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筝长约一米五,宽一米,呈五角型,把整张人皮紧绷绷地撑在竹编的骨架上,上面还连着一截断掉的风筝线。
从身体特征能够看出这是一张女人的皮,但是全身毛发已经被剃光了,死者是从鼻梁正中间被分开的,脸被均匀地分割成左右两半,手脚向两边张开,迎面看见这东西就好像一个怪模怪样的人要给你来个拥抱似的。
陆倾云瑟瑟发抖地说道:“问秋,林大哥,这玩意太渗人了。”
林樊说道:“叫你别看,你非要看,吓到了吧。”
林樊解释道:“这个风筝送来的时候,不少官差都吓坏了,发现的地方还有一个老翁被活活吓死了。”
苏问秋问道:“在哪发现的?”
林樊简单讲了一下案发经过,
当天早晨,村子里突然飘来一个风筝,因为早上雾气特别重,从一片茫茫白雾里飞出这样一个风筝,场面别提有多诡异了。
当时田里干活的有不少人,还有一些老人早晨在地头闲聊,一开始大家没注意到,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天上有个人!”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不少村民是真的吓尿或者吓瘫了,等回过神来众人发现一个老翁倒在地上,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造成如此严重的恐慌,知府大人责令一旬之内必须破案。
苏问秋好奇地问道:“知府大人?陆伯伯呢?”
陆倾云答道:“我爹和程伯伯进京了,这段时间提刑司暂时都是知府大人管事儿。”
苏异突然沉吟道:“那老头真的是被吓死的吗?”
苏问秋也忽然想到,人是很难被活活吓死的,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文章。
林樊说道:“就猜到你们会往这方面想,那老翁身上带着保心丸,应该是有心疾。当时被送到医馆去了,大夫确诊确实是心脉逆行破损没救过来的,尸体现在还在隔壁呢,当时老人的儿女都不家,这才带回来等家人来认领。”
苏问秋说道:“待会过去看看吧。”
苏异笑道:“就知道你不会放过这件事。”
苏问秋解释道:“除死无大事,看一眼比较放心,万一跟案情有关系却忽视了,到时得多后悔。”
苏问秋过去检查风筝,问陆倾云:“衙门里的令史验过尸体了吗?”
她苦着脸道:“这怎么尸检,都算不上一具尸体……”
苏问秋看了一下,用手量了一下这张人皮髋部的长度道:“死者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身高一米六,没有生育过。”
苏文秋用手背摸摸人皮表面,皮肤还具有相当的柔韧性,而且很光滑,表面的毛已经被刷干净了,用鼻子一闻,有一股芒硝的味道,人皮内侧的肉脂被分离得相当干净,他说道:“这皮子做得真专业!凶手应该有过这方面的手艺。”
苏异在一旁说道:“皮袄的料子都没有这么柔软。”
陆倾云还是看得脸色煞白,苏问秋挥挥手道:“姐,你出去帮我拿点米醋来吧,还要一个刷锅的竹刷子。”
陆倾云答应一声。如蒙大赦地出去了。
苏问秋撑开透骨伞,让苏异打开正对着的窗户,人皮表面没有留下掌纹,但是有一些纺织布匹的纹理,凶手应该是手上缠着布条作案的。
苏问秋检查了下人皮的手部,明明是个女性,手部皮肤却很强韧,这说明她生前双手特别有力。
手指上没有老茧,但从后面看,她并没有驼背的迹象,应该不是农人,不需要下地干活,臀部有一些坐疮,说明她平时经常坐着。
苏问秋思考了一会儿道:“时长坐着,双手却异常有力的活计”
“推拿医女。”苏异说道。
苏问秋惊讶道:“阿异,你这都想到了啊?”
“这种特征的人不多。”
林樊道:“还是你们俩厉害!”
苏问秋笑了笑:“猜测罢了,这次未必准确。”
林樊赶紧让手下人去调查一下广陵府最近有没有医女失踪,想着觉得不牢靠,还是用机关雀给邬寐传了消息让他协助调查。
苏问秋又说道:“这里有个疑点,人皮为什么要从鼻梁正中间往下分?这个行为有点难,而且把整张脸破坏了,犯罪效果大打折扣,你们说说看是为什么。”
林樊想了想道:“死者看着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大概是凶手憎恨她的长相,想破坏她的脸。”
苏问秋摇摇头:“那还不如毁容来得彻底。”
苏异说道:“因为致命伤在脖子上,凶手要掩盖致命伤,你们看,脖子上是不是各有一小块破损的皮肤,两边正好能对上。”
苏问秋答道:“说的没错!但这种掩盖没啥意义,凶手是另有目的,你们往简单的方向想一想!”
两人一起问:“什么?”
苏问秋说道:“皮肤在鞣制的过程中会收缩,这样一来洞口就变大,假如脖子上有一个洞,风筝就会漏风,飞不起来……”
林樊错愕地睁大眼睛,咋舌道:“你的想法也太”
苏异说道:“问秋只是站在凶手的立场考虑。”
苏问秋点头说:“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就会发现一件事,死者在凶手眼里仅仅是一张皮子,把她剥皮制成风筝的过程中没有夹杂任何感情在里面!这说明凶手是个相当老练的剥皮师傅,这种沉稳不是年轻人能有的,是以我猜测凶手的年龄至少在四十岁以上。”
林樊皱眉道:“可千万别又是一个变态连环杀手。”
苏问秋又仔细看了一下这张人皮,说道:“林捕头,你不必担心,这次的凶手就算是连环杀手,作案间隔也不会太短。”
林樊问道:“为什么?”
苏问秋掀开人皮给他看:“你们看这个刀口,不是一气呵成的,中间有不少停顿,说明凶手力量有限。剥皮最累的工作就是把皮子从身体上分离下来,凶手要么是年龄大,要么是有病。”
林樊说道:“凶手或许是一个愤世嫉俗的老光棍?”
苏异和苏问秋一起瞪着林樊,他讪讪地说道:“我说得不对吗?”
苏问秋抚额叹息道:“先入为主是破案的大忌!”
苏异补充道:“而且凶手也未必是男人,女人也有可能。”
林樊悻悻地道:“你们俩个人,不是在针对我吧?”
这时陆倾云把苏问秋要的东西拿来了,苏问秋叫苏异把门窗都关上,又找来一个盆倒满白醋,把竹刷子放在里面浸泡几分钟,最后用蜡烛烤出烟来,在人皮上不断地熏蒸。
凶手在制作人皮的过程中用了芒硝,所以用白醋烟一熏,就会有一些痕迹显现出来。
熏过两遍之后,屋子里一团烟雾袅绕,吸进鼻子里酸溜溜的。
陆倾云不停地打喷嚏,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能乱打喷嚏,就用手帕捂着嘴。
苏问秋又叫苏异去把窗户打开,随着烟雾散去,渐渐在人皮上出现一个浅浅的痕迹!
只见在白醋熏蒸的作用下,人皮上缓缓显现出一道道折痕来,那些都是在鞣皮过程中造成的,另外还有一些刮擦痕,可能是搬运时造成的。
手腕和脚踝上各有一道绳子的勒痕,说明死者生前被捆绑过。
死者身上还有大面积的喷溅形状,从脖子到胸口上也有大片的液体流淌痕迹,苏问秋拿水杨木汁液往上面洒了一些,立即变成了紫红色,他说道:“是血迹!”
苏异恍然大悟:“死者是被割喉而死的,看来当时流了不少血。”
苏问秋掀开人皮看看,又仔细看了下捆绑的痕迹,说道:“腰部和腿部的皮肤有些松垮,结合绳子捆绑的痕迹,死者应该被饿过一段时间,脂肪被消耗过,这样一来会比较好剥皮。另外,死者失踪时间应该在一旬左右……”
他在人皮上又洒了些水杨木汁液,再次举起对着阳光反复观察,林樊问道:“问秋,你在找什么?”
其实苏问秋在找血迹以外的痕迹,刚才听陆倾云打喷嚏,他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做皮子要接触到芒硝、石灰等工具,对人的肺有很大的伤害,制皮工匠一般都有这方面的疾病,会不会留下打喷嚏时的唾沫?
想到这,苏问秋吩咐道:“姐,你能帮我用上次验证吴杨血迹的药水,提取这张人皮表面的凶手或许能留下的体液吗?”
陆倾云点点头:“好!”
她从验过的脚踝出裁下一小点人皮,另找了一个房间提取去了。
苏异问道:“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找死者剩下的遗体?这个还是交给邬寐?”
苏问秋说道:“不,去隔壁看看那个吓死的老人!”
林樊带着二人来到前院的侧面厢房。他留下的两个差役正有说有笑地闲聊,看见林樊来,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行礼,林樊点点头道:“苏小先生要来看看那个老人。”
苏问秋小声说道:“林捕头现在好有官威啊!”
林樊笑道:“再怎么说也是有品阶的!对了,我现在已经是六品御捕了。”
苏问秋赞叹道:“再过一阵子,陆伯伯大概就训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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