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舟从进门就看到了那双支棱起来兔耳朵。
扑簌簌地对着他颤抖了两下。
它的主人眼眶湿润，像是吓到了。
一阵薄薄的纯净的香味萦绕鼻端。
宋行舟握紧了拳头。
属性使然，他对猎物的气味异常敏感。
在返祖世界里，营养剂级排得越高，越容易兽化。
因为他们食欲太强了，一个没忍住，就会将目光锁定同类。
但为了抵抗返祖的趋势的加剧，宋行舟给自己设了的一条铁律，无论任何情况，坚决不食同类。
在见到谢耐之前，他如苦行僧般克制寡欲，一直做得很好。
但见到谢耐的一刹那，他属实被惊到了。
从未有过猎物能让他瞬间感受到如此强烈的饥饿。
他渴望他。
强烈的食欲如同大火燃身，兽性的血脉如刚刚觉醒般开始崩腾翻涌。
突如其来的身体异常，让他皱起眉头，埋藏在身体里的兴奋因子仿佛瞬间放大了无数倍，疯狂且杂乱无章地撞击着他的皮肤，想要冲出来。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
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纯洁的猎物了。
他的血应该很甜吧……
不如……
宋行舟脑海中奔腾过过一些乱糟糟的原野画面。
草原上，一头饿狼将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兔子按在爪下，肆无忌惮地□□，最后衔在口中，一口吞下。
人最痛苦的是压抑人性……
返祖人最痛苦得是压抑兽性……
得亏他带了一个面罩，不然他露出的獠牙将会一清二楚地昭示出他的失态。
他的身体从未这么冲动过，好在，他的理智在这阵热潮中一直占领者绝对支配的位置。
不行，必须要克制！
还有任务！
宋行舟握紧拳头，用强硬的意念地镇压了那些不安分的细胞，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
另一边，谢耐也察觉到了猎人释放的危险信号，可他的身体并未完全恢复，打又打不过。
只能无力地盯着他看。
“宋行舟？谁？”
这人他可完全不认识。
而且对方的黑色面罩外加全身武装，从上到下遮得严严实实，连跟汗毛也看不见。
“你认识吗？”他又看向关茜。
关茜迅速摇起她的拨浪鼓小脑袋，两根马尾辫啪啪地甩在谢耐的胸口上。
“我也不认识。”
“那你——-谁？”
谢耐扯着关茜警惕地向厨房退。
他要拿菜刀。
除了冷兵器，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对抗这个人。
他家里也只有这一种能一击见血的工具了。
宋行舟并未往前逼近，而是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翡翠吊坠。
那翡翠水头极好，雕得是一尊微笑的弥勒佛。
谢耐不认识这人，他可认识这翡翠。
那是谢雨的东西。
谢雨从小就怕鬼，脖子上总带着这尊佛。
用谢雨的话说，有了这佛，遇上什么鬼也不怕，佛祖会救她的。
“谢雨，谢雨在哪？！”
那一瞬间，谢耐忘记了什么食物链准则，忘记了自己的弱小。
他冲上去，夺下吊坠，满怀希望地看着宋行舟，轻声问：“她还活着？”
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了。
他不敢细想，那可是他唯一的亲人。
“她……”宋行舟顿了一下，声音很沉重，“那个女孩已经去世了。”
“我不信。”
谢耐心里的石头是落了地。只是，这沉甸甸的重量把他的希望也砸得稀碎，
“我不信，她这个人很要强的，不会这么轻易……”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眼眶里蓄满了泪。
“她把你们房间的密码交给了我，还有这个翡翠。她说你看了会明白一切的。”
宋行舟转身提出两个大大的塑料袋。
“她还叮嘱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
谢耐连忙解开那个两个袋子。
那是两袋食物。
一袋水果干，一袋肉干。
谢耐望着肉干，心里说不出地难过。
谢雨一定是想活着回来的。
他眼眶布满了红血丝，想哭，但是不只是什么缘故，始终没有一滴泪掉下来。
他悲伤地干嚎了几声，使劲揪了揪头发，稳住声音，看着宋行舟。
“您能跟我具体说一下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想知道。”
谢耐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方说，他也在怀疑眼前男人的身份。
“自杀。”
宋行舟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低沉声音从他黑色的面罩后传出来。
“她说她要作为一个人类死去。”
……
“我要作为一个人类活，也要作为一个人类死。”
少女望了望自己那根折掉的右腿，坚定地对宋行舟说。
她的右腿是被丧尸咬折的，已经感染了。
再过半小时，她会亲眼目睹自己丧尸化的整个过程。
在完全丧尸化之后，她还会残存一丝人类的意识，看着自己吞噬同类，直到理智一点点消失。
太残忍了。
她做不到。
“但是我现在走不动了。您能帮我把这些东西送给我弟弟吗，他被我咬伤了，他的公寓是0517。”
女孩说完在宋行舟手心上写下一串符号，“这是密码。”
“这个是酬劳。”女孩忍着从腿部蔓延过来的剧痛，从脖子上取下来那块吊坠，递给宋行舟。
“这个东西是真品，很贵的。”她本能地调皮了一下。
然后她看向宋行舟腰间的那把消音□□，又严肃了起来。
“那个东西，能借给我用用吗？”
宋行舟知道她要干什么。
犹豫片刻，他还是把枪给了少女。
少女弯起眉眼，然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个笑容。
“谢谢你啊，陌生人。”
她留恋地又看了看这个复杂的世界，然后果断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谢谢您能让我最后体面一点。”
天上的那轮红日，还是那么阴暗，如同浮世绘里妖怪的眼睛被附着上浓稠的血液，凶狠、狡猾、诡异。
“嘭”得一声响。
红色的玻璃珠飞溅了出来，散入猩红的傍晚中。
少女躺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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