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停尸房里光线阴暗,停放了许多尸体,身上都覆盖着白被单,小差役带着他们顺利找到了那个吓死的老人,大约七八十岁,一头白发,脸上还维持着死前的极度恐慌的表情,苏问秋用铃木听了一下,发现他的心脏已经裂了。
人如果被吓死,整个心脏会裂开,这种死法属于相当罕见的。
苏异也瞧着那放大的瞳孔问道:“可还有疑?”
苏问秋疑惑道:“不能说没有,当时那里有不少老人吧?为什么偏偏他被吓死。”
林樊解释道:“死者有心疾,才酿成了惨剧。”
苏问秋问道:“死者什么身份?”
林樊答道:“不是农民,只是在乡下养老。”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差役连忙拦住:“大娘,大娘,这地方不能随便进!”
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哭喊道:“老头子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怎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我以后要怎么办啊!”
苏问秋几人走出去,看见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在小差役的搀扶下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她一看见几人就说道:“官爷,我可以见见我老伴吗?”
林樊道:“您老节哀,我这就带您去看看他。”
老太太来到老头的身前,当看到死者之后,哭得更加凶了,苏问秋安慰她说死者走得并不痛苦,这其实是骗她的,心脏爆裂的过程是相当痛苦的。
老太太哭了一会儿,在众人的安慰下渐渐平复下来,她用手帕擦着眼泪说道:“我可以把我老伴的尸体领走吗?”
林樊说可以,这时苏问秋却注意到一个细节,老太太的手指甲有烧伤的痕迹,他不确定那是石灰等东西的烧伤还是火烧的,便问道:“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苏问秋问了她的姓名、生计、家里的情况。
老太太姓胡,是很罕见书局女刻板师傅,跟吓死的老人是年轻时候父母定下的亲事,在一起过了五十多年,夫妻感情相当好。
苏问秋问道:“您手上的戒指花纹很精致,是您丈夫送的吗?”
胡老太太答道:“不是,那会家里穷,哪买得起戒指,这是前一段日子的,他觉得日子过得不错了,才送我的。”
苏问秋继续问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胡老太太道:“请便!”
其实他看戒指是假,看她的手指是真。
苏问秋注意到她手指甲的侵蚀是很久之前留下的,胡老太太解释道:“以前在书局上班的时候,用手接触漆墨,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苏问秋建议道:“您老平时得多保护注意,不然有可能会溃烂,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胡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还谈什么注意不注意,我现在已经心如死灰,小官爷,谢谢你们,我把老伴领走了。”
林樊叫小差役把尸搬下来,用推车送回家里去,胡老太太跟着一起走了。
看着胡老太太的背影,苏问秋突发奇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前端呈铲状的银针递给苏异,使了个眼色。
这东西主要是用来验毒的。
苏异会意,追了出去,小差役正推着轮车要走,他喊了一声:“喂,你怎么搞的,死者的手还在外面呢!”
趁他一愣神的功夫,苏异把死者的手拽到外面:“对死者不能不敬!”
小差役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苏异把死者的手塞回去的时候,用藏在手里的银针扎了一下,然后迅速抽回来,一本正经地训了小差役几句,才放他走。
这一幕被苏问秋看在眼里,苏问秋笑道:“阿异,你也很会装大尾巴狼嘛。”
苏异笑笑:“近朱者赤!”
林樊好奇的问道:“你们刚刚做什么了?”
苏异举起银针,针头已经抽取了一点点死者的皮肉和血迹:“取一点死者的血肉罢了。”
林樊一头雾水的道:“这有什么用?”
苏问秋神秘一笑:“就当是满足我的一点点好奇心吧!我有一个小小的猜想,暂时不告诉你们,怕猜错了让你们笑话!”
林樊笑道:“跟我们还见外,接下来有什么布署?”
苏问秋说道:“让邬姐姐留意一下书局,去那里探查一下,核实一个胡老太太刚刚说的话。”
林樊大吃一惊:“你为什么怀疑这个老太太,能说说理由吗?制作人皮风筝来杀夫,这种杀人方式未免太曲折了吧?”
苏问秋淡淡地说道:“只是我的感觉罢了,怀疑一切难道不是破案的基本思路吗?”
林樊点点头:“行,我这就通知人去查,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苏问秋笑道:“去放松一下,到那个村子去放会风筝吧!不是说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走在街上,苏问秋说道:“买个风筝玩玩。”
林樊惊讶道:“你是认真的啊!”
苏问秋点点头:“长这么大还没放过风筝呢,买一个呗!”
春天的回暖,坊市上卖风筝的商贩多了很多,几人随便来到一个卖风筝的摊子前,苏问秋挑了一个蝴蝶的,苏异明显不打算挑准备跟苏问秋放同一个,林樊还在挑。
苏问秋注意到摊子后面挂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风筝,是一个燕子形状的,色调偏红,画着的仕女图脸上有两大团红晕,跟个村姑似的,而且尺寸还特别大,上面积了不少灰,一看就是卖不出去的。
苏问秋一指这个风筝道:“林大哥,你就买那个。”
林樊想都没想就拒绝:“那个也太有损官府的威望了,放这玩意多丢人啊,我才不要!”
苏问秋突然强势起来了地说道:“给我买这个,不然就跟我们俩放一个吧!”
林樊幽幽地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有控制欲的男人,真替你家家眷感到悲哀。”
苏异听了捂着嘴,嘴角是演示不掉的笑意,苏问秋说道:“赶紧买吧,不然你家家眷一会儿就赶来了。”
林樊只好不情不愿地买下那个风筝,举着它走在路上,不少人在嘲笑他品位奇葩。
林樊不解其意地笑道:“你为何要戏弄我啊?”
苏异正色说道:“少主是想还原凶案经过,林捕头,你会放风筝吗?”
林樊骄傲地拍着胸脯:“我穿开裆裤就会放风筝了,你们是不是都没玩过?待会教你们啊。”
来到那个村子,因为天气不是特别冷,这里的人很多都趁着这个时候给田里翻土。
林樊道:“早上人还要更多一些。”
介绍了情况之后,林樊教双苏怎么放风筝,结果他的风筝太大,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反而不如双苏的小风筝好放。
终于,林樊的风筝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在一堆五颜六色的风筝里面显得特别扎眼。
苏异盯着那个风筝看:“我好像明白你的用意了……”
林樊愣愣说道:“什么意思?”
苏异解释道:“这个风筝很特别,放起来的过程有不少人在看,试想比它还大的人皮风筝,凶手是怎么放起来的?恐怕还没放起来就已经有人发现报官了,所以这风筝应该不是放起来的,应该是从高处扔下来的。”
苏问秋环顾四周道:“林大哥,先把风筝收了,我们去尝试一下!”
苏问秋和苏异把风筝随手送给两个孩子,林樊抱着大风筝,和二人来到附近一个小山崖,他们一直上到崖顶苏问秋,叫林樊把风筝往下扔。
风筝盛着风悠悠地飞了下去,慢慢地飘落到一棵树上,苏问秋问林樊:“早上那个风筝是从哪里飞下来的?”
林樊摇摇头:“不太清楚,我问问!”
苏异说道:“早上的风向知道吗。”
林樊跑下了山,好半天又上去,然后告诉二人,问过了当时村里的村民,人皮风筝是从东南方向飞来的,早上刮的正好也是东南风。
苏问秋胸有成竹的道:“我们再多试几次,确定一下凶手当时的所在位置!”
他们跑了好几个山头,风筝被扔了很多次,变得破破烂烂的,苏异和林樊来回捡风筝,高来高去也累得不行。
最后他们在村子后面的崖洞前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在这里风筝可以不偏不依地飘到村口案发地的上面。
苏异观察四周时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口痰,那痰的颜色青中带黄,属于阴虚火旺的迹象,里面还夹杂了一些血丝,感觉像是肺疾的人吐的。
他告诉苏问秋,苏问秋也对着那口痰看了半天,用手帕垫着把那口痰包了回去。
林樊叫道:“你们也太恶心了吧!”
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曾破过一起凶杀案,凶手在犯罪现场撒了泡尿,然后那位破案的前辈就是通过这泡尿锁定了凶手,破了案子。”
林樊说道:“那也没这恶心啊!”
苏问秋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次的破案速度可能要有史以来最快的。”
苏异笑道:“这般自信?”
苏问秋说道:“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凶手极有可能是个老人,老人思维固执,行为刻板。而且老人的作案动机多半是积年旧怨,再之作罪手法很费功夫,留下不少证据,结合这三点,最迟明天就能破案。”
林樊说道:“明天要是能破案,请你们登临楼撮一顿。”
苏问秋对林樊道:“今晚咱就别吃饭了,等明天蹭一顿大餐!林大哥你这软饭吃的也是越发硬气了。”
林樊做了个不值一提的动作:“你平日里叫他姐姐,不是忘了他也是一货真价实的男人?他的饭软吗?”
正扯皮间,一只机关雀摇摇晃晃飞来,是陆倾云传来消息,要提取的体液已经提取到了,三人看到当即回转。
三人下了山,离开村子的时候,苏问秋顺便向山脚下的人家打听了一下,早上有没有人带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上山去。
苏异说道:“那么大的风筝,又不能折叠,即使是拿布包着也会引人注目,除非……”
林樊接过话头:“除非什么?”
苏问秋两眼一亮:“对了,林大哥,查一下那个老人的户籍,查一查他住在哪!”
林樊埋怨道:“你们两个仗着默契就打哑谜,要急死我啊!”
三人回到衙门,陆倾云问他们去哪玩了,林樊说放风筝去了,陆倾云佯装生气说道:“你们放风筝竟然不叫上我,太过分了!”
苏问秋说道:“放风筝也是为了查案子,对了,药液呢?”
陆倾云赶紧带他们去看提取的体液的药液,苏文秋看了一眼,从形态来讲应该是唾液,大概率是凶手留下的。
苏问秋取了新的药液,把那口痰和死去老人的血液又交给陆倾云道:“再辛苦你一下,对比一下这口痰,看看和风筝上残留的唾沫是否相符?然后把被吓死的老头的血迹滴在人皮上。”
林樊问道:“为什么要比对那两组体液,问秋,你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苏问秋说道:“倒不是我卖关子,现在还说不清楚,等结果出来再说。”
他脑海中有一些模糊的猜想,说起来比较麻烦,而且他对自己的推测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必须先印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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