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依言顿住不动,甚至迎着徽月怒气冲冲的眸光挑衅地勾了勾唇。
恶劣得让徽月很想揍他一拳。
她别开眼,心里乱糟糟的。
徽月知道,薛宁这么做,是故意让她生气,好让她赶他走。
他心眼子一万个,知道换做谁都无法接受他那般无礼的举动。
徽月默默叹了一声。
薛宁绝对称得上她二十年来遇到的怪胎之最。
他的言行举止近乎怪诞,徽月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息还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来。
如今他也不想留,索性放他走,如此,对大家来说,好像皆不失为“喜事”一桩。
可徽月狠不下心。
前天和他对峙的画面还一直萦绕着她。他说,她把他像条狗一样扔了。
徽月没办法忘记那句话,辗转反侧的两晚,她都会为此而痛心。
徽月能感受到薛宁在害怕什么,他只是不确定徽月还会不会像那天一样,“突然”就抛下他。
又或者说,正因他无法确定,所以他不愿意赌。
与其忐忑地等那一天突然降临,还不如主动离开,走得潇洒一点,自由一点。
是了,他最大的症结,就是无法坚定地相信徽月值得信任。
而徽月也无法保证,无论薛宁接下来做什么,她都不会赶他走。
就像刚刚,他会毫无征兆地咬她的耳垂。
说实话,他的唇瓣含住她耳垂的那一刻,徽月都快疯了,差点跟他同归于尽。
沉默了半晌,徽月终于开口,没有质问,没有愠怒,只是平静地道:“阿宁,你想要的,其实我知道,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薛宁笑得很欠抽,“很难呢。”
徽月默了默,“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让你相信的。”
“几天?”
徽月梗住,早知这会儿他又好说话起来,不如说让自己想几个月,“五天罢。”
说多了明显在耍人,说少了她自己又不甘心。
“行啊,尹徽月,我就看看你到底能给我什么。”
很有趣呢,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罗生,送他回去罢。”
“不用,我自己有腿。”
房间里,守了薛宁一晚的小武还在榻上呼呼大睡。
薛宁的认知里好像压根没有“于心不忍”的概念,他想都没想,踢了踢小武的腿。
“起来。”薛宁无奈,他未免睡得太香了。
“怎么了阿宁?”小武调动全脸的肌肉强撑开眼皮,不敢相信他只是倒下歇了一瞬就天光大亮了。
“我饿了。”
那厢,徽月回到闺房,在南隔间里翻看罗生收回来的账本。
“尔容,给叶婶说一声,辛苦她,以后,多备阿宁一份饭。”
尔容撩开南隔间的落地纱帘,只探出一个头,古灵精怪道:“姑娘,这‘以后’,具体是多久啊?”
南隔间是姑娘的小书斋,和东堂东边单独一间的大书斋不同,姑娘看账本的时候,只喜欢在小书斋里,且不喜任何人打扰。
徽月顿了顿,“以后每天。”
尔容笑得奸诈兮兮,“姑娘,那个阿宁,以后每天都住在南房吗?”
“嗯。”
“姑娘,你对这个阿宁,会不会太上心了?”
闻言,徽月终于肯放下账本,认认真真地看向尔容,“有吗?”
尔容重重点头,“有啊。就算是受了伤,养在倒座里也会好的啊,姑娘你却让他住进南房,还不够说明你对他真的很上心吗?”
徽月想了想,认真道:“尔容,你不了解他,他住进倒座,会伤得更严重。”
那张嘴太会给人找不痛快,徽月怕他住进去没过几天,就会有家丁忍不住灭他口。
不是谁都和小武似的,好脾气,任他拿捏。
尔容似懂非懂,但是凭她今日窥见的那一幕,足以说明那个阿宁绝非“凡夫俗子”。
他居然敢咬她们家姑娘,也不怕老爷知道以后亲自动手把他叉出去。
尔容去找叶婶的时候,正好撞见小武围着叶婶打转。
她问过才知道,薛宁要现煮的粥,哪怕只是放了一个时辰,他便不会再喝了,再回个锅的更是别想在他嘴底下蒙混过关。
叶婶嫌这个阿宁过于麻烦,连老爷都喝得了剩粥,他一个毛头小子嘴倒是“刁钻”。
但耐不住小武嘴甜会哄人,一声声甜腻腻的“叶婶”实在让叶婶难以招架,是以叶婶只好重燃炉灶,大方给薛宁开了个小灶。
等尔容倚在叶婶身边,娇滴滴地传徽月的话时,叶婶嘴里便只剩下一声声宠溺的“好好好”了。
这些个动静,被罗六洞悉,他将看到的悉数转述给在西跨院钓鱼的尹端方听。
尹端方虽没有过问女儿将薛宁藏在东娉院一事,但他心里非常介意。
尤其是,在徽月要和冯琛要相亲的这个节骨眼。
尹端方真的很想趁着晚上夜黑风高把薛宁丢出去。
但是转念一想,为了所谓的“终身大事”,就不顾一条人命,似乎和他从小教育徽月要“以人为本”的信念完全相悖。
晚间,尹端方传饭,徽月过来了。
这是她从江宁回来后第一次到正房来吃饭。
尹家每日两餐,辰时四刻那顿一般都在各自屋内,只有晚上这顿需要全家一起聚在正房里谈心。
徽月以前每天都会去巡庄子,回宅邸的时辰会晚,这顿晚饭也就没有固定的时辰。
尹端方和江觅意来回问她身体舒服了没有,徽月都一一应了。
“娇娇啊,你去江宁之前……”尹端方忍不住提起那件事,他觉得一刻都不能再拖了。
早一日让徽月见到冯琛,尹端方心里的大石头便早一日落下。
“和冯琛见面,我记得。”徽月默默放下筷子。
见状,江觅意和卫崇都小心翼翼地乜过去。
“明天,我想先去巡庄子,麻烦爹爹,见面就,安排在后日罢。”
闻言,尹端方喜笑颜开,“好,就后日。”
徽月不忍心告诉尹端方,她已经下定决心拒绝冯琛。
现在让老人家开心,后日再让他难过,会不会太残忍了?
可是,要用自己后半辈子的自由换爹爹的开心,她好像也做不到。
“爹爹,庶母,我,我吃饱了。”
尹端方顿了顿,慈蔼道:“行,快回去罢,早些休息,明日去巡庄子的时候,别为小事动肝火。”
徽月福了福身,回了东娉院。
待徽月走后,尹端方怅然叹了口气。
江觅意瞅见,道:“女儿终于愿意见冯琛一面,不是你盼了几个月的喜事吗?叹什么气?”
尹端方委屈道:“娇娇和我的话越来越少,做父亲的心寒。”
江觅意才不可怜他,“你逼她嫁人的时候,怎么不想她会和你的话越来越少?等她嫁了人,更是一年罕见一面,你再怎么惆怅,都是你自找的。”
她这话重,尹端方听了,脸垮得厉害,“我也饱了。”
卫崇见舅舅走了,有点怵得慌,浑身都不自在。
江觅意见了,布菜给他,“志业,你快吃,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别理你舅舅,他最近好多事自己都没想明白,让他一个人多静静。”
卫崇听了,这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大口扒饭。
徽月进了角门,听见薛宁远远地唤她:“尹徽月。”
她心里也不舒服,本不想去薛宁跟前找不痛快的,但是脚偏不听她使唤。
夜色中的东娉院,除了池心亭檐角几盏不灭明灯亮着,便数薛宁房间里最为亮堂。
徽月有些疑心他是不是叫小武将尹家的烛灯都搜罗来了。
“看什么呢?”薛宁倚着窗,不满徽月的眼光直往屋里瞟。
里头,小武正把薛宁吃不下的晚饭吃得喷香。
“没什么。”徽月摇摇头,费力仰头望着他,“有事吗?”
房屋本就有一层地基,再加上薛宁本来就高……徽月才应该是站在屋里的那个!
“你们尹家的厨娘是谁?饭做得那么难吃。”薛宁边说着,边用手指勾着窗外那棵比徽月还高的秋茶。
他漫不经心和风流的样子,像极了在撩情人的下巴。
“你忍忍罢,”徽月忍不住嘀咕,“我吃了二十年。”
薛宁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一笑扯得左胸有点疼,他边捂着心口边道:“哦,是么,小可怜。”
徽月不免白了他一眼,“我回去了。”
“等等,”薛宁伸手挡住徽月的眼睛,笑笑,“在那儿搭个庖屋呗。”
徽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是和东厢房一墙之隔的空地。
她认真想了想,摇头,“不要,丑。”
东娉院本就是花草树木很多,房屋却没几间,那是因为徽月喜欢这样的环境。
突然在一片空地上搭个庖屋,突兀又难看,她绝不允许。
再说,“你不是,要走么?”
薛宁撑着下颌,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欠揍的弧度,“这不是,要看尹姑娘的表现么?”
瞧他一副无赖模样,徽月无端想起早间他突然咬自己耳垂那一幕,登时恼得没边,“做饭的是叶婶,你不服,去找她好了。”
说完便要走。
“喂,”薛宁敛了笑,但是笑意漾在脸上一时散不去,“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徽月不争气地退回来,喜光的小虫子忽地窜进她眼睛里,她不敢用手揉,难受得挤出了眼泪儿。
薛宁握住她的手腕,免得她乱揉,眼神示意尔容过来帮忙。
“姑娘,你忍着点,我给你擦擦。”
尔容拿出手帕细细擦去徽月挤出的眼泪,又温柔地吹了吹她的眼睛。
徽月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左眼眶泛着淡茜红,让人瞧着怪心疼的。
薛宁低笑两声,语调都不由得温柔了,“小结巴,我就是要个庖屋,不是要你,不给就算了,用不着哭罢。”
徽月烦死他了,“你混蛋。”
都气出了哭腔。
尔容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姑娘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姑娘被逼急了骂人。
但是瞧薛宁的样子,哪有半点被骂了该有的羞愧与自觉,他笑得张扬又肆意,好像很得意徽月骂了他似的。
徽月却觉羞愧,怎能将“混蛋”二字挂在嘴边,“搭个庖屋,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做饭呗。”
“你?”
薛宁挑挑眉,“嗯哼,我。”但他转了个腔,“尹姑娘要为我下厨,也不是不可以。”
“我才不。”徽月想了想,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会做饭?”
薛宁哼笑一声,“那不是有手就会的事情?”
尔容听了,不由得白了薛宁一眼,大言不惭的极品,她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你要不,先用叶婶的。”徽月好声好气和他商量,“若是你做了,仍觉得简单,就给你搭。”
薛宁想了想,指尖在窗台上叩了叩,“成。明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我明天出去,很晚回来。”
“后天?”
徽月沉默了,难掩难过,“嗯,再说。”
这回徽月是真走了,薛宁没再拦她。
只是撑着下巴望着小丫头的背影许久,直到看不清为止。
“阿宁,该上药了。”小武酒足饭饱,起身将门窗都合上。
薛宁老实走回榻上坐着,解了腰带,松了绑带,脱去外袍和中衣,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他的左肩有些肿大,艾郎中说需要慢慢恢复,倘若外敷不见效的话,还需他过来动刀。
“疼的话,一定要出声哦。”小武搓了一手的药水,搓热了才按在薛宁的肩上。
“废话,我长嘴是干嘛的。”
小武撇撇嘴,故意加重了些力道。
“嘶,你皮痒了?”
小武嘿嘿发笑。
“我怎么瞧着,你们家女郎,今天看着不太高兴?”薛宁盘着腿,手肘撑在腿上。
小武笑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总说些让女郎高兴不起来的话。”
他的说辞已经很委婉了,女郎能忍薛宁这张嘴到今天,除了心胸宽广,小武想不出别的任何理由。
“这也能赖我?”薛宁想了想,“后天有什么大事?”
刚刚提起后天,小丫头眼睛里的光刹那就暗了。
小武摇头,尹家一直都很平静,哪里来什么大事。
-
辰时初,徽月上了马车,罗生在前赶车,“女郎,今儿个先去哪?”
“活水巷。”
尹氏布庄三十七家,开遍宿州城大街小巷,巡起来是件相当耗费精力的事情。
但是徽月从不觉得疲倦,为此早出晚归,从不曾抱怨过。
她还未及笄时,就跟着尹端方四处奔波。
四年前,尹端方说他累了,把庄子全权交给徽月打理。
也是同年,尹端方把江觅意接进尹家。
徽月八岁那年,江觅意被请来教她古筝。
没过两年,尹端方要再娶江觅意为妻。
徽月那时死活不许,为此和尹端方怄了一个多月的气,都在盘算怎么离家出走了。
她到十六岁才松口,让江觅意进了尹家的门。
活水巷的布庄一直是江赐在打理,这个江赐不是别人,正是江觅意的兄长。
徽月之所以先要巡江赐打理的庄子,自然也是因为,那么多账目中,就数活水巷的账目最为糟糕。
马车到了活水巷,离尹氏布庄稍远,徽月便让罗生将马车停了。
她戴上帷帽,自己一个人进了布庄里。
庄里生意不错,雇来的人力女使都在有条不紊地招待客人。
一个穿玉红禙子的女使见徽月进去,忙的上来招呼,“娘子,看布吗?以前来过吗?有喜欢的样式吗?”
徽月压低了声音,“我自己看看。”
女使并不气馁,仍道:“娘子,看看穿梅鹤吧,当下最时兴的样式,京城里的命妇都在穿它,在我们尹氏布行也最是紧俏。”
说到此处,她煞有其事地压低了声音:“娘子,这里就剩下三匹了,我只收您两匹的价钱如何?”
见徽月不吭声,女使又道:“娘子,咱们庄里不是天天都有这种施惠的,错过了今日,可就没得后悔了。”
女使所说的穿梅鹤锦的确是从京城流传开来的,到如今已时兴有小半年了。
但京城命妇所穿的穿梅鹤锦是蜀地织女的潜心之作,从挑选蚕丝到压褶都极为用心。
穿梅鹤锦在京城流传开后,京畿极其周遭府州便有织女开始仿作。
仿的最像的,自成一名,叫百色梅锦。
虽说最像,但工艺上仍相差甚远,所以那价格便连穿梅鹤锦的一半都不到。
宿州布庄,多卖百色梅锦。
徽月查账的时候,活水巷的账本上记载卖得最多也是百色梅锦。
有趣的是,徽月在账本上并没有看见活水巷卖出去过穿梅鹤锦,然而她到这里一瞧,摆得最显眼,女使推销最厉害的,却是“穿梅鹤锦”。
“你们总管呢,让他来见我。”徽月撩开帷帽,露出宛如冰雕玉琢般的面庞。
女使见是尹家女郎,惶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在这儿呢。”江赐款款走来,笑道:“娇娇怎么突然就来了,提前也不打个招呼。”
女使见江赐过来,忙不迭退到一边去。
她心知闯了大祸,整个人就像被浓云罩住了似的,彻底失魂落魄。
“江叔。”徽月颔了颔首。
“我听你爹说,你刚回来,身体抱恙,怎不多休息几天?”江赐笑得友善极了,“就这般放心不下我们这些伙计?”
徽月轻笑一声,不咸不淡地道:“江叔为尹家卖力,我们父女,皆记在心里。”
江赐笑笑,“去小间里说罢。”
小间隔断在布庄两边,雅致的小小一间,供客人试衣裳和休憩。
“江叔,百色梅锦质劣,你为何,将其假作穿梅鹤锦卖?”
进了小间,徽月不想再与江赐虚与委蛇,直接问道。
江赐叹了一声:“娇娇啊,你不知道,生意不好做,穿梅鹤锦卖不出去,百色梅锦的价钱又被其它布庄压得太低,我这也是没办法。”
徽月摇头,“生意不好做,我宁愿穿梅鹤锦白送,也不愿你弄虚作假。如此行径,几十年的招牌,会将毁于一旦。”
江赐不当回事,“娇娇,听你说的,不会那么严重,我只在一百匹里掺几匹而已。”
“一匹都不行。”这件事在徽月这里没得商量。
尹氏布庄做到如今,声名赫赫。宿州百姓愿意在尹氏布庄花钱,首先买的便是这块招牌的保证,其次才是品质,并不是他们傻。
倘若放纵江赐这般经营,把客人当傻子糊弄,尹氏布庄将陷入无底深渊,没可能再爬起来。
“江叔,你以前,账目作假,抽钱出去,我从未多说什么。但掺假一事,你若不就此罢手,这庄子,不开也罢。”
“娇娇!”江赐沉声。
徽月回眸望着他,并不怵。
“娇娇,给江叔个机会。”
“不许掺假,一匹都不行。”
“都听娇娇的。你看你,来了只顾着训斥江叔,茶都不吝喝一口。”
江赐脸上的凶戾一闪而过,恍若不曾出现过,这会儿又换上了极为友善的笑容。
徽月依言坐下,“江叔,你缺钱,大可告诉我,但在庄子里作假,万万不可。”
江赐笑笑,试图将此事含糊过去,“知道了。你的亲事怎么样?我记得你答应过要和冯琛相亲罢?怎么又听说,你前几日买了个男娼回去?是故意和你爹叫板的?”
徽月怔忡了一瞬,极力镇静道:“传言失实。”
“你别怪江叔多嘴,你爹给你挑这个夫婿不容易,他当年挑媳妇的时候只怕都没这么上心。”
徽月倍觉冒犯,一个“挑”字,真是极尽讽刺。
“江叔呢,讨到老婆了吗?”
她故意用了个“讨”字。
江赐笑笑,笑得发冷。
徽月不想再待下去,道:“之前的百色梅锦,务必追回来。我还会来,庄子能否开下去,全在江叔。”
说完,不等江赐出言,她已兀自出了小间。
罗生在外等着,瞧女郎脸色不好,并没有多问。
虽然心绪纷乱,徽月仍去巡了下一家。
三十七家布庄,一天能巡十处下来已是不易,剩下的,只能等以后慢慢去巡。
回去已是戌时,徽月倦极了,然而只要闭紧双目,满脑子都会是江赐那句“听说你买了个男娼回去”。
城北象姑院名气很大,三教九流都往里聚,徽月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会被别人知道甚至传开,但是没想到会传进江赐耳里。
江赐知道了,阿爹和庶母也会知道。
这还不算什么,徽月就怕薛宁知道,他心思那么敏感,知道外头传徽月买了个男娼,然后那个“男娼”还是他,肯定会闹翻天的。
虽然都是误会,但似乎怎么也解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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