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秋一阵惊喜,这倒省去了跑腿的功夫,他说道:“夫人,出去请你喝杯茶吧。”
那妇人答应了,他们在附近找了一个茶楼的雅间,要了一壶高山云雾。
那妇人姓霍,年龄不过四十岁左右,跟鲁尧年龄差距有点大,便问道:“霍夫人,你和鲁尧前辈成亲多久了?”
霍夫人答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其实我以前是上两代楼主派来协助他管理分舵的,按辈分算起来是他的师侄。别看他现在是个糟老头子,年轻时候真是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当年师父师兄就我同他成亲都反对,可当时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就是要嫁给他。唉!当初要是听师父师兄一句劝就好了,这个人性格太偏执,一辈子都是这样,后来还搞出这种事情来,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也被他害惨了,在楼中也没了地位,只能管些杂事,干些杂役的伙计度日。”
说到这里,霍夫人一声长叹,抹了几滴泪,苏问秋开导几句:“鲁前辈有没有特别疼爱的徒弟?”
霍夫人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还真有一个!”
“他那个徒弟叫闫钏,在机关一途相当有天赋,师徒二人经常一起研究机关技巧,这孩子原来就是下层的一些杂工,当年经常因为偷学机关术,耽误伙计而被楼中其他弟子刁难。”
在霍夫人的口中,闫钏是个孤儿,身世挺可怜的,只要逢年过节鲁尧就把他叫到家里来吃饭,两人一起摆弄一些小机关。
霍夫人以前还打趣鲁尧,这么喜欢这孩子,做个徒弟,不如认个义子算了。
“那孩子也挺有良心的,鲁尧被官府带走的时候他站在路边,对着远去的囚车跪了很久,后来脱离了潜渊楼也常来看望我,一直持续到我后来和鲁尧和离改嫁为止。”
听她说完,苏问秋顺手在一摞弟子名册里翻了翻,霍夫人则拿起另一本名册,一下子就找到了闫钏。
名字旁边是其人的画像,看样子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面貌深情有些抑郁,看见这张脸的瞬间,苏问秋有一种奇妙的直觉,觉得这个人就是凶手!
霍夫人问道:“苏家少主,这案子都过去十年了,你为什么突然要调查这些,难道这孩子也”
苏异说道:“为什么这么问?他像一个会干出什么事儿的事情的人?”
霍夫人沉着脸道:“我看人一向很准,我感觉这孩子和鲁尧一样,都有点偏执。”
苏问秋说道:“善堂长大的孩子,很多人都偏执,这不稀奇。”
霍夫人摇摇头:“他不是一般的偏执,怎么说呢,他这里”霍夫人指着自己胸口:“有病。”
闻听此言,苏问秋更加确认闫钏的嫌疑,但他还是问了一下,他得的什么病。
霍夫人答道:“心病,就是跟家里人闹了点矛盾,赌气拿脑袋撞墙,家里把他关起来,他还是不服管教,还咬伤了家人邻居!后来家里人找了很多游方郎中也不管用,就直接把人丢给他小时候待过的善堂去,呆了有半年多,出来之后我明显感觉他更不对劲了。”
苏问秋说道:“家里人?你刚刚不是说他是孤儿吗?”
霍夫人解释道:“这孩子的情况有点复杂,小时候是孤儿,后来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爹,把他领养了。”
苏问秋问:“闫钏的父亲是干什么人?”
霍夫人却不太清楚:“我只记得鲁尧当年杀掉的三个人分别是前代楼主,虐待孩子的继母,还有一个假药商人。”
苏问秋拿出墨盒和比在小册子上,把三个被害人的名字写下来,问她:“这三个人你认识吗?”
霍夫人说道:“我听说过,当年鲁尧对铺公堂的时候我旁听了,是十年前的三名被害人,不过我只认识第一个,就是我们楼中一任楼主。鲁尧素日跟他就不对付,这楼主就变着法跟他作对,鲁尧会干出那种出格的事情,多半是这个人刺激的。”
其它的也问不出来什么线索了,双苏道过谢又道:“弟子名册我们就不拿走了,只带走了闫钏的这一份。”
这时已经是中午,苏问秋肚子已经打鼓了。
他们光顾着查案竟然才意识到自己没吃午饭,于是二人随便找了家面馆要了两碗牛肉面,等上面的时候苏异给邬寐传了消息过去,顺便问他进展如何。
从回信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那群人消沉意志,苏异告诉苏问秋“林凡那边不太顺利,三家屠宰场的所有长工短工,他们像过筛子一样筛了一遍,也没找到符合特征的。”
苏问秋问道:“中途辞工的呢?”
苏异苦笑道:“你以为邬寐想不到这点吗?他们把能查到雇佣过的名册都翻了一遍,都没有!”
苏问秋想了想说道:“不是屠宰场,难道是个走街串巷帮人杀猪的屠户?”
苏异叹了口气,给邬寐写回信:“这范围就太大了,璇玑阁又有的忙了!”
苏问秋说道:“我们这边倒是摸出的一些东西告诉他,顺便让他查查闫钏的户籍。”
苏异点头又把拿了张纸把苏问秋的诉求写上,再次放飞机关雀。
苏问秋道:“有这机关雀还真是便捷,这样精巧的又好用的机关璇玑阁也能造得出来?”
苏异把小二哥端上来的面,递给苏问秋,又那手帕擦了双摆在筷子筒里的筷子递过去,说道:“机关雀出自潜渊楼,是初代楼主赠与苏家的精巧机关之一,从不外传,后来邬寐的曾祖创建璇玑阁,用信鸽传递消息,实在不实用又难饲养,苏家便将机关雀的制作方法传给了邬老阁主。”
吃完面,邬寐已经把闫钏的背景相关传了信过来,母亲一栏填的是去世,父亲一栏填的也是去世。
苏问秋本以为霍夫人说的‘突然冒出来的爹’是养父,一看父亲的去世时间竟然是十年前。
再一看父亲的名字,惊叫道:“怎么会这么巧!”
苏异道:“这是大街上,别太夸张了。”
苏问秋激动地说道:“有一个重大发现,十年前被杀的第三个死者是闫钏的亲生父亲!可是,这对父子的姓怎么不一样。”
苏异指着母亲的名字说道:“闫钏是随母亲姓的,大概是母子二人当年被父亲抛弃,后来又回来认养。”
苏问秋咂舌道:“这小子真够没心没肺的,自己师父杀了自己父亲,他还对着师父磕头感谢?”
随即他摇了摇头:“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第一个死者是前代楼主,第二个死者是虐待继子的继母,另一个身份确是闫钏曾经待过那家善堂的管事妈妈,第三个死者是闫钏的生父,这三人都跟闫钏有交集。当年是鲁尧自己认罪的,而且苏异一开始就说过,他感觉鲁尧不像凶手。
至此,真相已经呼之欲出,鲁尧根本没有杀人,那三个人是闫钏杀的,鲁尧是在替爱徒顶罪!
十年前的三名受害者不过是闫钏牛刀小试,十年后他摇身一变成了阎王刑场的阎判,手法更加成熟精妙。
二人分析完后,苏问秋说道:“可是这老头就是非不分到如此地步,他为何要保护一个杀人凶手?”
苏异说道:“也许是不希望自己的爱徒前途被毁,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推测罢了。”
苏问秋道:“想证明也不难,抓住闫钏就知道真相了!走,我们接着去探索一下这个杀人魔的心路历程吧。”
这一下午,苏异和苏问秋跑了三个地方,分别是闫钏小时候待过的善堂和父亲住过的房子,还有他短暂待过半年的一家木匠铺子。
因为收集到的线索比较琐碎,苏问秋就总结了一下。
总的来看,闫钏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被善堂抚养长大。
他是个特别孤僻的孩子,但是对机关术表示极大的兴趣,每次有水车转起来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有时候能蹲在院子里看木匠修一下午辘轳,问这问那,善堂的长工都躲着他,他还经常把善堂的辘轳、华容道还有锁芯拆开研究,被管事发现就是一顿毒打。
十三岁这年,他被自己生父领养回去,有家的日子也并不幸福,父亲是个脾气特别暴躁的人,闫钏便是他年轻时候花天酒地搞出来的儿子。
有一次闫钏别出心裁地弄了一个小机关捉弄邻居家孩子,一推门就有一桶水从上面倒下来,邻居家大人过来告状,父亲不由分说,一脚把闫钏踢倒,后脑磕在石桌上,浑身抽搐,不停地流鼻血。父亲一边喝酒一边说他在装,不要管他,还是邻居看不下去把他送到医馆去的,差点小命不保。
据邻居透露,闫钏小时候身上隔三岔五就会添一些伤,脸色总是透着病态的苍白,从来不笑。
有一次,他花了三个月时间做了一个机关小人偶,父亲以他不务正业为由把人偶踩烂了,那天晚上闫钏哭得撕心裂肺。
上工的同僚也说,闫钏就是个怪人!
平时沉默寡言,基本不会与人说话,就喜欢看一些机关术数的书。
有一次铺子里来了个客人定做的机关门坏了,师父不在,二师父跟本找不出故障,他只动动耳朵听了下机关启动的声音,就知道坏的是哪个部件。
可惜因为闫钏处不好同僚关系,干了半年就辞工了。
听完这些人的讲述,苏问秋对闫钏反而有些同情。
他从小就表现出机关方面的超强天赋,但是周围的环境一直在打压他,除了鲁尧这个有慧眼的恩师,没有任何人给过他半句肯定和鼓励的话!
可以说,只要让闫钏发展起来,他就会是下一个江湖名声显赫的机关大师,甚至能够在战场上制定大型的对敌机关,护佑家国,封王拜相!
燃煤愚昧的世人生生毁了这样一个天才!
可以说他异化的内心正是他小时候经历的毒打、漠视和侮辱造就出来的,但苏问秋不是大夫,治不好闫钏的心病,他所能做的只有把这个异类清除掉,防止他再用机关伤害无辜的人。
调查完回家,已经是戌时初,苏异看着坐在椅子上咕嘟咕嘟喝水的苏问秋,说道:“素日里叫你跑几步,强健身体也是推三阻四的,今日精力却旺盛得很,跑一下午都不累吗?”
苏问秋问道:“你知道邬姐姐和倾云姐逛街为什么不累吗?”
苏异欺身上前,笑道:“自比女人,看来我的少主,你已经有所觉悟了?”
苏问秋一阵懊悔,早知道说乐此不疲了,打什么比方。
苏问秋红着脸,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动不动就占我便宜?”
苏问秋虽然精神上不累,但两腿也跟灌了铅似的,简单地和苏异吃了些东西,便去净房泡了个澡,真叫一个畅快,也深刻体会到提刑司官差的生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苏问秋是被苏异给拉起来擦了脸才精神一些的。
苏异说:“邬寐传来消息,他们找来案发现场了!”
苏问秋赶紧一下子窜下床,抓着衣服说道:“那我们快走!”
二人来到邬寐说的地址,远远就看见几辆囚车和马匹停在一处绿树掩映下的院子前面
二人走到近前,陆倾云从里面跑出来迎接:“欢迎欢迎!欢迎苏小先生和苏少侠随时巡查。”
苏问秋笑道:“你瞧你,不愧是提刑官女儿,说场面话不用打草稿的。”
陆倾云佯装生气:“问秋,你们太过分了,林大哥刚刚告诉我,昨天你们去下面的潜渊楼查案了,也不叫上我!”
苏问秋笑道:“这种事情累的要死,我现在腿走得疼还没缓过来呢。”
她说道:“瞧不起人,逛那些坊市走一天我都不会累……”
苏异岔开话题:“从极的院子在哪呢?”
她带我们来到院子的下面竟然别有洞天,里面竟然是无数间房间。
林樊、邬寐还有其它官差都在里面,所在正是第一名死者待过的地方,房间内空空如也,远处罩了一大面透明的琉璃墙,地面上还有大量血迹。
苏问秋问林樊:“怎么找到的?”
邬寐却笑道:“多亏你那个主意,我们找了铁匠,在附近埋伏,有一个让人非常可疑,恰好就跟踪到了这里。”
阎判打造的机关已经被转移,官差闯入的时候,现场就是这个状态。
园子并没有地契,建在山林掩映之中委实是别有居心。
林樊叹息一声:“现场被仔细清理过,连根头发也没留下,要不是上次问秋留下的药说演出了血迹,我们什么都发现不了,找到这里意义也不大。”
苏问秋问道:“司命找到了吗?”
林樊苦笑:“找到他我们还会在这儿?你那边呢?”
苏问秋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林樊称赞道:“你们两个人顶我们一个队,一天功夫就查到这么重要的线索,佩服佩服!”
苏问秋感觉在这里调查不出名堂,建议回去,林樊同意了,从地下出来,我盯着整栋宅子看。
“瞅什么呢?这宅子普通的很。”
苏问秋说道:“凶手平时过来表演要带着机关和人,这么长的山路,是怎么办到的呢?”
苏异正色:“你的意思是,他就住在这?”
苏问秋环顾四周,然后点点头:“是的,他一定对这一带的环境十分熟悉,甚至有可能就在我们视野以内的某个房间。”
林樊拍了下巴掌:“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那就地毯式搜索,一间房一间房的搜!”
这个活就交给下面的差役去干,陆倾云带了些小点心,双苏在邬寐豪华的马车上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刚过辰时的时候,差役那边传来了消息,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头儿,你们快过来,我们找到凶手的住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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