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幽都路途很是遥远,这山路委实难走,苏问秋虽然性情坚毅了些,到底娇生惯养,祖父生前还能使唤使唤他,可苏放去了之后,苏异把他养的越发骄纵了起来。
是以受些颠簸,不由得委屈起来:“阿异,为何不走官道啊?”
“因为官道不安全!广陵府外埋伏着,盯着你的眼线多的是。”
随着一声回答,一条朱红色的眼下从马车顶垂了下来,这声音分明是邬寐。
苏问秋探出头,往上瞧着,赫然是邬寐懒懒散散地歪在马车顶上,面色难看。
“邬姐姐,你怎么在这?怎么不到车里来坐?”
“你的好护卫,说你昨日睡得不好,不让我在车厢里打搅你睡觉。”邬寐打了个哈欠,气呼呼地控诉:“大清早天不亮他伴你抱上车的时候,那么折腾都没醒,也不知怎么着我想跟你一起补个眠就能打扰到你了?”
“你不能跟问秋睡在一起”苏异难得地竟然开口了:“脏!”
“我”邬寐直接怒了,难得漏出那双穿着绣鞋的大脚,直直朝苏异的头上踹过去。
从相识之处,苏问秋就知道邬寐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但是长时间被邬寐的做派荼毒,早已经习惯用女子的身份对待他,恍然见这假姑娘浑身上唯一的破绽,他竟然有点恍惚。
终于想起来,邬寐可是个比他还要高三寸有余男子啊!
再回过神的时候,苏问秋就见,邬寐已经腾空而起了,小腿被苏异抓在手上。
一边驾着马车在悬架峭壁之间,一边打架的两个人,让苏问秋忐忑不已,现在的情况他觉得已经不能用危危险险来形容了,简直是命悬一线!
“你们两个不要闹了,现在是在峭壁上!”他急忙抚着车辕阻止道。
“问秋你别管,老娘今天非得给他仍悬崖下面去不可!”邬寐挣扎着要抽回小腿,却不得其要领,嘴上却是不饶人:“这样的臭男人要不得!问秋,你等着以后,姐姐给你找更好的。”
苏问秋感觉邬寐说完这句话之后,苏异越发生气了,他当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阻止两个人了。
急中生智,他大喊了一句
“我饿了!”
虽然这句话普通寻常的要命,但是听在两人耳中当真是好用得不行。
两人当即罢手不打了,邬寐一挥手,后面就飞掠过来一个人,正是老六,手里还提着两个大食盒。
邬寐终于钻进了车厢里,抱着食盒,却能平稳地打开:“这是我和你陆姐姐给你准备的。”
“你们都知道我和阿异今天要走吗?”苏问秋捡了一块鲜笋肉酥饼吃起来。
“你同我说纳璇玑阁进堪骨司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回幽都的事情迫在眉睫了。”邬寐瞥了一眼在赶车的苏异:“昨夜就接到了苏少家主传信的时候正巧倾云在我那里。”
苏问秋用水把噎在嗓子眼的食物送下去,感激道:“真是谢谢你们了。”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邬寐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不过璇玑阁此行只能护送你们出两浙之地,后面的路就要你们自己走了。”
不知是因为走山路的缘故,还是苏异多想了,一路上竟然意外的风平浪静。
除了两浙之地,邬寐就带着璇玑阁所属回去了广陵府,后面一直到幽都的路程也是畅通无阻。
行至一座名为九幽的山时,苏异指着山脚下的一处青砖圈起来的地方道:“问秋,这就是咱们苏家先人埋骨之地了,你的父母也在其中。”
苏问秋当即跳下可马车,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却什么都没说。
而后站起来,他问苏异道:“阿异,你就是在这里习武长大的吗?”
苏异点头:“翻过山谷,就能看见苏家堡了。”
说是翻过山谷,这一路转山转水,转得苏问秋晕头转向才到了苏家堡。
远远望过去,薄雾笼罩的山谷里有一片青石砖瓦的房舍,看上去同普通的村落没什么不用。
山间还有田地,有农户在往来耕种,大青牛慢悠悠地犁着地,是苏问秋不曾讲过的平静。
马车走进山谷的村庄,远远看过去,苏问秋竟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细细打量之下,他才发现,这里的房屋风水布局,都和祖父同他在雁归山上的住所如出一辙。
相距千里之外的两处居所,竟然又如此微妙的联系,就像是地脉相连一般的感觉。
走到村庄最里面的位置,是一座高门大院的府邸,看样子似乎比外面的村庄的住户加起来还要大,门前没有外面高门大户都配备的守门家丁。
门口却是迎出来一男一女,身后跟着几个侍婢仆从。
出来的女人相貌清瘦,是双目炯炯有神,与苏异的眼睛如出一辙,容貌年轻看似只有三十有余,胆子周身的气度,分明不是那等年轻女子可比拟的。
旁侧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浑身看着很结实的样子,一瞧就是练家子,眉宇间与苏异有着几分相似。
由此不难猜出他们二人与苏异的关系。
“母亲。”苏异对那妇人揖手,又转向男人:“父亲,孩儿带少主回来了。”
女人看见苏问秋立马眉开眼笑,根本没搭理自己的亲生儿子:“小少主,真是好久不见。”
苏问秋有些不自在:“前辈曾见过我吗?”
想到这人是苏异的母亲,自己却被唤作是少主,苏问秋就别扭,但是又紧张得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出声时,我一直跟在你娘身边,也是比第一个抱的你,比主君还早些呢!”女人的样子愈发亲切了:“我名为苏御琬,按照辈分你应道唤我做堂姨母的。”
言罢,她手一指身侧的男人:“你姨丈杨钊。”
“堂姨母?难道不应该是姑母吗?”苏问秋不禁瞪大了眼睛,另外苏异姓苏,所以这位姨丈,还是位赘婿。
苏御琬笑着抚他的头:“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后面我再慢慢同你说。”
此时以为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门里一阵风似的冲出来,一跃上了苏异的背:“哥!你可回来了!”
“这是小女苏绮,这孩子骄纵坏了。”杨钊笑道:“自幼就粘着他兄长。”
说着就将苏绮从苏异的身上拽下来,介绍道:“这是你表兄苏问秋。”
“问秋?这名字怎生与家仆的排辈不同?”苏绮看着苏问秋歪头疑惑道。
一听这话,苏问秋心里又凉了凉,心中的疑团越发大了。
苏御琬岔开话题说道:“一路上你们舟车劳顿,还是先进来,侍从们已经准备好了厢房热水,问秋先休息一下,然后就吃饭吧。”
苏问秋跟在苏异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了苏家堡,里面的格局风水雏形还是同他当年和祖父的住处如出一辙。
苏异带他洗漱之后,已经是午时了。
苏问秋跟着到了前厅,席面已经摆好了一大半,苏异将苏问秋安排妥帖入座之后自己才坐下。
见自己的儿子这么鞍前马后地伺候人,苏御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分外欣慰的模样。
这怎么看都不正常啊?!
苏御琬笑容可掬地问道:“问秋可要喝些酒吗?”
说着酒壶已经端了起来,长辈倒酒苏问秋不敢愧受,又不好拒绝,况且此人是苏异的母亲,他越发不自在了。
正进退两难的时候,酒壶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截了过去——是苏异。
“母亲,问秋他,不能饮酒,会醉。”
苏御琬现实愣怔一下,而后笑道:“是了,这一点可跟他母亲一般模样!”
门外有侍婢进来,恭敬道:“主母,您吩咐的鳜鱼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下去吧。”对待下面的人,苏御琬还是很威严的,可是一转头对苏问秋笑眯眯:“姨母亲自下厨给你做道鱼吃。”
说罢,人已经走了,往厨房忙活去了。
动作之快,可见武功不俗。
苏绮和苏异简直就像是山的两面,一面极阳,一面极阴,压根不像是一对兄妹。
具体症状是,苏异正给他泡茶,拿糕饼一条龙。
而苏绮却十分自来熟地跟他问东问西,问广陵府是什么模样的。
菜还在陆续的上来,侍婢们有条不紊地来回来去走。
苏问秋悄悄扯了苏异的袖子:“这么多菜够吃了,要不还是唤姨母回来吧。”
“家常便饭而已,母亲她见着你心里高兴,你便叫她尽兴就是了。”
苏绮的耳朵也好用的很,笑弯了眉眼道:“我娘做的鳜鱼酥卷可好吃了,不过素日里可不常做的,今日借着表哥的光,可不能这么作罢了。”
随后她凑近苏问秋,捏了捏他的上臂:“表哥也曾习武吗?这身子怎么坐到这般软的,你瞧我这身上都被爹娘驯得硬邦邦的了?”
苏问秋:“我不曾习武,尽仰仗阿异护佑我了。”
“那你是文曲一脉的传人喽!我还是第一次见文曲一脉的传人呢!那表兄典狱之能定是十分了得了。”
苏绮笑着叫起来,手已经握住了苏问秋的手,就那样放在苏问秋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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