摇摇头,
“我每日观察,也派弟子暗里跟踪,他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无时无刻不规规矩矩,此人隐藏太深,我居然找不出他一丝破绽。”
容沧海笑笑,
“笑南也没再遇见此事,自上次一闹,谅他也不敢再有所作为了。”
江明月的忧虑却更深,
“师兄,果真是他的话,此人心胸狭隘,不可久留,且几位长老也对他颇多微词,还是趁早打发他走吧,这么几年来,对于唐继明,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话容沧海大致认可,李兴的性格古怪,实在不讨人欢喜,若真要将其逐出师门,需得找个正当理由,容沧海现在无心管他,此事便搁后再论。此去来回少说要个把来月,庄里不可无人照看,江明月放心不下,与容沧海商议之后,决意留下坐守山庄。
元日刚过,容沧海便命人打点行程,挑选了众多武艺上乘的弟子一同前往,四大弟子是主力担当,自不在话下。笑南生□□热闹,又喜欢玩,有这种好机会,自是削尖了脑袋也要跟着抢着去的,不想容沧海却另有打算,让她留下。一来怕她在外惹是生非,二来山庄实力空虚,笑南剑法不弱,若有意外,留下也可助江明月一臂之力。再者笑南和李兴分开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实是一举三得。
笑南虽有千般不舍,总是师命难违,只得领命。夏观凌本想劝容沧海带上笑南,知道容沧海意已决,任何人再难左右,只得作罢。众人各司其职,等待着出发日期。
笑南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夏观凌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自己,目光意味深长又耐人寻味,他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却始终未说出口,当笑南走近,他又顾左右而言他,有时笑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但她毕竟玩心过重,从不会在这等事情上花心思思考个所以然,夏观凌不说,她亦不问。夏观凌的时间似乎变多了,来找笑南的次数也频繁起来,他什么也不做,只一味陪她玩耍。笑南小孩心性,只要有得玩,便什么都不去想。夏观凌也利用空闲偶尔带她下山游玩,这天,二人从集市上逛完,正准备回庄,夏观凌却突然说道:
“五师弟,带你去个地方。”
笑南见他神神秘秘,好奇心大起,二人一同来到郊外的一间小木屋。小屋隐于山间树林,四周山水掩映,相得益彰。远远望去像是天生地长一般。笑南走近一看,木屋古朴陈旧,有些年头,门前台阶连一丝青苔也无,推门入内,摆设简单,却整洁干净,应是经常打扫整理。笑南有些许慌,
“二师兄,这是谁家?”
夏观凌苦笑一声,
“这原是我父母的住所。”
“你的父母!”
笑南讶然,同门这么多年,她一直和刘恒煜走得近,跟夏观凌接触不深,从未听他说起过自己身世过往,平日里看他都是谦恭有礼,笑脸相迎,很少有过情绪外露的时候。似今日这般光景倒还是第一次见到,笑南有些意外。夏观凌不看她,自顾自继续说道:
“他们男才女貌,曾经是多少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他突然停下,转头望向笑南,笑南不知所措,囧在当场,她觉得有必要打破这个僵局,
“他们一定很疼你吧,那现在他们在哪?”
夏观凌收回目光,低下头,
“他们,都死了。”
“……”
笑南觉得自己的问题简直愚不可及,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也正准备告诉你。”
夏观凌轻轻走到窗边,望着远方,
“我爹是年少成名的英雄,和我娘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他们却遭人嫉恨,我爹不想和别人做些无谓的争斗,于是和我娘决定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不想这样,世人还是不肯放过他,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被人设计陷害含冤而死,我娘若不是怀着我,当时也就随他去了,”
夏观凌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后来我娘生下我,等到我六岁的时候,她终于因为过度思念我爹而郁郁离世。”
久久地沉默,连空气都凝固住了,笑南见夏观凌一直陷于沉思,不禁担心道:
“二师兄!”
她没想到平日里令所有弟子仰慕追随的二师兄,也有这般不堪回首的身世。夏观凌从沉思被她唤醒,他突然狂躁起来,
“害死我爹的凶手至今还逍遥于世,我之所以进山庄学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敌,为我爹报仇雪恨。”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仪,他歉意道: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笑南一直静静听着他诉说,安慰道:
“师兄,跟我说这些,说明你把我当好兄弟,害死你爹的贼人,实在该杀,有仇不报非君子,我支持你报仇,只是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如果他人多势大的话,凭你一人之力又怎么能打败他呢?”
“谢谢你关心,我自有安排。”
“好吧,那你到时要叫上我,我可以帮你。”
他并不想让她卷入这种残酷斗争风波,只想看她那明媚如春的笑。笑南表情突然一滞,
“二师兄你最起码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父母,而我,连自己姓谁名谁都不知道,我没有一个亲人,我的爹娘至今在不在我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他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如不是当年江明月将她带回来,说不定她早已不在人世。夏观凌倒希望自己和她一样不知道更好,知道了反而要背负这血海深仇,想着念着报仇,每日煎熬度日。
“五师弟,若你不嫌弃,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亲人。”
笑南望向他,他眼里有着无尽的真诚,目光那么温柔,那么坚定,从未有人给过她那种可以放开一切,安定的感觉。两人对望良久,终是不好意思,笑南把目光错开,此刻她相当不自在,夏观凌看向屋内,生活之物一应俱全,他突发奇想,
“不早了,肚子也饿了,不如我们在这生火做饭吃可好?”
“啊?我不会。”
“没事,我会。”
笑南瞪大了眼睛,
“二师兄你会做饭?”
夏关凌笑而不语,
“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些米和菜,很快回来。”
说着朝屋外走去。笑南望着他的背影,既惊又喜。等待的过程无所事事,她出了木屋,在林中闲庭信步,山水掩映,柳绿花红,蜂蝶翩跹,风景如画,正陶然忘情于这山水之颠,忽地凭空响起一声轻蔑的娇笑声,笑南急忙四下观看,只见山林空荡,并无他人,这静得出奇的林子,除了她,连一只活物也难寻。
笑南正自奇怪,不想脚下一物“咻”地一声猛然窜过,从小在黑衣面具人的恐怖阴影下长大,她早已是惊弓之鸟,这一惊吓非同小可,不禁失声尖叫,等她镇定下来,发现不知何时眼前站着一位妖冶无比的红衣女子。婀娜袅袅,媚骨风流,怀抱一只火红狐狸,这就是刚才吓得她魂不附体的那东西。红衣红唇红指甲,整个人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笑南心想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山妖。红衣女子打量她一阵,勾起唇角,
“果然生得艳丽不俗,难怪他会为你倾倒。”
这话像夸赞,听在耳里却有着浓浓的酸意。笑南不明就里,也不知她是谁,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美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一声“美女”,说得那红衣女子非常受用,
“你还是有点眼光的,不过,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奉劝你最好安分点。”
笑南听着这话哭笑不得,心想这多半是个疯子,
“请问你谁啊,真是莫名其妙,我怎么不安分了,我看你倒像个不安分的女人,打扮成这样,大白天的都能吓死人。”
说完,她摘下一根草叼在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红衣女子并不生气,笑道:
“嘴巴倒还挺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我干嘛要告诉你,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小爷我高兴了再告诉你。”
“好吧,我叫红姣,你呢?”
笑南吐出嘴里的草,
“哎呀,红什么枭,穿着红衣服就叫红枭,那我穿蓝衣,是不是就得叫蓝枭,哪天你穿了绿衣服是不是又改名叫绿枭了?”
名叫红姣的女子脸色沉了下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笑南见她语气不善,凌厉的目光如刀子般在自己脸上刮来刮去,知道对方非善类,但她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就跟那红姣杠上了,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说完还不忘向对方吐个舌头。红姣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把气给压了下去,她温柔地抚摸着手中红狐,轻笑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笑南,是盟剑山庄的弟子。”
笑南心里突地一跳,心想她怎地会对自己的情况这般清楚,正疑惑间,耳听夏观凌的声音传来,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眼见一人正迈着矫健的步子行来。红姣狠狠瞪了笑南一眼,
“笑南姑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姑娘”二字,吓得笑南差点跌坐在地上。夏观凌已然微笑着走来,
“五师弟,你刚才和谁说话?”
笑南手指前方,转头一看,“咦?”奇也怪也,眼前哪有什么红衣女子的踪影,难道刚才的一切是她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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