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结束,平日里软甲加身的余将军只着了一身墨色劲装,端坐在军中主帐的书案前。
夕阳斜照,暖黄的光晕将平日里冰冷肃杀的战神映的温和无害。
余何栖还未行至北疆,余亦这便收到了暗卫递来了的消息。
他将手中的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不情愿的确定了自家夫人没来北疆,只有那已经长的硬邦邦的小崽子来了。
余将军枯坐了好久,一直到夕阳的余晖散尽,一直到越想越委屈。
这么多年,自家夫人就不想他?就他这种情况,不应该插上翅膀飞过来吗?
梁绰只是如往常一样进来点个灯,却听自家将军道:“北疆交与你了,我先回京,所有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对外就仍说我重伤见不得人。”
北疆大定,现下对付这些人不过是瓮中捉鳖而已。
本想还想留下陪这些人玩玩,衡量以后还是觉得自家夫人比较重要。
夫人不来,自己回去便是,还免的她一路辛苦,舟车劳顿。
自我安慰过强行想通之后的余将军,神清气爽。
“啊?”
梁绰自动忽略了我先回京后面的字。毕竟在他心里,将军去哪都是要带上他的。
“将军?回京?不是,夫人不是来的路上吗?哦,咱这是想去迎一下夫人?”
就这么等不及么?
“夫人没来,来的是何栖。”
余亦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我回京,你留下!”
“啊?来的是小公子?”
梁绰心想自家将军夫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等等,我留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么,你到关键时刻就没用了?”
余亦轻装简行,说话间就都收拾好了。
“有的有的!”梁绰嘴上应着,脸上却全是被抛弃的心酸,“您这就走了?不休息一晚?”
“夜行更容易避开暗探,发财!”
早就跃跃欲试的发财应了一声,飞出窗子,消失在夜色中。
余亦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北疆军营,跨上了发财先一步带出来的乌云踏雪。
余将军想着战隼有了名字,回头定让夫人再给乌云踏雪起一个贴切的名字。
寒风飒飒,马蹄趵趵,功成身退的一代战神,策马而行,一路向南,归心似箭。
远在京都将军府的鹿门月若有所感,朝着北方望去。
“夫人在看什么?”
眼瞅着夏天要来了,口脂需要按季节推出新的颜色,张怀来的便更勤快了。
“没什么。”鹿门月心不在焉的答道,“我们继续调这个颜色。”
虽然张怀对颜色不敏感,这些日子下来,倒也是能提出些中肯的意见,很容易就接受了鹿门月的想法。
不知觉间,茶颜在旁燃了灯。
“张老板,今日便到这里吧。烛光下的颜色不真切。”
鹿门月这才惊觉天色渐晚,便收了画笔,也不好让人家加班。
“除去颜色,张某还有些旁的想法相与夫人说说。”
“请讲!”
鹿门月倒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探探张怀的口风,如果他愿意让张夫人来与君衣,前前后后能省不少麻烦。
“余将军不日将凯旋,先恭喜余夫人了。”
鹿门月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一下,礼貌的道了谢。
“祝副将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孩子保住或者没保住,夫人……”,张怀欲言又止,“夫人都不必介怀。”
“嗯?”
鹿门月怎么也没想到这话题能给扯到祝安的身上去了。
“我只是听闻那些传言,觉得对夫人不公。若是夫人心中烦闷,张某可倾听一二。”
鹿门月这才了解了为什么他的标签是“妇女之友”,便笑了笑道:“张老板多虑了。我并未觉得不公,传言也只是传言而已。”
就算是真的,对她而言也只是无感。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
张怀最擅长洞悉人心,尤其是女人心。可这时候看着鹿门月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往日那些蛊惑人心的招数,也没能使得出来。
只干巴巴道:“那就好,那就好。”
“合作这么久,张老板可以找时间带夫人来与君衣逛一逛,万小掌柜那边会直接给夫人折价。”
鹿门月用了最委婉的方式试探。
张怀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虽然极力调整,却再也维持不了平日里那温文的样子。
好半天才应了,“好,多谢夫人了!”
鹿门月虽然讶异于他的反应,也未做它想。只待见到张夫人后再谈别的。
自那日周淼提出要见陈胜,万轻舟沉寂了好几天。再后来就每天扎在各种事物里,忙得脚不沾地。
众人摸不透他这是怎么了,只当少掌柜是想让与君衣更上一层楼,于是店中上上下下都如打了鸡血一样忙碌了起来。
周淼自是知道万轻舟最近极为拼命。这会儿见他眉头紧锁,嘴唇干裂,水都来不及喝一口的样子,只得放下了手中的事物,煮了奶茶给他。
“无糖,先润润嗓子!”
万轻舟伸手接过之后,眼一闭心一横便问道:“淼淼姐,你什么时候嫁……”
嫁给陈胜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就改了口,“你什么时候嫁人?”
话里的小心翼翼任谁都能给他听的出来,周淼心下微暖,想着这孩子怕是累傻了,安慰人都不会了。
“我很大了吗?还是第一次见别人替我恨嫁的。”
“怎么会!”
万轻舟听这话惊恐的睁了眼,他可没这个意思。
“淼淼姐在我心里永远跟仙女一样年轻。那个,我是想问你和状元郎,你都原谅他了……”
“嗯?”
周淼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
“那天让你放人进来,是跟他说一别两宽。都多少天了,怎么这时候问起来了?你这是不是太忙,听差了什么奇怪的传言?”
万轻舟见她神色松快,不见伤心也不见欢喜的样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嘴唇。
好半天才压住心底的雀跃,艰难道:“那以后,淼淼姐若是想嫁谁,一定得先让我把关。”
我一定全给你打发走了,毛都不留。
周淼看着眼前的真挚的少掌柜,极为窝心。点了点头,心想他真是个贴心的乖弟弟。
乖弟弟万轻舟这才恢复了正常,连带着与君衣的气氛终也恢复了正常,众人也稀里糊涂的跟着松了一口气。
余何栖行至半路,一路景致渐渐有了苍茫北川的模样。
现下安营扎寨的地方,是前朝兵家必争之地,与他手上的行军杂记对上了,他正靠在一棵树下看的入迷。
隐在不远处的余亦一眼就认出了余何栖,那双半垂的凤眼,生的跟自家夫人一模一样。
就是瞅着弱不拉几的,警惕性还很差。
余何栖早就察觉林间有一道不明视线盯着自己。看似不动声色,翻页之间,暗器已经从袖口滑到了手中。
余亦还在纠结是要走还是要打声招呼的时候,一枚暗器朝着他的门面袭来。
行吧,只能打招呼了。
跟在余何栖不远处的护卫见状站起身,齐齐拔了剑。
却见林间飞出了一只战隼。
“发财?”
“怎么是你,没伤到你吧?”
余何栖伸出了胳膊,发财便乖乖的落了上去。
一人一鸟咬了会儿耳朵便摒退了左右,余何栖随着发财走进了树林深处。
余亦手里摩挲着战马的缰绳,看着疾步走来的小少年,并不排斥。
身量还没长开,不够结实,身高才只到他的下巴,除去那双凤眼像夫人,旁的都像自己。
余何栖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有些别扭的叫了一声“父亲!”
余亦并没有应声,只问道:“你平时是叫母亲还是叫娘?”
“私下里,叫娘!”
余何栖本以为会被批评,毕竟过了这个年纪,却听自家父亲道,“哦,那叫爹,叫完就起来。”
“……”
余何栖突然有些无语,虽然要换个更亲昵的叫法,但是并没有感觉父慈子孝怎么办。书上都是骗人的。
“爹!”
“嗯!顺耳多了。”
余亦听起来很是满意。
“您是来接我的?”
余何栖一直沉浸在父子突然见面的尴尬中,这才反应过来余亦应该远在北疆才对。
站直了身子,像一棵挺拔的小竹子,心底升腾起一阵暖意。
“不是!”
余亦很真诚。
“等不及了,想提前回京都见你娘,没想到这么巧跟你碰上了。”
没想到、这么巧、跟你碰上。余小公子心底升腾起的暖意瞬间消散了,北川的冷风重新吹了进来。
“到了北疆,先去找梁绰,北疆诸事就交由你了。”余亦翻身上马,“毕竟我重伤未愈,子代父处理军务,也算是天经地义。至于有没有人服你,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发财留给你,不到万不得已,别给我写信。”
说完不等回应便打马而去。
余何栖瞬间觉得自己不是那被呵护的小竹子,而是那没人要的小白菜,本来挺直的脊背,在北川的猎猎冷风中,弯了。
他是不是还要感谢自己的渣爹留了发财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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